文学社的社团教室坐落在一幢僻远的教学楼。
推开门,后尘埃尽显。
门后的光照着眼前的浮灰,纤毫毕现,穆若婷握着写着地址的纸片,抬眼打量着充满灰尘的教室。
地上鞋印凌乱,新旧不一。
她犹疑着踏进。
已经有人等在这里。
昏暗的室内光像层不够剔透的轻纱,披在纪之水身上,浓淡深浅不一,最亮的光在她亮晶晶的眼睛里。穆若婷握着门把手,迷茫地看向坐在桌前的少女。
穆若婷问:“之水,你叫我来这里干什么?”
“这里更加隐蔽一些。”纪之水道。
上次和四人组来过一回文学社社团教室,他们围坐的那几副桌椅还维持着原来的摆放,擦过的桌面甚至没落下什么灰。
穆若婷在纪之水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能感受到纪之水对这个地方很熟悉,“这个地方真难找……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对学校这么熟了,上了三年学,我都没怎么进过这幢楼呢。”
这幢教学楼采光不佳,正午时分也没什么阳光洒进室内,或许是学生不如往年来的多,或许是修建时间更晚一点的教学楼更适合投入使用,这里渐渐荒废了。成了摆放废旧桌椅的地方,鲜少有人踏足。
环境阴冷,穆若婷隐隐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纪之水究竟要和她说什么事,才会需要一个隐蔽的环境。
穆若婷主动猜测,语气还算轻快:“唔……你要说的事,和你上午被班主任叫出去有关系吗?”
穆若婷原本以为等待她的是什么有趣的游戏、出人预料的惊喜,否则不值得纪之水神神秘秘地把写有地址的纸片塞进她手里,嘱咐她晚饭后一个人过来。
这一刻,不妙的预感其实已经隐隐击中了她。
那种感觉就像是疯玩了一个假期后,开学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被她遗忘的空白试卷的瞬间,后果可大可小,又让人忍不住升起一丝侥辛。
“不,这是另外的事。”纪之水不打算在退学的事情上解释太多。
这是由顾天倾的举报带来的一场牵扯太多的连锁反应,而源头的陆于栖也已经渐渐回到了平静而正常的生活里。
纪之水想要寻求穆若婷的帮助,是为了穆婉莹。
梅陆露的到来带来了新的转机。
她的思维方式和行为处事完全是纪之水的反面,纪之水习惯于一个人大包大揽地做所有事,如果她没有头绪,整件事就会在她这里卡住。
而梅陆露建议她向一切能够帮得上忙的人寻求帮助:“你说了你认识那个鬼的——好了,你得承认我们鬼鬼小姐现在确实是个灵体不错吧?咳咳,总之,你认识鬼鬼小姐的妹妹、也见过她的妈妈。你为什么不问问她们呢?”
纪之水确实有所考虑。
只是——
“可是我没有证据。没有人会相信自己认知以外的存在,我如果说我收到了穆婉莹的魂体的求助,她们都会以为我疯掉了。你忘了之前那个学校的女孩说要带我去她老家喝符水的事情吗?”
从青春期开始,纪之水身边总会出现咄咄怪事。
这并不浪漫、并不美丽,甚至无法诉之于口。
那时候纪之水还没有跟着妈妈回国,仍旧在大洋彼岸求学。
十月份的最末尾,在上初中的纪之水提着南瓜灯笼在大街小巷乱窜,外套口袋里被糖塞得鼓鼓囊囊。
女孩们邀请她一起去探索无人居住的鬼宅。
此地非常符合节日氛围,阴森恐怖,小镇里还流传着以它为原型的恐怖故事。
纪之水欣然应允。
一行人刚刚走到门口,还未进屋,纪之水停下脚步。她被一阵古怪的阴冷感包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抱起自己的手臂,注意到电子南瓜灯的“眼睛”像是电路接触不良,忽明忽暗。
强烈的不适感之下,纪之水一阵呼吸困难。
她当即勒令端着蜡烛、兴致勃勃的女孩们原路返回。
女孩们败兴而归。
那天晚上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回家以后只有纪之水一个人发了烧。
纪之水病中,女孩们接二连三来探望。其中有个黑头发女孩言之凿凿地说:“我太姥姥说你这是中邪了,只要喝点符水……”
纪之水虚弱地婉拒:“不喝,谢谢。我想我马上就好了,汞中毒只会把我送进医院。”
有人问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纪之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那天,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感驱使着她撤离。
梅陆露说:“我当然不会忘。你还休息在家的时候学校里就传遍了,节后没过多久,房子就被围起来。警察从大家想去探险的那幢鬼屋里搬出了好几具尸体……”
返校后,纪之水被热情的同学们团团围住。她声称一切只是凑巧,自己并不知道其中内情,信这话的人却不多。
有关神秘东方女孩的传闻还没有流传多久,纪之水就跟着妈妈离开了这片大陆,回到了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家。
直到在金城的那一夜,纪之水终于能够肯定,她不但能感受到古怪的异象,甚至还能——看到枉死的冤魂。
纪之水敛眉,深吸了一口气,才在穆若婷的注视下开口。
“我……我见到了你姐姐。”
穆若婷呆住了。
她像是不知道如何反应,过载的大脑还在处理讯息,混杂着不可置信与惊喜的笑容还没来得及从脸上浮现,一记重锤就击倒了她。
那只靴子落地了。
心里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像是碎了开来:怎么可能呢?
如果是玩笑,她接受不了。
穆若婷的双眼里,纪之水的形象开始扭曲变形,湿漉漉的水雾挡住了她的面容,但是落进耳朵的话语是清晰的。
纪之水语速飞快:“准确地说,我见到的是穆婉莹的灵魂。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可能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年级里不是传的沸沸扬扬,说我是——说我是女巫么?你姑且可以也这么认为,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沉默。
很长的沉默里,穆若婷上扬的嘴角回落下去,变成了一种僵硬而别扭的弧度,一向神采飞扬的面孔显露出失落和低沉。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像是在听一个荒诞不经,和她没有关系的故事。
纪之水有点儿不安。
然而在不安之中她仍旧在讲述,她如何在学校里遇到了穆婉莹,她答应过她——
穆若婷几乎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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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相信吗?”纪之水停顿了一瞬,然后飞快地抛出一点可以称之为证据的东西,“穆婉莹……穆婉莹她喜欢文学,地理学得很好,她的梦想是环游世界,走遍每一个角落。她性格很开朗,健谈,应该会喜欢和人交朋……”
“够了。”穆若婷轻声说。
轻声的打断突然转变成一声失控的低喝:“停下来!”
穆若婷倏忽起身,带的椅子在地面划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噪声。
她喘息了两下,似乎在控制情绪,面部肌肉极速地颤抖着。
早在听见那声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够了”的时候,纪之水就已经住了口。
她无措地揉搓着袖口的布料。
穆若婷的抗拒在纪之水的意料之中。
她似乎真的没有办法证明,这不是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可是这段时间穆若婷真的把她当朋友……
纪之水不希望她误会,也不想叫她伤心。她徒劳地说:“我没有说谎。”
圆圆的两粒水迹冲开地面暗淡的浮灰。穆若婷的眼睛里只有地上两个圆圆的点,她没有看纪之水,长了一些还没有来得及打理的短发盖过了脸。
她想要说些什么。
指责,指责纪之水不应该拿这件事情出来做文章——那是她的姐姐!穆若婷嘴唇开合了几次,从胸腔中呕吐出来的只有破碎的气声。
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纪之水眼看着穆若婷站起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文学社的大门。
……失败了。
纪之水关上了文学社的门,垂头丧气。
从穆婉莹家人的方向入手似乎也走不通。将近二十年过去了,学校的资料室落满了灰尘,纸质资料要么遗失,仅剩的那些也发黄发脆、杂乱无章。
她还能怎么办?
去寻找二十年前的旧人吗?
他们对于穆婉莹的记忆早已模糊。
纪之水照着从资料室翻到的几张和穆婉莹同期同学的家庭住址,一一找了过去。
时隔多年,物是人非。许多人已经搬迁离开,仅剩的能够联系上的几人,要么听到陌生的姓名只是摇头,再不然就是露出不耐的表情:“每隔几年就有人来问!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读书那会儿和她也没什交集,你们去找别人问吧!”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纪之水心想。
约穆若婷到文学社教室一见是在五点后。留在学校的最后一个晚自习,纪之水不想参与:她还没做好面对穆若婷的准备。
也许她应该和她道歉,纪之水心想,毕竟她的所作所为似乎真的伤了穆若婷的心。
可是她没有说谎——她真的见过穆婉莹。
纪之水觉得很失落。
这种失落感一直包裹着她,那条走了许多此的小道显得如此萧条,树横伸出去的几条枝桠干枯地抖下几片叶子,在风里打着旋。
总在刮风。纪之水的头发被风吹乱,她的坏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回到高三A班的教室。
两面的窗户打开,前后门大敞,空调连轴转,教室里许久不通风总会闷出气味,一天下来,也只有这时候能换换空气。
纪之水自后门进入,脚步在门口顿了一顿,她的座位边,赫然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