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那句充满荒诞感的“忘了给自己上坟”,像一个延迟引爆的笑弹,在寂静的船舱里,轰然炸响。
夏晚晴,愣住了。
林一一,也愣住了。
母女俩,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干了什么?”的男人。
足足过了五秒钟。
“噗——”
林一一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那笑声,就像会传染一样,让她整个人都缩在座椅里,笑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哈哈哈哈……爸……你……你真是个……人才啊!”
夏晚晴也忍俊不禁,她用手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那双美丽的眼眸里,笑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她简直无法想象,是何等清奇的脑回路,才能在即将离开地球的最后一秒,想起这么一件……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的事情!
自己给自己上坟?
这传出去,都够写一本《聊斋》的了!
“笑!笑什么笑!”林逸老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地说道,“这……这不是很严肃的一件事吗?!我……我这叫……这叫‘向过去的自己,告别’!你们懂什么!”
“懂,懂,我们都懂。”夏晚晴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但嘴角那抹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弧度,还是出卖了她,“所以……尊敬的林先生,我们现在,是要掉头,回去……给你买一束花,再买点……纸钱吗?”
“……”林逸被妻子这句神补刀,给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
他这一世英名,感觉都要毁在今天晚上了!
“算了算了!”他恼羞成怒地一挥手,“走!现在就走!立刻!马上!”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被这对无良的母女,给活活笑死!
“收到。”林一一强忍着笑意,对着空气,重新下达了指令,“‘归乡者’号,返航程序,继续。”
【指令确认。返航……】
“等等!”
这一次,打断程序的,不是林逸。
而是……夏晚晴。
【指令确认。返航程序,再次暂停。】
冰冷的AI声音,显得都有点……无奈了。
“老婆?”林逸不解地看向夏晚晴。
林一一也止住了笑,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只见夏晚晴,脸上的笑意,已经缓缓褪去。
她看着窗外那片,即将消失的,属于地球的夜景。那双璀璨的眼眸里,流淌着一种,林逸从未见过的、复杂而又温柔的光。
“林逸。”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梦呓般的,不真切的感觉,“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明白……”夏晚晴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明白,你一直以来,向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了。”
林逸,愣住了。
他一直向往的生活?
那不就是……“躺平摆烂”的咸鱼生活吗?
“不。”夏晚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躺平’,也不是‘摆烂’。”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普通’。”
“在蓝星,你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穿越者,一步步,走到了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巅峰。你拥有了我们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一切。财富,地位,荣耀……”
“可是,我知道,你并不快乐。”
“你总是说,你想当一条咸鱼。但其实,我知道,那只是你的伪装。你只是……只是厌倦了那种,需要时刻保持‘强大’,需要时刻扮演‘神’的生活。”
“你怀念的,不是地球本身。”
“你怀念的,是那个……可以在出租屋里,为了三十六块五毛钱而发愁的、普通的自己。”
“是那个,可以和朋友一起,在路边摊,喝着啤酒,撸着串,肆无忌惮地,吹着牛逼的……自己。”
“是那个,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不需要背负任何光环,可以……简简单单地,只为自己而活的……自己。”
夏晚晴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都像一颗**,精准地,击中了林逸内心最深处,那个连他自己,都未曾真正剖析过的……角落。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竟然是她。
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懂他。
“所以……”夏晚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绝美的微笑。
“我们……不用急着走。”
她看着林逸,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温柔。
“你不是……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吗?”
“那我们,就去做完它。”
“我们去……给你自己,上一炷香。”
“我们去……跟那个,在出租屋里,**了的,孤独的卷王,好好地,告个别。”
“然后……”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然后,我们再……一身轻松地,回家。”
“回到,属于我们三个人的,那个家。”
林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愿意陪他疯,陪他闹,愿意穿越整个宇宙,来抚平他所有伤痕的……女人。
他的眼眶,再一次,红了。
他伸出手,将她,和旁边的林一一,都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
半小时后。
滨海市,西郊,陵园。
夜色下的陵园,寂静得,有些阴森。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风中,摇曳着。
但在其中一块,最普通的墓碑前,却站着三个人。
墓碑上,没有照片。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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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行,简单的刻字。
【爱子林逸之墓】
林逸,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他看着那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心中,百感交集。
夏晚晴,将一束刚刚在路边买的,还带着露水的白色雏菊,轻轻地,放在了墓碑前。
林一一,则学着父亲记忆中的样子,有些笨拙地,点燃了三支香,然后,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没有悲伤。
也没有哭泣。
整个过程,安静而又庄严。
就像,一场迟到了四十年的……交接仪式。
“喂。”
林逸看着墓碑,忽然,轻声地,开口了。
“另一个我。”
“我知道,你这辈子,活得很累,很苦。”
“还没来得及,看到自己的书,大火。”
“还没来得及,孝顺父母。”
“甚至……还没来得及,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就那么……不甘心地,走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伤,和一丝……同病相怜的理解。
“但是,你放心。”
他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的那份……我替你,都活过了。”
“而且……活得,很精彩。”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两个,在月光下,美得,不似凡人的……一大一小,两个仙女。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幸福和……骄傲。
“所以……”
“你就……安心地,睡吧。”
说完,他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阵夜风,吹过。
吹起了夏晚晴的长发,也吹起了林一一的衣角。
仿佛,是那个沉睡了四十年的灵魂,在用这种方式,回应着他。
回应着他,这句,迟到了四十年的……和解。
和……感谢。
林逸,直起身子。
他感觉,自己心中,最后的那一丝,对过去的执念,也随着这阵风,烟消云散了。
他,终于,可以……彻底地,放下了。
他转过身,拉起妻女的手,头也不回地,向着陵园外,走去。
“老婆,闺女。”
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带着点懒散和痞气的味道。
“走。”
“我们,回家。”
夏-晚晴看着他那轻松的背影,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爸又帅了”表情的女儿。
她笑了。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丈夫,才算是……真正的,重生了。
她看着林逸,故意,用一种带着点挑衅的语气,问道:
“喂,林大才子。”
“嗯?”
“你刚才……对着你自己,说了那么一大段……感人肺腑的话。”
“那你……是不是也该,对我这个,陪你穿越宇宙,陪你疯,陪你闹的……神仙老婆,说点……什么表示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