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货？”
老韩显然来了兴趣，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几分。
楚澄又从储物袋里拿了几沓符箓，动作利落地在柜台上码放整齐。
符纸瞧着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上面的花纹繁复，是市面上从未见过的样式。
老韩兴趣更盛，拿起一张仔细琢磨：“这是做什么用的？”
“暖身符。”楚澄言简意赅，直接捏诀激活一张递到老韩手上。
符纹变换，让整个符面都亮起暖融融的橙光，老韩在楚澄的示意下伸手。
相贴的瞬间，符纸的光晕消失了，还没等老韩问，令人舒适的暖意顺着手心涌来。整个人像是在寒冬腊月泡进了一汪温泉，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那双因为整理柜台而冰凉的手指就被捂热了。
“好东西！”老韩的眼睛刷得一下亮了，作为浸淫商道多年的老手，他瞬间洞悉了这东西的核心卖点，急切地追问：“这暖意……能持续多久？范围多大？”
这才是决定符箓价值和市场需求的关键。
楚澄气定神闲，显然早有准备：“根据品阶不同，持续时间略有不同，效力范围都是覆盖周身。”
她一一点过桌上的符纸：“下品持续供暖三日，中品五日，上品一旬，珍品两旬。”
“不间断？”
老韩看着这一桌子纸，忍不住心神激荡。
“是，不间断。”
几乎楚澄的话音刚落，老韩就跟着开口：“你们准备怎么卖？”
楚澄瞧出他心动，含笑反问：“韩老板觉得在这滴水成冰的时节，这样一张可以随身携带，持续释放温暖，无需灵力维持的小太阳该值多少灵石？”
这是在试价。
“是个好东西，但有时效性，来买的也都是品阶低的小弟子，很难……”
商人的本性让他下意识地压价，试图争取最大的利益，可一抬头，对上楚澄视线的那一秒，却愣住了。
她的笑容很淡，眼神却很坚定，一指轻轻敲打柜台，正等着他的后话。
骗不了的，她早已对这东西的价值成竹在胸。
老韩顿了顿，准备好的说辞就像被泡软的浆糊，含在嘴里吞吐不清。
生意人刻意练出的，殷切友善的笑意淡了几分，神色收敛，再一开口已经是两个成熟商人之间的博弈。
“姑娘既已找上我，想必也明白，我前面说的话并非都是推诿。”老韩抛开惯常的砍价伎俩，语气诚恳。
“当然。”依旧很简短，不显山不露水。
老韩叹了口气，自知对这样的人，说再多空话也是无用，倒不如诚信以对，求个你好我好，“明人不说暗话，姑娘既然爽快，我也交个底。"
他指着符箓，一张张报出价格：“下品符箓两灵石一张，中品六灵石，上品八灵石，珍品十四灵石。”
“这么便宜！你这是存心压价吧？”却是玲珑先开的口。
她本以为这种市面紧缺的实用新品，再差也该和之前的基础符箓一个价，谁曾想竟直接腰斩，从两灵石开始卖起。
老韩面露苦笑，连连摆手：“姑娘莫恼，实在是这暖身符不同于其他符箓，是一杆子买卖。这东西是个长期消耗的物件。要想生意做得长久，就得让更多弟子买得起，还能长期买。”
他掰着手指给玲珑算账，语气里还带着点掏心窝子的实在，“不怕姑娘笑话，就拿这下品暖身符来说。我两灵石收进来，挂价也不敢超过三块半。”
他叹了口气，越说越诚恳：“这也就算了，前期还得想法子推广。为了让大家知道这东西好用，少不得要倒贴，免费送出去几把。摊位费、人工费，真要细细算起来，姑娘您说，我还有什么赚头？”
玲珑张了张嘴，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卸了大半。
她又不傻，自然听得出老韩这番话发自肺腑。
她自己是接受这个解释的，只是前后两波符箓价格对比过于惨烈，她怕其他人心中有意见，下意识地扭头想看看大家的反应。
可惜，其他几人摆烂得很彻底。其中以江景辞为最，刚一对上她的目光，就演技浮夸地装作去看柜台里的极品灵植；他身侧的毕方还在状况外，冲玲珑憨憨一笑道：“师妹看着办。”
至于詹初雨？
早就抱着剑躲到一旁自闭了，让她开口，不如让她去单挑妖兽。
这就是让她们俩全权负责的意思了。
楚澄对这个价格早有预料，谈不上多失望，平静开口：“旁的也就罢了，下品符箓我可以让利半成，”
不加价就算了，还要降价？！
饶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韩都没忍住挑眉。
楚澄没理会他脸上的错愕，径自开口：“我可以让利半成。但作为交换，你需要做到两点。”
她在老韩好奇的目光里幽幽开口：“第一，下品暖身符的售价不可超过两块下品灵石。第二，无论是宣传还是售出，这暖身符都必须带上渭竹暖身符的标志。”
古代人没有所谓的商标意识。
所以这一番话听下来，注意力全集中在前一句：“姑娘这是为难我，这价格……”
“韩老板，上品、珍品的消费人群是谁，舍得花多少钱买，你又会挂价几何，我们心里都清楚。”眼看天色将晚，他们来前商量好的小摊还没来得及逛，楚澄不耐烦地打断老韩的话。
见他面色讪讪，楚澄叹了口气道：“生活不易，下品、中品就当给那些可怜人一道保障吧。”
老韩彻底怔住，他看着眼前这个眉眼清冽，行事却温和的姑娘，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下意识地点头。
要说修仙界做生意就是方便。连纸质文书都不需要，对这些信奉因果轮回的人来说，承诺比任何纸质约定都值得信赖。
临走前，楚澄特意抓来了字写得最好的江景辞，在一尺见方的告示纸上留下风流俊逸的渭竹二字。
字不错，就是旁边大片的空白看着有点寡淡。
楚澄略一沉吟，掏出炭笔，在空白处留下几个形色各异的小人。
小人有的炼丹、有的打铁，只是背后前胸都齐齐贴着暖身贴，画面生动活泼。
“啧，不伦不类。”江景辞瞅着花里胡哨的告示牌，轻声哼了一下。
玲珑正新奇着呢，指挥老韩把这小招牌端端正正地摆在柜台上，生怕搞坏。
一转身听到这话，也不管江景辞是这招牌作者之一，当即不服气地冷哼：“山猪吃不了细糠。”
“嘿……”江景辞扇子都不摇了，追着要去骂：“你说谁山猪！”
楚澄被他俩绕得眼晕，索性一手一个，像拎小鸡仔似的，分别抓住两人的后衣领。又冲柜台里的老韩礼貌点头，拎着人出了珍宝阁。
毕方想了想，护着詹初雨追上三人的步伐。
一群人推推桑桑的走出老远，都还能听到巷口传来的叫骂：“你是山猪，你才是山猪！”
“嘿，我三岁的小儿都没这么幼稚。”
老韩失笑摇头，在人彻底走远后，麻利地理出柜台一角，整整齐齐地摆上四沓暖身贴，那块儿字好看，画也好看的商标，自是整整齐齐地放好。
玲珑的嘴像是开了光一般。
离开珍宝阁，还没逛几家小摊儿，詹初雨的脚步突然就定住了。
是剑谱。
楚澄又仔细看看她手里的东西。与其说是剑谱，不如说是残页，挤挤挨挨地堆在小摊角落，也不知詹初雨是怎么注意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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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一拿到，略翻两页，就抱着不愿撒手了。
热爱果真是有重量的。
社恐如詹初雨，也愿意为了这点热爱，犹犹豫豫地挤进人群问价。
几人原本站在人群后不准备插手的，没想到老板瞧她喜欢这书又不好意思开口，居然开始坐地起价。
眼看詹初雨小声辩解两句无果之后真准备给，玲珑炮仗一样冲上去，骂人的小词倒豆子一样，密密麻麻，砸得摊主目瞪口呆。
“姑奶奶，别骂了，别骂了，我知错了。”眼瞅着看热闹的人越积越多，摊主不敢硬抗，主动降价就算了，还又多添了本剑术入门塞进玲珑手里：“您行行好，此事就算了吧。”
“哼，算你识相。”玲珑接过书，看都没看，随手塞到詹初雨的怀里，又叉着腰对着摊主警告：“下次再敢欺负老实人，看我不掀了你的摊子！”
“是是，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摊主点头如捣蒜。
小师妹……果然好厉害！
詹初雨抱着书，眼睛都快长出小星星。
她们的事情办完了，但江景辞还没逛够。
见识了早上的筑基丹之后，他对小摊上五花八门的丹丸来了兴趣，非得一家一家地看下去。
眼看天色渐晚，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楚澄怕詹初雨不舒服，索性兵分两路，让江景辞带着毕方接着逛。三个女生就地找了家茶楼等他们逛完回来汇合。
说是茶楼，就真的只是茶楼，什么说书、评弹全都没有，只整齐摆着几张桌子，供顾客稍作歇脚。
为了让詹初雨舒服，他们特意选了里间最清静的位置，侧面有一盏半开的屏风，将他们挡得严严实实。
楚澄坐定之后翻了翻菜单，瞧着那一串名字，都不太好喝的样子，干脆点了壶最便宜的省钱。
“听说了吗？白焰秘境重出江湖了！”
果真是僻静，新来的客人脚步匆忙，根本没注意里面有人，聊天的声音放得有点大，足够三人听得清楚明白。
“没呢，真的假的？”他同伴的声音同样清晰可闻。
“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传出去。”第一个人立马开口。
玲珑本来正百无聊赖地搅动着粗茶杯呢，一听到这种聊八卦的标准开场白，立刻话也不说了，茶也不喝了，竖着耳朵仔细听。
她不说话，剩下的两个人更不会开口。于是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甭管有意无意，将隔壁的那点秘密情报听了个一清二楚。
尚不知情的同伴还在言之凿凿地赌誓：“你放心，我发誓绝不叫第三个人知道！”
玲珑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心想：少年，没想到吧，现在至少有5个人知道了！
略显活泼的少年，这才满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雀跃：“白焰秘境相传是牧仓前辈在飞升前心有所感，引动天地法则，自然形成的一方小天地。”
说话的人显然很尊敬牧仓，声音向往：“据传前辈为人爽朗豁达，古道热肠。平素最爱提携后辈。所以此处秘境灵气丰沛，还留下不少修炼法则，用以启迪后辈。”
他的同伴显然也是个极擅长聊天的，立时接上话：“是是是，我也听长老说过，牧仓前辈为人温柔，极喜欢好学上进的年轻人，所以他留下的秘境不但资源丰富，危险程度也是最低的。”
“可不是！”活泼的男生语气笃定，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到他跃跃欲试的样子。
“但是……”同伴声音疑惑，“我记得白焰秘境已经消失了五百年了，怎么突然又……”
“所以说，这次重新显世才更难能可贵嘛。”最开始分享八卦的人微微压低了声音：“再者说来，我听说这次秘境现世可非同寻常！”
非同寻常？有什么非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