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快进来——”
陈盼被叫进来后，就对上了沙发上王青山那张异常和蔼的老师脸：“盼盼这是你娟娟姐中考时，我给她买的一些课外书和中考历年试卷。放心，我给她买的东西多，这些都是她完全没有碰过的。还有这个新华字典，这个是全新的，是叔叔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和生日礼物。”
“……”
被突然叫过来的陈盼，还是没有说话。
陈爱国眉心一跳，立马笑着说道：“看我家盼盼高兴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反正谢谢你了青山。”
“对，也就你们夫妇一直记得我家盼盼的生日了，那像我们——那像我们每年都忘了。”
就在这一刻，徐春花突然想到，王家的人似乎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给她家盼盼送礼物。
今年是新华字典和学习资料，去年是一双王家媳妇亲手做的鞋垫，前年好像是一双手套，大前年好像是一条跟她家闺女一模一样的红色围巾……
因为每年对方都是在这个时候送的，说的借口都是他们在给自己闺女买新年礼物时顺便给盼盼准备的，他们就没有怀疑过。
加上他们每次送来的时间，基本都是他们过年最后采购的这几天。基本是王家今天送他们家，他们回头赶集时就立马也“顺手”给她家两个孩子准备点什么，算是还人情还的特别快，他们就完全没有多想过这件事情。
但现在，想到不久前他们两家还吵架了，王家竟然还像往年那样给自家孙女送东西，徐春花就不由的多想了。
而且往年王家送他们礼物时，说的都是过年顺手买的。但今年王青山说得却是生日礼物，要知道在他们陈家，大家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就算偶尔记得那个日子，他们最多晚上做饭时把晚饭做的稍微丰盛一点，但并不会特意的强调过生日的。所以自家孙女的生日，对方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王老师你对盼盼真好！”
“我们能跟王老师做邻居，算是交了天大的好运了。上次王老师说的，让我没收我家宁宁的课外书，让她每次考完试合格了，我再奖励她一两本课外书。这办法果然管用了，这次我家宁宁就考的相当不错。”
“我们整个王家这一门，青山你是最有出息的，我家大壮当时如果有你一半努力就好了。这样他跟他媳妇，也不会都要过年了，都赶不回家的。”
王青山是整个清水村唯一做高中老师的，他和他们清水村的赵村长，小学校长肖一科，建国水泥厂厂长□□，算是这个村子最受到大家爱戴和尊敬的特殊人士。
从以前起，他就长期在外教书，很少能真正回清水村的。但凡回来了，也是积极帮助邻里左右，从不摆架子的。
反正清水村的大人们，几乎都喜欢他，欣赏他。而清水村的小孩子们，则全部都敬重他，也先天性的畏惧作为老师的他。
自从王青山过来了，他就成了整个屋子的中心了。连前方大家刚才看的津津有味的戏说乾隆，大家现在也顾不上观看了。
大家夸的夸，请教的请教，中间王青山还打开了他带来的那盒新鲜红富士。
众人把一个一个大苹果一分为四，所有人都拿着那难得吃上的红彤彤大苹果，全部都笑嘻嘻的。
但大家也都是聪明的，知道王青山这么晚了还拿着礼物来陈家，肯定不会只是给陈盼送几本书和一个新华字典，也不可能真的跑来吃陈家的麻花和馓子。
所以等聊的差不多了，也吃的差不多了，很快不管是隔壁杨家四口，还是带着孙子过来的王奶奶。都立马借口太晚了要去睡觉，迅速的离开了陈家。
“嫂子，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端吗？”
送人出来时，看着端着一大盆麻花，手上还提着一个大塑料袋王奶奶，徐春花和陈爱国都下意识担心着。
“没事，没事，这点算什么——”
在裹着小脚的王奶奶，下意识摇头时，已经换好衣服的陈盼直接上手不由分说的接过了对方手上大铁盆：“王奶奶，我来吧！”
在她说话时，王奶奶手上的大盆子，已经到了陈盼手上。
“这个孩子——”
想说自己身体很强壮的王奶奶，这个时候也不勉强了。看着送她出来的陈家老两口和跟出来的王青山，她下意识的笑了出来：“春花，爱国，你们教了一个好孙女啊。”
“是啊，这年头，像春花这样老实肯干的孩子真的太少见了。”想到今天一整天，大人们干什么陈盼就干什么，几乎都没有叫苦和偷奸耍滑的行为。旁边同样抱着一盆麻花馓子的陈秀芬也忍不住夸了起来。
“确实，确实，今天这孩子还去泉边挑水了呢！”陈秀芬的老公杨凯是个话不多的。见自家老婆夸陈盼，想到自己儿子女儿只比陈盼小三岁，但在家里干点活就互相掐架推辞的事情。他就看着自家两个孩子和陈盼，特别真诚的点着头。
而被自家父亲突然看了一眼的杨家姐弟，则是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假装没有听出自家老爸的暗暗吐槽。
“她那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好了，盼盼你赶快给你王奶奶把麻花送过去吧。”
嘴角不由的弯了起来，最后徐春华就吩咐陈盼早去早回了。至于站在旁边的陈爱国也一脸高兴的抬手招呼旁边的王青山再次回他家坐一下了。
陈盼这一去王奶奶家，就是一个多小时。
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间，只是天刚刚黑。难得她过来，儿子儿媳妇都在外面打工的王奶奶就翻出家里的好东西，好好招待了陈盼一番。
她拿出珍藏很久的大白兔奶糖和前两天新买的两塑料袋瓜子花生招待陈盼。
陈盼有心躲着王青山，见状在吃了两颗奶糖和几颗花生后，就帮着背特别弯的王奶奶，把他们今天炸出来的馓子和麻花，又仔仔细细码放在了她家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大缸里。
“真好！！”
在老家人的一声一声感慨和夸奖中，陈盼坚持到了九点。
感觉这个时间再不回去，就有些不对了，陈盼就跟睡眼朦胧王奶奶告辞了。
等出了王奶奶家后，陈盼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家敞开的大门。
意识到里面的王青山肯定没有回去，在心里暗暗的吐槽了一声，最后陈盼还是无奈的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奶奶——”
陈盼刚刚回家，就碰到往外提污水桶的自家奶奶。她期期艾艾的叫人，戴着围裙已经把家收拾完的徐春花一看到她这样就直接气笑了。
“好了，人家不是过来找你麻烦的，是说一件对你很重要的事情，你赶快进去吧！”
“对我很重要的事情？”
陈盼完全不相信这话，对于对面这对夫妇她自始至终都只有想敬而远之井水不犯河水的想法。
此刻即便心里感觉烦躁和纳闷，但见对方都等到这个时候了，陈盼即便无奈但也只能一步一步的走进去了。
“盼盼你可终于回来了，你王叔叔等你很久了，你赶快进来。”
孙女一离开就离开一个小时的事情，也是陈爱国完全没有想到的。此刻见她终于回来了，陈爱国就掩下心里的好奇和责备，迅速催了起来。
“来了，怎么了——”
原本很烦躁的陈盼，一进门就变成了像往常那样的乖巧模样。
“是这样的盼盼，我们学校从下学期开始多了几个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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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学校转学生的名额。我得到这个消息，就赶快来告诉你们了。”
即便刚才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但等长得乖乖巧巧的陈盼过来了，王青山还是挂上跟平时一模一样的和蔼笑容，迅速重新说了起来。
“只要你借读到我们四中，到时升高中时你都不用操心中考了，就能直接升到我们学校的高中部就读了。而且你早一年转过去，就能早一年适应四中的学习情况。到时等到了高一了，你就不会碰到学习成绩赶不上四中本校学生的情况了。”
自觉给陈家带来好消息的王青山，带着洋洋得意的表情，迅速的说着。
陈爱国认真听着，收拾完厨房的徐春华在重新走进屋子后，也下意识专心倾听着。他们虽然都没有真正读过书，但却打从心底羡慕和敬佩真正的读书人。所以此刻，见到对方专门过来给他们说这个好消息后，两人就打从心底感谢着，也暗暗的为前几天的冲动后悔着。
“那王老师，我们到底要付多少借读费呢？”
陈盼毕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等对方坐在她家大炕上，洋洋得意的说完后，她便迅速直奔主题了。
“这——”隐隐约约感觉这个孩子态度有些不对，但今天下午才真正回家的王青山也没多想，立马说道：“以前这个费用是四百块，但从今年开始一年只需要三百块。如果你从今年的三月份开始转学，我们学校本来应该收你四百五十块。但你毕竟是我介绍过去的，到时我会想办法只让你一年半只付三百块转学费的。”
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虽然因为政策和现实，他们放弃了对方。但现在有能帮扶对方的机会，王青山就想尽自己所能的帮助自己的孩子。
王青山摆出来一副，为了帮助老邻居，他肯定会倾尽全力的豪迈模样。
但上辈子，经历过风风雨雨，算是尝遍了人情冷暖的陈盼却微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自以为是：“三百块啊，那就是王叔叔你大概三个月的工资，是我们这样的家庭大概四五个月的收入。如果是旁边王奶奶家那样的，三百块需要她儿子在工地上干半年。王老师你觉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让我爷爷奶奶花费四五月的收入提前把我转到，我日后肯定能自己考进去的四中，这样值得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对你的以后有帮助，我们——”
见孙女说的话不对了，把知识学历看的特别重要的陈爱国立马开始表态。
但陈盼没有管自己爷爷的话，她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床上的王老师，继续说道：“王叔叔你大概不知道我爷爷奶奶已经把我们家所有钱都借给我今年就要结婚二堂哥了，这样的情况下，我就算想去四中好像也没有办法了。竟然王叔叔您这么好，那这三百块，你和婶婶能不能先帮我垫上啊。这钱到时等我爷爷奶奶明年再赚到钱了，或者我二堂哥家还我们钱了，我们肯定立马再还给你，你看好不好？”
“这怎么行？我一个月也就赚98块！”
因为完全没有想到自家孙女会突然胡说八道，原本很激动和很着急的陈爱国和徐春花立马愣住了。而在他们发愣时，之前端坐再他家炕边的王青山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盼盼你以前一直是一个特别知书达理和懂礼貌的好孩子啊，现在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我们家四口，几乎全部都指望我这一点点工资活着。这样的情况下，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简直——简直——”
简直什么，王青山没有说完。
但在陈爱国和徐春花夫妇反应过来时，刚才脱了鞋端坐在他家大炕上的王青山，此刻已经下床穿好鞋子，脸色涨红、气急败坏的挥袖而去了。似乎陈盼向他借钱的行为，严重侮辱到他了，或者严重刺激到对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