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拿着一个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拖把，正用力擦洗着地面的脏污。水龙头没关紧，淅淅沥沥地滴着水，落到蓄水池里。整个水房混合着一股不见天日的潮湿阴暗的霉味，还有刺鼻的清洁剂的味道。
江莱轻轻摇头，这里的味道太冲了，已经完全闻不到之前的血腥气味。
“啪嗒！”
里面的人被门口的人下了一跳，手里的拖把砸在地上。他抬起头来，怒骂道：“干什么呢？来打热水吗？好歹出个声啊，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对不起。”傅从闻快速扫过狭小的水房，里面脏污的地面被老板擦得湿/漉漉的，墙角还堆放着一堆杂物和清洁工具。除了脏乱，似乎并无异常。他神色稍缓，若无其事地问：“我们听到水声，担心有人取水不关龙头，浪费水，就来看看。老板，刚才有别人进来过吗？”
“没有，就我一个！这几天生意不好，别触我霉头！”老板没好气地嘟囔着，弯下腰将拖把捡起来，继续打扫卫生，“你们是来住宿的吗？是的话等下，这里水压时有时无，我得趁着现在有水赶紧收拾收拾。”
江莱：“我们是来退房的。”
“晦气！退房更加要等我收拾完！”
“好的，那我们一会儿再来。”
两人退回前台附近，跟吕一帆一起回到房间。吕一帆低声道：“傅队，有没有可能是铁锈味，江莱太紧张闻岔了？或者，是老鼠，野狗之类的……”
不等傅从闻开口，江莱率先道：“有这种可能，毕竟我只闻到了一瞬，不过你别忘了，第九区最近可不太平，我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江莱说得对。”
吕一帆撇撇嘴，小声嘀咕：“她说什么，你都会觉得对。”不过，他脑子笨，但是有个优点，就是听劝。尤其是听聪明人的劝。
队里两个聪明人都这么说，他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便握紧了枪，警惕地跟在两人身后，朝着他们房间所在的走廊深处走去。
**
“我们回来了，家骏，开下门。”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一条缝，冯家骏探出头看到三人，松了一口气，迅速拉开门让三人进门：“你们回来了。怎么样，汽油搞到没？”
他身后，马靖已经醒了，除了唇色有些发白，看起来精神不错。他抱着布布在哄，小家伙似乎睡醒，揉着眼睛，看到江莱立刻伸出小手要抱抱。
“嘿！你们猜黑市的汽油已经什么价位了？”吕一帆迫不及待地挤进房间，将三人一路遇到的各种事情，又眉飞色舞地给冯家骏和马靖说了一遍，“幸好席队她们还没走，找她们要了点汽油，顺便去据点睡一晚，明天直接从那里出发。”
江莱不得不佩服他的精力，不过有他在，有个好处，那就是费不着她多说了，很省心。
冯家骏：“那我们现在就走？”
“她们的任务怎么会还没完成？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马靖面上没有多大变化，但是语速很快，连江莱都听出来了他有些着急。马靖性子一贯沉稳，怎么会如此紧张？
下一秒，她就知道了答案。
吕一帆不愧队里唯一/大嘴巴，什么东西被他知道了，全队都要知道。
他促狭地挑了挑眉，故意拉长调子，调侃道：“哟，靖哥！一会儿咱们到了据点，你自己亲口问她呀~”
马靖猛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瞬间染上一丝不自然的红晕，甚至差点牵动伤口：“咳咳！别胡说，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哦~随口一问。那你干嘛说我胡说，我只是好心建议你亲自去问问，又不是要你去跟席队表……”
“吕一帆！”
“知道了知道了！”吕一帆了然，伸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但是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收不住，“我胡说，靖哥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江莱没有参与这场小插曲。她默默走到插座口，将布布的“玩具”取下，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整理自己的东西。
傅从闻将自己的装备快速收拾好后，走到江莱身旁坐下。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一旁叠纸星星的布布，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布布，你的玩具充满电了，怎么不玩一会儿？”
“……”布布叠星星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手上动作。没有抬头，没有回答，就像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继续专注地摆弄着手上的废纸。
江莱的心亦是猛地一紧，然而布布可以装听不见，但是她不行。
“他……”
“看来冯家骏还蛮会带孩子嘛，这个叠星星就蛮有意思的，布布叠得很不错。”
“啊，对！布布喜欢冯家骏叔叔吗？”江莱连忙问。
“喜欢。”危机解除，布布点了点小脑袋，继续叠星星。
傅从闻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揉了揉布布的小脑袋。之后，他便站起身，去帮助其他人检查武器，检查行李。江莱怀疑，恐怕他已经知道了布布不是自己的孩子。从她失忆却斩钉截铁声称丹尼尔不是布布的亲生父亲的时候他就怀疑了吧。不，比这更早，只不过从这一刻他终于确认了。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知道多少了。
几人又等了一会儿，估量着旅店那个秃头老板已经打扫完毕，这才准备出门退房。
就在这时，隔壁紧闭的房门内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的是几声意义不明的咕哝和指甲划过黑板一般刺耳的声音。
几个人的脚步瞬间停住。
想到丹尼尔诡异的警告，还有席文静小队的调查，傅从闻眼神一凛，和江莱对视一眼，走到门口，抬手敲了敲：“里面的人，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门内瞬间安静。
过了几秒，一个不耐烦地男人声音响起：“少tm多管闲事！老子怎么样都不干/你事。要是闲着没事干，就去外面杀异种去。一天到晚，屁事真多！”
声音听起来很正常，不耐烦的语气也很符合末世人的性格。
看不出明显的异常。
冯家骏看向傅从闻，无声询问：“需不需要破门？”
傅从闻摇了摇头，他们在进来第九区的时候就已经杀了刀疤，如果又在旅馆惹出事端，肯定会惹得第九区的老大不满，到时候影响和十三区的正常贸易就不好了。强行破门检查，动静太大不说，这不是十三区，他们没有检查的权利。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安全转移，将黑匣子带回十三区。
权衡利弊，傅从闻强行压下心头的疑惑与不安，对着紧闭的房门沉声道：“打扰了。”
然后，他果断一挥手，带着几人撤离。
江莱拧紧了眉，嘴角绷得笔直。不详的预感一直萦绕在心头，但她也明白傅从闻的考虑没有错，他们不能因为莫须有的揣测，耽误重要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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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行人迅速、安静地穿过走廊，秃头老板已经坐在前台，手里依然拿着那本故事书。结算退房异常顺利，老板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帮他们办完手续，示意他们快走。
走出旅馆大门，浓墨的夜色瞬间将众人吞没。
几人快速上了车，依序坐好。傅从闻启动车子，缓缓上路。
车内气氛有些沉闷，冯家骏看着被车子甩在身后逐渐模糊的旅馆招牌感慨道：“这世道也是……以前还能玩玩手机，打打游戏。现在能稳定连网的地方都屈指可数，贫民窟的人只能重新捡起书本打发时间了，也不知是好还是坏。我看那老板，翻来覆去就那一本破故事书，怕是里面的故事都要倒背如流了。”
“起码他还能有个小店，还有点收入，比外面那些露宿街头的人强太多了。”
“也是。”冯家骏叹了口气。
提到旅馆那个秃头老板，江莱仍然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过她也说不上来。
如果秃头老板是伪人，那他不应该放过他们才对。人类的味道，对伪人是致命的诱惑，从第五区就能看出来。当时她遇到的第一个伪人，那个碎花裙女人，连话都说不全，就追着她跑。之后那个中年男人也是，一直在第五区游荡，搜寻她的踪迹。
伪人虽然可以操纵人类的身体，也会耍小聪明，但是破绽也很明显，他们的行为更像野兽。
她还是不要过分杞人忧天为好！
**
厚重的防爆门在身后关闭，几人在李清欢的带领下穿过前厅来到后院。后院被改造成了生活区，空间比想象的还要大。陈设简单，几盏日光灯，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堂堂的，与外面破败的贫民窟和潮湿阴暗的旅馆形成鲜明对比。
“来了？房间都给你们安排好了，江莱晚上来跟我们挤一挤，比跟他们臭男人一起干净多了。”目光扫过江莱脚边的布布，她招了招手，“这就是布布吧？这点吕一帆倒是没骗人，小家伙果然长得可爱。还没吃饭吧，姐姐这里有肉干。”
布布怯生生地看着李清欢递过来的熏肉条，没有接：“谢谢姐姐，不过布布不饿。”
李清欢立刻眉开眼笑，忍不住伸手，却被布布偏头躲开了。她也不恼，反而觉得有趣：“姐姐这里肉干多，不用替姐姐省肉干。”
“他才五岁，你也不怕他把牙崩掉！”冯家骏头也不抬，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吐槽李清欢的行为。
异种的肉邦硬，何况还是熏制的肉干，成年人都要嚼半天才敢咽。
“额……好像有点道理。”李清欢尴尬地把肉干收好，背到身后，冲着江莱讪讪一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
“我没介意。”江莱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她面无表情，就是普通的面无表情，不是生气，也不是看不起人。她只是天生臭脸罢了，等时间久了，她应该就习惯了。
过了一会儿，吕一帆走过来凑到江莱耳边小声说：“一会儿席队就回来了，她性子大大咧咧的口无遮拦惯了，一定会对傅队开炮。碍于你和傅队的关系，你也可能被她误伤，你担待下，别跟她一般见识。”
？？？
江莱实在没忍住，问他：“是吗？我和傅队什么关系？”
“……呃，是我多嘴，求您放过！”道完歉吕一帆飞快跑开，恨不得动用能力，越快越好。
徒留江莱一个人愣在原地，她真的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