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季唯消息时，尹思决刚冲完澡，正准备下楼训练。
打开门，发现许绍秋举着手站在门外。
许绍秋看到他，悲从中来：“你怎么还有心情笑？我都快愁死了！”
尹思决按下锁屏：“怎么了？”
许绍秋：“你说怎么了，刚刚楼下大树和wolf又吵了一架，给他们复盘没说两句就要吵起来，找你又找不着人，咋感觉我才三十岁、未婚未育就提前过上了奶孩子的生活。”
“走吧，我和你一起下去。”
“等等。”许绍秋叫住了尹思决，“那个…明天还要比赛，你说话别太难听。”
尹思决冷笑一声：“你真以为自己在奶孩子？”
他抱着双臂对许绍秋说：“全都是成年人了，太惯着只会让他们记吃不记打，现在不骂以后网上只会把他们骂的更难听。”
许绍秋：“行吧。”
两人下楼的时候，训练室的氛围正跌到冰点，所有人谁都不理谁。
大树和wolf刚吵完，一向能劝和的老马请了事假回家，米粒本身也不是个会劝架的，没和他们一起吵就不错了。
尹思决走到桌旁，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后天的比赛，你们还去么。”
大树愣了：“队长，啥意思？”
尹思决：“游戏打成这样，复盘也不好好做，这种状态你们继续打下去，就算进了世界赛成绩也不会好。”
他抬眼冷冰冰地扫了一遍众人：“我们的总积分本来就在边缘，按照这个成绩打估计拿不到世界赛名额，不如早点退出少挨几次骂，你们觉得呢？”
“想好了和教练说，他会去和主办协商，我们直接退赛。”
所有人瞠目结舌，许绍秋也没想到会这样，拼命想给尹思决使眼色，但对方没有接收。
大树颤颤巍巍地说：“我错了队长，肯定不退赛啊，我们会好好复盘的。”
尹思决看向wolf。
wolf和他对视几秒，在强大的气场中败下阵来：“我会听教练复盘。”
许绍秋及时出来打圆场：“诶诶好了，新组合第一次上比赛还需要磨合，既然都在我们马上来看一下第一局——”
“还需要磨合？”尹思决眉眼低垂靠在桌旁，连许绍秋的面子也不给。
“都已经一起练这么久了，还处于磨合期的话那解散算了。”
许绍秋：！
说完，尹思决又转头看向wolf，补了句：“还有你，以后赛场上再不听指挥，就下台去看饮水机。”
Wolf一瞬间握紧拳头，想发火又不敢和尹思决对着干，只好压下情绪：
“教练都还没说话，你凭什么安排我的去留？”
尹思决姿态懒散，但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势：
“凭我是AVG的队长，我有权力向俱乐部建议队伍的配置。”
Wolf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凭什么这么说？”
说完，又转过去质问身边的人：“你们就任凭他这样？队长就可以决定选手上不上场吗？”
几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他。
实际上，尹思决此前从未拿队长的身份威胁过任何人，但他作为AVG身价最高的王牌选手，高层的确会考虑他的建议，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Wolf见这场面，心下了然，只好低头咬牙切齿地说：“我会…听指挥。”
许绍秋叹了口气，说：“好了都别浪费时间了，来复盘吧。”说完又杵了一下尹思决，“你也少说两句。”
-
漫长的复盘结束已是深夜，队伍里除了尹思决每个人都被批评了很久，wolf被指出来的错误最多，许绍秋不算严厉，但男生的脸色还是肉眼可见地难看许多。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许绍秋口干舌燥地说，“我去茶水间喝点水，阿姨给你们煮了牛奶，你们一会记得下去喝，早点睡觉。”
尹思决：“我不喝了，刚刚洗漱过不想吃东西。”
大树狗腿地说：“那你那份我帮你喝。”
尹思决嗯了一声，转身关机上楼。
回到房间里，他才想起来季唯发来的那条消息还没回复。
他打开聊天页面，修长的手指摩搓着屏幕，盯着季唯的微信头像看了许久。
可达鸭呆呆的样子，倒是和晚上那个迷路的小孩挺像。
尹思决嘴角上扬，开始打字。
-
二队基地，Ban趁队长下训正在偷偷打英雄联盟。
他操控的提莫被对手击杀到第五次的时候，身旁突然响起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转过头看，他的队友正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手机，手机似乎停留在微信的界面。
季唯呛得脸通红，还不敢张嘴，怕喷出的水弄湿键盘，整个人像一只变色的河豚。
Ban：“…你咋了？”
季唯费了好大劲才缓过来：“咳、咳咳，没事！喝水没注意。”
Ban：“你是不是困了啊，很晚了，别练了，去睡觉吧。”
季唯：“我再打一把荣都图就睡，晚上出门耽误了一会，得补回来。”
Ban的提莫被杀到第七次，决定原地挂机：“你也没出去多久吧，这样显得我好不勤奋哦。”
季唯很想说句你确实不太勤奋，但他忍了，看向ban的电脑。
“公屏都在骂你，你还敢挂机？”
Ban摆摆手：“没事，我心态很好的。”
季唯：“…其实我不是在关心你的心态。”
Ban充耳不闻：“刚刚是他们说我的提莫操作不如挂机的，你看，我挂了这么一会他们就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对游戏的输赢的确不重要，队友还能多分点经济！”
季唯沉默了，决定不再关心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他转回头，余光瞟到手机的微信界面，是让他呛水的始作俑者：
[S：厉害的人邀请你明晚双排，来吗？]
-
在季唯的印象里，尹思决一直是不太会开玩笑的人。
三年前他就是寡言少语，除了面对自己的时候话会多一些，和其他人打游戏能不交流，字都不会多打一个。
就算是在自己面前，尹思决也很少说笑，反而是他经常一句话甩两三个表情包颜文字，两人的聊天记录画风鲜明，不用看id都知道发消息的是谁。
可能时间就是会改变一个人，季唯也一样，之前他不小心给父亲发了个表情包，被怒斥不尊重长辈后，他就删掉了社交软件里所有的表情。
后面发生了注销账号的事，他新建的社交账号也没有存新的，仿佛是习惯不再发。
季唯在开枪狙死了一队拿空投的敌人，没去舔包，趴在坡上神游。
怎么回复呢？
男生拿着手机苦思冥想，上网搜了一堆表情包存到微信。
[唯唯豆奶：好呀！【猫猫点头gif.】]
就要发表情包！没有表情包的聊天没有灵魂！
屏幕骤然变成黑白，就在季唯回消息的间隙，对面有人开镜把他狙死了。
一旁的Ban已经关掉了游戏，准备回去睡觉。
“哦豁，你也死了，走吧那我们一起回去。”
季唯切换敌方视角，记了一下刚刚对面狙他的点位，才退出结算。
Ban走过去关灯：“还是pubg好，英雄联盟打不过还得复活继续挨揍，好耻辱。”
“那是因为你pubg打得好，lol会玩的话也很爽的。”
Ban凑到季唯跟前：“你会打嘛？”
季唯：“之前玩过一会，但好久没玩了。”
Ban：“啥段位啊，下次带我玩嘛。”
季唯想起此人刚刚0-8-2的提莫，打心底拒绝道：“我就是个钻石，肯定带不动你。”
“哈哈，晚安，不带我打游戏的除外。”
-
次日上午，季唯在熟睡中被电话铃声吵醒。
因为睡得晚，他被吵醒时整个人都是懵的，摸索了好久才拿起手机，闭着眼困唧唧地接起来。
“喂…”
“不是，你还没起？”对方听到季唯明显没睡醒的声线，震撼道：“我都已经上班两个小时了你还没起？？”
听出是季霖的声音，季唯更想睡觉了：“昨晚睡太晚了，有什么事吗？”
“你不是和俱乐部签约了吗？怎么还这么咸鱼？”
“训练时间是下午两点，你有事吗，没事我就继续睡了，真的好困。”
季霖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掺杂着键盘声：“公司发了副游戏耳机，我已经有了，我寻思你正好要过生日了，寄给你当生日礼物吧，你给我个地址。”
“谢谢你，实在是太有心了。”
“…你怎么还学会阴阳人了呢！”
“地址等我睡醒发给你吧，我挂了。”
“诶等等！”季霖叫住他，“上次微信问你都没回，你现在在哪个俱乐部啊。”
季唯想着季霖也不是个大嘴巴，于是告诉他：“在AVG。”
“啊？！”那边又炸了，“你你你糊涂啊，这战队不是一直在走下坡路吗？你现在进去和49年加入国军有什么区别？”
一句话给季唯气清醒了：“什么叫走下坡路，四强也很厉害的好吗？！”
季霖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凭你的实力完全可以找ugc或者ns啊，他们去年的成绩都比avg好。而且你去avg也不是首发，太亏了吧？”
“我一个苟分主播，去哪里都不可能是首发的！而且我不觉得avg有哪里不行，这边俱乐部的人都对我可好了，你不许说他们坏话！”
“行行行，不跟你犟，打小主意就多的不行。一会地址发我，我要去和产品经理开会了88。”
关掉手机，季唯彻底没了睡意，顶着一脸倦容去洗漱。
走出房门，阿姨正好在门口拖地，被吓了一跳：“怎么这么早，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的。”季唯摆摆手，“被电话吵醒，所以打算直接下去训练。”
“哎呀，那别空着肚子练，我去给你热一下早餐，等我一下哈。”
-
早餐吃了十分饱，季唯看阿姨不在厨房，就自己洗了碗再来训练。
打开steam，他看到好友栏只有一个id亮着。
居然是solve小号。
季唯一愣，尹思决为什么这么早起？
十一点，对于天天练到半夜的电竞选手来说是个酣睡时间。
季唯托着下巴沉思，尹思决昨天晚上双排的邀约，不知道早上能不能提前兑现。
他怕自己后悔，心一狠直接点了邀请。
【ysjduckduck进入房间】
对方一进房间就打开了麦克风：“怎么这么早？”
季唯胡乱调好耳机的麦：“早上被我哥打电话吵醒了。”
尹思决没多问：“开沙漠图行吗，陪我练下。”
季唯怎么可能拒绝：“可以的。”
紧接着他又有些迟疑地问：“你为什么也这么早？”
麦克风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我九点就起了，十点来训练的。”
季唯：？
他心底的敬畏油然而生。
连全联盟kd最高的选手都这么努力，他还有什么理由睡懒觉？！
因为尹思决每次比赛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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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季唯一直以为他是超高天赋型选手，每天随便玩玩也能拿第一。
看来是自己误解了，没有任何一个第一是不努力就能拿的。
察觉到季唯很久没说话，尹思决说：“编排我什么呢？”
“呃，没什么。”季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觉得您比我想象的要努力。”
“不用叫 ‘您’。”尹思决纠正季唯后解释道：“我比较早睡一些，而且中午习惯性午休，其实训练的时间和他们差不多，只是作息不同而已。”
原来是电竞少年里不可多得的规律作息人士。
尹思决进入游戏，在狮城上标点，同季唯说：“打职业比你想象的要耗体力。”
季唯点点头，想起对方看不到，才回话：“是的，但早起这件事我还是做不到”
尹思决说的没错，他们这些人经常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对腰和颈椎都不好，身体素质弱的人很容易有伤病。
Avg的Horse今年也才二十八岁，身体上累积的问题比大部分四五十岁的男人都多，生理机能跟不上反应速度，才不得已选择退役。
尹思决：“不是一定要早起，规律作息就行了，二队基地有健身房吗？”
季唯：“有的，不过…没人去。”
Jerry他们之前都想过把它改成影音室，但被秋哥严令禁止。
“有空可以过去活动下。”
“好。”
没打几局，就到了午饭时间。
“Unique，别练了，下来吃饭！”ban在楼下嚎。
季唯刚从决赛局缓过来，正在截图保存和尹思决的吃鸡战报，没听到ban在喊人。
“有人叫你吃饭。”
“啊？”季唯一愣，摘下耳机果然听到了ban的声音。
“这你都能听见？”他傻了，莫非是葫芦娃顺风耳转世。
对面笑了一声：“基地麦克风质量好，我也下了，下午有训练赛，晚上再排吧。”
餐厅里，阿姨煮了香喷喷的牛肉面，季唯刚吃完早餐没多久，本以为自己不是很饿，结果闻到香味食欲又上来了。
他在阿姨有些打趣的眼神下拿了副碗筷，有些惆怅。
这里呆久了，以后会变成大馋猪吗？
真大馋猪·ban一坐下就往嘴里塞了两个牛肉丸子，脸鼓得像仓鼠，含糊不清地和哥哥们吐槽：
“你们知道我一睡醒起来看到unique在机位训练有多崩溃吗？我表哥每天寒暑假回来都吐槽室友背着他偷偷学习，此刻我终于懂什么叫感同身受！”
季唯汗颜：“…我只是今天被吵醒了，平常都是和你们一起起来的呀。”
Ban哀怨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说：“关键是他昨晚和我一样练到了最晚！而且我那时候去打lol了，他还在练，现在想想我好惭愧啊。”
Jerry点头：“那你确实应该惭愧，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
Dragon附议：“赶紧把电脑里的其他游戏卸载吧，不然被秋哥发现有你好果子吃。”
Ban气得又拿了颗牛肉丸，狠狠咬下。
Biu——好像有什么东西发射出去。
季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白色T恤被溅上一滩黄色汤汁。
Ban：“嗷！！！”
季唯赶紧抽了张纸按在上边，但似乎于事无补，油渍已经晕开了，无奈地说：
“你怎么叫的比我还大声？”
Ban：“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喷出来，你赶紧脱了我给你洗！！”
季唯：“没事，我一会吃完自己去洗吧，我有买专门洗油渍的产品。”
Ban：“那好吧，我给你下跪了。”说完他曲起食指和中指，叩在桌上。
季唯笑着说：“平身吧，以后还说我偷偷练吗？”
Ban：“可不敢了！”
吃完午饭还没到训练时间，但其他人都被季唯卷到了，不约而同选择上机，只有季唯独自回房间换衣服。
洗好衣服下楼，正好路过闲置的健身房。
想到早上尹思决说的话，季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采光很好，三面大窗照得亮堂堂的，跑步机由于太久没用，控制面板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季唯拿张纸擦干净，试着启动跑步机，跑带卡了一会，接着缓缓动起来。
“哎？居然还能用？”他有点惊讶，开始跟着跑步机走动。
好轻松啊，运动也没想象的那么难嘛，和在小区里散步差不多。
“会不会有点太慢了啊…”季唯边走边嘟囔。
“后面几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过来，不然就趁今天多跑点吧。”
一劳永逸啊！正好中午吃多了，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季唯边想边狂点加速按钮，直接把跑步机上到了最高速。
保持这样的速度跑了五分钟，他渐渐感到有点不对了。
传送带加速的嗡鸣声让他膝盖发软，控制屏上的红色数字在眼前跳动，季唯有些喘不上来气，心脏狂跳，还隐隐有种反胃想吐的感觉。
霎那间，肋骨下方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被人捅了一把。
季唯被痛得直抽气，朴素的医学常识让他意识到，这应该是岔气了。
他试图用左手按住疼痛的部位，右手却在慌乱中打飞了挂在旁边的毛巾。
晕，得赶紧关掉，去按那个红色的按钮！
季唯想伸手去够，当手肘磕到紧急制动按钮时，右脚却被掉落在跑带上的毛巾绊倒，整个人像被甩出去的麻袋，直直向旁边的动感单车砸过去！
金属支架相撞的轰鸣声里，季唯脑海里只有四个字：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