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第一次见林雨安生气。
林雨安此刻的表情也算不上特别明显的动怒，只是多了属于老师那种声色不显的威严感，也许是青年平时温柔浅笑的模样深入人心，以至于南星觉得对比下来还是蛮可怕的。
况且林雨安生气的缘由还是自己，南星略感不自在，像是被迫旁观了父母吵架的熊孩子，与此同时，他还觉得有一丝怪异。
主角受这么在乎自己么？
如果南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任务者，大概会为此刻主角攻受的离间而欣喜然后火上浇油，但南星却对季深怀有愧疚，“雨安哥你别生气，是我自己坚持要洗澡的。”
听了他的解释，林雨安一愣，“我没有生气，”对上南星澄澈的眼眸他突然清醒过来，勉力笑道，“刚刚失态了，让小星看到真是不好意思。”
南星红着脸摇了摇头。
林雨安安慰完南星，也想起去找药油，出房门后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季深，揉了揉眉心，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抱歉，刚刚语气不好。”
季深摇头，“是我不会照顾人。”他将手里活血化淤的药油递给了林雨安。
林雨安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出口，起身又回了房间。
南星见他回来了连忙问，“你道歉了吗？”
他紧张兮兮的小模样驱散了林雨安心头的阴霾，嘴角的笑意凝实了几分，“嗯，道歉了。”他转开药瓶盖子，往手心里倒了一滩药油，搓热掌心按揉膝伤。
神志清醒的南星是要面子的，怕疼也强忍着不说出口，刚刚摔倒了疼哭的那一瞬他都是偷偷抹眼泪的，药油融入肌肤火辣辣的痛，他嘴里不住嘶着凉气，“药油的味道好难闻。”
“忍一忍。”林雨安有点怀念那个撒娇爱粘人的病小孩了。
但现在要哭不哭的模样也挺勾人。
他涂抹的动作愈发温柔，一双含情眼偶尔投注在少年脸上，侧脸柔美沉静。
药油吸收后，林雨安又哄了皱眉不满味道的少年几句，正想出去，撇过头就瞥到季深站在那里，也不知男人倚在门口看了多久，林雨安捏紧药油瓶子，镇定自若地走到他身边。
季深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着跟着林雨安走了出去，这种沉默并不是没话说，而是在酝酿。
“你对他很好。”不知是出于羡慕还是嫉妒的心理，季深又重复了一遍，“很好。”看似他只多说了两个字强调，实则以他内敛的性子，心里早已翻涌惊涛骇浪。
紧接着就是疑惑，“为什么？”他以为，林雨安虽然温柔，但其实对旁人也都抱有界限分明的疏离感，到南星这里怎么就不同了。
季深看着两人相处，有一种自己被排除在外、插不进去的感觉，所以他一直没出声打扰。
相恋两年多，林雨安同样了解季深的性子，知道他吃味了，可心里却没有多少在意，也许是心出界了，他的那些情感也跟着一起离家出走了。
但好歹理智还在，望着恋人冷峻分明的脸庞，心里的那股躁动缓缓平息下来，林雨安告诫自己，下午的意乱情迷只是他一个人的。
在季深暗含质问的视线下，他给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他是你弟弟，我只是爱屋及乌。”
季深沉默下去，似乎被轻易说服了。
他和林雨安几乎没吵过架，南星来他家以后却吵了两次，也不算真正的吵，毕竟他和林雨安都是情绪稳定的成年人，平时看上去是一对再普通不过、感情很好的情侣。
但平静表象下的暗流季深也不是没有察觉到，他虽然木讷寡言，对于自己认定的恋人却要多出几分耐心和在意，也就能意识到他和林雨安还是与普通情侣有所不同，因为他们没有热恋期，从他们确认关系后，每一天都平平淡淡，不仅如此，他们还没有性生活——情到深处不是没有试过，但林雨安始终不愿意。
季深曾经没什么不满意的，甚至爱惜这种平淡，加之他并非重欲的人，认为精神上的共鸣远比□□上的缠绵来得珍贵。
季深坐下来喝粥的时候一直在想，是林雨安变了吗？还是他渐渐变得不满足了？
一顿饭索然无味地吃完，季深想帮忙洗碗的时候被林雨安婉言拒绝了。
高大的男人杵在厨房门口，阴影大片延伸，林雨安上前亲了亲他的面颊，眼里的光柔和暖亮，“好了，你去跟南星睡吧，他是你弟弟，也该学着怎么好好照顾他。”
男人动了动嘴唇，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最后也只是稍显笨拙地开口，“好好休息。”
林雨安闻言浅笑，看着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南星正昏昏欲睡，季深先前喂他的粥里也被掺了药，模糊光影中辨认出是季深进了他的被窝，蓦地惊醒，“季深哥，怎么是你？”
季深忍了忍，还是不悦道，“你希望是谁？”
又来了，南星紧张地往上揪了揪被子，“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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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一个人睡。”
“晚上又发烧了怎么办？”
听出他的关心，南星不吭声了，他生病时的脆弱肉眼可见，眼底一点潋滟水光，连眼皮都是粉的，一派楚楚的可怜之态，看人的时候叫人心慌。
季深只好问他，“怎么了？”
南星犹犹豫豫地说出自己的顾虑，“我睡相不好。”
“睡吧。”
这简短的两个字似乎有什么魔力，南星眼皮越来越重，真就睡着了。
季深却久久没有入睡，他没有因为林雨安那句斥责迁怒南星，相反对南星受伤的膝盖也抱有几分歉意。
南星的娇气他是见识过的。
他还记得南星小时候的模样，身子胖乎乎，脸蛋圆滚滚，五官精致漂亮得像个洋娃娃，被装扮成女孩子也丝毫不违和。
母亲骗他，领着南星说这是他的妹妹，是他的小媳妇。
季深的绅士风度从小就显现出来，他觉得南星可爱极了，处处照顾他，南星跟着他们一群男生到处疯玩，季深跟个小大人一样管着他，时不时帮他整理公主裙，提醒他男女之别，动作不能太豪放。
他一直对南星是个女孩的事深信不疑，直到有一天他不小心看到南星站着尿尿方才醒悟过来。
后来南星长大了，季深在一个暑假跟他重逢。
当时他正步入青春期，南星也不作女孩打扮了，身体没抽条，但脸蛋不那么圆了，五官依旧精致漂亮得不像话。
南星小时候身体不好，身边朋友也不多，也就格外黏着季深这个大哥哥，撒娇撒痴是常有的事，季深不理他，他就倒在地上耍赖。
母亲总是对南星格外宠溺，见状总是先斥责他没有照顾好弟弟，南星躲在大人背后冲着他狡黠地笑。
季深刚开始还会辩解，次数多了便默默受着，对南星也就越来越不喜，他比南星大好几岁，不至于报复回去，顶多就是看到南星哭着闹着不喝药最后还是被灌进中药时，心里边偷偷幸灾乐祸而已。
南星怕疼喜欢哭他都知道的，可他没有当一回事，以为南星现在长大了，跟小时候比总该不一样了。
没想到南星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也不完全是——季深盯着南星熟睡的脸，他能看出来，南星偶尔会露出怕他的表情，也许是没有大人在旁边给他撑腰，学会看人脸色了。
但至少，没小时候那么惹人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