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
宋知聿向后退了一步，飞快转过和她对视的眼睛，从温宁手中抽走帆布袋，然后向上拖了拖，刚刚好挡住他的脸。
“？”
温宁缓慢抬头看向用帆布袋遮脸的人，“你干什么？”
“不敢。”
宋知聿凉飕飕地说，“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学姐讨厌我。”
话糙理不糙，宋知聿这话严格来说倒也没问题，她确实对姓宋的有偏见，但如此避之不及，显得她毫无人格魅力。
这是被允许的吗？
温宁懒洋洋翻了个白眼，向前大跨一步，她伸伸手，就能轻而易举拽到已经遭遇千疮百孔的帆布袋，然后向下一扯，她煞有介事地对上宋知聿沉默的眼睛。
“我什么时候……”
“你有。”
宋知聿斩钉截铁，“你针对我。”
地铁猛地一停，温宁被惯性带偏向一侧，人潮汹涌而上，她几乎要被碾碎在这压缩的空气中，失去唯一的支撑物。
“你就是有。”
他的手十分灵活地从叠在一起的人中穿过，然后稳稳扶在她的后腰，撑起温宁几乎要倾倒的身体，等她堪堪站稳，再猛地用力一拉，卷到他怀中。
最后的倒计时响起，开了的车门又关了，炙热的体温紧贴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像是经过摩擦而生热。
她白皙的肌肤一点点晕上红潮，在夏日闷热的潮意中一点一点染上熟悉又窒息的气息。
车厢内自然没有风，是雨气被带进车厢的潮意，温宁被他箍在怀中，他的控诉从上到下，近到几乎是贴着耳侧，
“你喜欢他，所以维护他。”
缠在身上的手似乎想松开，却在挤成一团的人群中又紧了紧，环绕在腰侧的热意如烙铁，温宁根本挣脱不开。
她也没有理由在拥挤的人群中推开他短暂的好心，于是被他束在怀里，乖乖听他的控诉。
但温宁是有嘴的。
“我没有。”
想让人误会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纵使她有多想一下剪断那理不清的麻线，但有什么萌发的嫩芽已经被潮湿的水汽滋润，从泥土里探出它稚嫩的绿芽。
虽然有人偶尔真挚那么一点，但有人总爱鸡蛋里挑骨头。
就像现在，她身后的人木了一下，然后愣头愣脑冒出一句，“那你为什么和我分手？”
……
话是这样被岔开的吗？温宁觉得，她今天犯了三个愚蠢的错误，
第一，她不该扯起那该死的怜悯，跑去把要死不活的他捞到医院。
第二，她应该和前任保持距离，否则很容易再次被迷惑。
第三，误会就误会。
什么叫越抹越黑，纵使看不惯小情侣们打打闹闹时口是心非的话，温宁此刻也坦然承认，打直球也没有用。
因为有的人脑子有病。
无论怎么绕，宋知聿总能将话题扯回到最原始的矛盾，甚至能颠倒黑白，泫然欲泣，声嘶力竭，一边抱着她，一边控诉她。
她就不该，招惹他。
于是，温宁一点点掰开宋知聿扣在她腰间的手，费力挣开，然后到站了。
涌上去的人又涌下去。
热闹不属于他们，宋知聿沉默着走在温宁身后，低头看他被一根根掰开的长指，无所适从地僵硬在半空中。
他不知道放在哪好了。
“你说的对。”
“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
“你再说一遍。”
他本来在温宁身后拖着步子，猛地上前，直接跨到温宁面前，直逼得她停下步子。
在即将碰到他那的一刻，温宁及时刹住了车，她冷笑道，“怎么，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需要我提醒你是谁提的分手吗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知聿默了片刻，他将脸扭到一边，“我只是觉得，你还年轻，不应该去和这样的男人，至少，不能喜欢他。”
“不喜欢他，难道我要喜欢你？”
“喜欢你什么？喜欢你爱提分手，还是喜欢你想一出是一出，作起来没完没了？”
宋知聿沉默了，他缓慢垂下眼睛，低声道，“可是我……年轻。”
“什么？”
温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头，匪夷所思地望着宋知聿，那张脸一如既往的漂亮，甚至多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情绪，宋知聿严肃地看着她，铿锵有力，
“我比他年轻。”
他越说越自信。
“他过了25岁，男人过了25岁就不行了。
你可以找比我小的，也可以找比我有钱的，也可以找比我好看的，但绝对不能是他。”
“还有，我没有要左右你的想法。”
宋知聿声音闷闷地，“我错了。我只是有点嫉妒他，你对他比以前对我好多了。”
“什么？”
温宁觉得她可以回炉重造了，这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她已经多次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宋知聿，你还有良心吗？”
她今天大概要被气死在地铁站口了，温宁已经恍惚看见那四百块钱的绩效正飘在空中，冲她笑眯眯挥了挥手，然后悠悠忽忽飘走了。
“你从来不会问我病的怎么样了。”，宋知聿扳过脸，“但是你问他了，你还说你不针对我。”
“你还维护他，从第一次见面你就替他说话。”
温宁：“……你说的对，还有呢？”
“你买粥还给他带。”
见温宁不吭声，他又凑近了点，“你喜欢年纪大的，所以和我分手？”
啪啪啪。
温宁微笑着鼓起掌，“全对。”
宋知聿的脸色僵了一下，温宁却只觉浑身无力，她疲惫地晃着手里的包，叹气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你自己去值班吧，我们保持距离。”
“不行。”
宋知聿立刻出声反驳，“我也没有很喜欢你，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以为我会吃回头草吗？”
他矜傲地扬了扬脖颈，“这不可能。”
“呵，我也不会。”
温宁斩钉截铁冷笑道，然后丢给宋知聿一句“跟上”，便自顾自地出了地铁口。
从C口出后，往左拐便是江州大学曾经的东门，铁栅栏上缠着不知名的绿叶，用叶片捧着一滴滴透澈的雨水，人来人往，便窸窸窣窣抖抖叶片，晃动起叶片上的水珠。
顺着这片绿叶，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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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大片的荆棘遮住了曾经的旧门，昔日的小吃街也早不见踪影，只剩下狗吠的声音。
这里在东门被作废后，被来来往往嫌弃麻烦的学生私自踩出了条小路，扒拉开带刺的荆棘，再穿过去，踩着带刺的花或是肌肉力量足够强，便能轻易登上台阶到江大的内部。
温宁倒是很少走这条路，她没那么大的劲能支撑自己挂在台阶边缘，一个不小心就要掉到满是荆棘的藤蔓上，即使不疼，但刺啦刺啦足够划伤夏季的衣服了。
宋知聿却比她还熟。
一年没回过学校的温宁正费劲去扒拉小道的入口，她已经听见了扑簌簌的哗啦声，安睡的雨珠便被晃动弹跳起，四处飞溅，稀稀拉拉的凉意溅了温宁一身。
“在这。”
宋知聿指着入口，他率心钻了进去，然后从荆棘另一侧冒出一只手，像海鸥展翅般扑啦扑啦招了招手。
“你怎么这么熟？”
温宁跟着前人开拓出的路径，小心翼翼避开带刺的藤蔓。
宋知聿没吭声，他先一步跨过去，便伸出手企图拉温宁，试图把她带到台阶上。
她对着那双手，只犹豫片刻，便搭了上去。
下一刻，她的手被更大的手紧紧握住，温宁感觉自己的胳膊要脱离身体，强烈的提拉感涌上，她望着身下的荆棘还来不及瑟缩，便被拽了上去。
呼——
温宁长舒一口气，身侧的人已经先一步拉起她的手，她刚要发问的话还没出口，便听见宋知聿清亮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她耳侧响起。
“三、二、一，跳！”
拉力将她向下带，失重感接踵而至，温宁在半空中听他催促，“五分钟……”
她还没反应过来，在短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两秒被宋知聿松开手，突如其来的悬空让她下意识想尖叫，却被高度控制失去了声音。
还来不及去抢那唯一的救命稻草，就被一双有力的双臂稳稳接住了，她的腰被一双手扣住，脸和脸几乎要贴着而过，温宁下意识抱紧了他，炙热的气息瞬间裹满全身。
然后被放下。
宋知聿拉着她的手向前跑，一边解释，“还有五分钟开始，不准点去也行，毕竟实习生的工资要扣也没你扣的多。”
其实她工资也不多，但人不能和钱过不去。
拉着她的手已经是陌生的触觉，像是沙沙的有茧子了，她不清楚宋知聿出去一年是打黑工去了还是什么，恍惚了一下，就被那双手紧紧攥住。
不留一丝缝隙，皮筋松松垮垮，对跑步的幅度几乎要滑落了，两个人几近疯狂、疯狂地向前跑。
达到肾上腺素的极致，最后一刻，温宁喘着气，感受喉咙如刀割般的痛意，腥甜的血意漫了上去。
她双腿瘫软，直直地向草坪一摊，连带着还没撒手的宋知聿一起，整整齐齐摆成并排的两个“大”字，然后睁眼望天。
身侧人的喘息倒是不重，温宁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然后窸窸窣窣碾过草的声音传来，她扭向声音的来源，正好手牵着手，头对头了。
宋知聿看着她，白皙的肤色大概是跑步被晕的绯红，他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露出一个笑，像是在讨好，问她，
“这样卡点到，扣工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