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日,山神庙一改往日的冷清,来来往往不少人在院子里搭起了木台,挂起了白灯笼,就连庙里四角处的柳树也系满了白色布条。
布条随风摇摆,夜里看上去着实有几分诡异。
传说中的献祭大典就要来了吗?
她伏低做小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感化值涨了没有。
魏蘅摇摇头,打断思绪,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默然回头,便对上单手捧着什么东西走进来的霜阙。
“拿了什么?”
她站起身,掀开盖布的一角,一抹赤色便闯入了她眼中。
霜阙未做声,将东西塞进他怀里,便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倒了杯茶。
冷茶入口,他低头瞧了眼,忍不住嫌弃地皱了眉。
魏蘅将那块红布抖落开,一套麻布衣裙映入眼帘。
“这是......”
“你猜?”
“你祭祀大典要穿红衣裳?”
霜阙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脸,却没有回答。
不对劲儿,想起刘寡妇让她快些离开的话心里越发没底,总感觉自己正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里。
然还未等她继续追问,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细缝,随后便是棍子磕在地上的“哒哒”声。
“仙师,我给你送吃食来了。”
只见赵平左手拎着一个食盒,右手拄着拐棍,佝偻着背走了进来。
其实他本不必亲自来,但听说霜阙吩咐人拿了套红衣,便好奇那献祭之人到底是谁,于是便亲自过来瞧瞧。
没想到竟让她见到消失了近一个月的魏蘅。
那日商讨这献祭之人时,李彩云便提到魏蘅还活着的事,起初他还不信。
在他看来,她早就跳井死了。
没想到今日得见,竟是真的。
由此便知,那女娃的命格当真及硬,是一个献祭的好人选。
“哈哈哈,原来如此,人选早已选定,不愧是仙师。”
什么人选?魏蘅狐疑地看了霜阙一眼。
霜阙的脸阴沉了下来,说出的话都带着冰碴。
“出去!”
赵平被他吼得一愣,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仍硬撑着打着哈哈倒退了出去。
霜阙轻甩袍袖,门便嘭地一声关上了。
吓得门外的赵平一哆嗦,还险些碰到了鼻子。
四处静谧,凉风习习,屋门一开一关带得烛火忽明忽灭,连带着二人映在墙上的倒影也微微摇晃。
魏蘅抬眼看他,似是想等一个解释。
“若你心中有疑虑,咱们二人之间的誓约可就此作废。”
霜阙踱步到她身旁,一改往日的轻慢,定定地与她对视。
“若你愿意留下帮我,就要完全相信我,我自会保你周全。”
魏蘅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想要在里面找到些什么东西,更确切地说是一个理由,一个不信他的理由。
但她却什么都没找见,只余一片翠色的清明。
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但心里却没底。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可信我?”
魏蘅耳朵好似有羽毛抚过,莫地让她有些痒。
她伸手挠了挠,却仍未掩那抹躁意。
传说狐妖魅人,在她看来这蛇妖在迷惑人上也不遑多让。
风停,屋子里重新被照亮,适才那抹似有若无的奇异感受荡然无存,只余一股淡淡的尴尬。
魏蘅轻咳一下,垂下的手不知摆在哪里,最后只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我可以相信你,但你要答应我,献祭大典之后你不能动盘龙村村民。”
霜阙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嗤笑出声。
“好。”
魏蘅知道,想要引导他向善短时间做不到,但她还是想从霜阙那要一个承诺。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是个守信之人了。
“对了,我看你这些天一直在院里忙活?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
“真想知道?”霜
阙勾了勾唇,眉眼被暖光照得柔和不少。
眼眸弯弯的样子看上去及好说话。
“想。”
霜阙推开门,带着她来到院子里,看地上绘制的一圈圈繁复的符文。
“哎?这符文好眼熟。”
魏蘅弯腰仔细观察,皱眉想了一会,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了。
“这不就是洞窟地上的符文吗?”
霜阙弯眉浅笑。
“再仔细看看。”
魏蘅又看了半晌才发现,这符文和洞窟里的并不完全相同。
里圈和外圈是颠倒的,也不知用处是否也有不同。
“你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霜阙侧头,伸手帮她摘去头上的柳絮。
“保密。”
魏蘅直起腰瞪大眼睛,佯装生气地向他挥了挥拳。
“我都这么相信你了,你还对我保密?”
霜阙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笑,刚想逗弄她两句,便看见她眸底有红色突变。
夜色吞没山神庙的轮廓,有风掠过柳树上万千白练,发出沙哑的摩擦声。
霜阙敛眉,伸出手抚上魏蘅的眼眸。
“别闹!”
魏蘅拨开他的手,气鼓鼓地说道。
“符文的事你可以不说,但嫁衣的事你可不准再瞒我,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霜阙收回手,搓了一下指尖,背过身去启唇道。
“你可听过这盘龙村的童谣?”
“又和我打哑谜?”
魏蘅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歪头看向他。
“哎?没看出来你对这人间之事知道的还不少嘛,那你还听过别的吗?不妨和我讲讲。”
霜阙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情绪。
魏蘅不知,他曾融入人间二十载,虽感受过短暂的温情,但那代价却是痛的。
“没什么,只是多听了些民间奇闻罢了。”
他抬脚便走,独留她呆在原地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
赵平双手拄在拐棍上,脸色难看地生着闷气。
他都这么大年岁了,没想到还会被一个小辈呵斥,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越想越气,侧脸斜了不远处的李彩云一眼,气更不打一处来。
“放肆!”
赵平狠拍桌面,蹭地站起身。
“找什么找,你以为那赵有得落到那蛇妖手中还有得活?估计早成了茅厕里的屎。”
他将刚刚在霜阙那受得气一股脑地撒在李彩云身上,丝毫不顾及她还沉浸在失了至亲的痛苦中。
“我告诉你,你若是坏了村里的大事,便换你的女儿去献祭。”
李彩云听得这话,更加恼火,竟不顾长幼尊卑与赵平杠了起来。
“您怎么能这么说!有得为了村里劳心劳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你置他的生死于不顾,到底安的什么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就怕自己也落入那蛇妖之口,懦夫!”
“你!”
赵平身体晃了一下,抬起胳膊哆哆嗦嗦地指着李彩云。
“好好好!你不怕死,你去找那蛇妖说理,我看你还能否全须全尾的回来。”
刚刚还气势十足的李彩云瞬间泄了气,眼神飘忽地侧过脸。
“那也不能一味退让,若还有下次,又要拿谁去抵。”她冷笑一声,身体也跟着一颤。
“依我看,反正这村里的年轻人都进城谋生计去了,还不如就地解散,掀了这村子。
我看到了那时,那蛇妖还要闹谁去。
不过我看有些人就是舍不得这猫儿狗儿都当得的族老,不愿意走。”
赵平被气了个倒仰,刚想呵斥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我看这妇人所言及是。”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二人转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便见一群和霜阙穿着一般无二的道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只一味退让只会让对方更加有恃无恐。”
赵平看了为首之人。
鹤发童颜,手持拂尘,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心下大定,怪不得那小道长如此淡定,原来大部队在后头。
赵平立马收了神色,招呼着来人坐下,并吩咐李彩云煮茶。
李彩云虽心中不愿,但她清楚,这是事关赵有得能否找回来的大事,还是听话地往灶房去了。
“先师如何称呼?”
为首的白袍道人,拂尘轻摆,启唇道。
“贫道道号子玄。”
赵平双手合十,向拜佛一般虔诚地拜了拜。
在他看来,这些能人异士都是像菩萨一般的人物。
不管他们身出何派,拜上一拜总归不会错,这便叫礼多人不怪。
“子玄道长,依你的意思是想将那蛇妖彻底除去?恐怕......”
赵平向他身后一众二十几人看去,想起山神庙中死相凄惨的十几人心里打了个哆嗦。
“恐怕有些难度。”
谁知子玄道人竟心有成竹地摆了摆手。
“并非除去,而是镇压。
百年前我师尊曾在那孽畜周围布下层层困阵才让其至今都不得出。
上次那十几人无人懂得操纵那阵法,才落得个身首异处。
如今我亲自前来,定会让那蛇妖束手就擒。”
“哎呦,如此甚好,我替盘龙村的老老小小在此谢过。”
赵平闻言大喜,起身又对众道人拜了一拜,忽地又想起什么紧忙道。
“既然如此,我便托人将此事告诉那小道长,请几位稍等。”
他刚要吩咐人去把此等喜事说给还在山神庙忙活的霜阙听,便被子玄止住。
小道长?
子玄回头看向随行的二十几人,心中疑惑。
他带来的人都在这儿,哪里来的什么小道长?
难不成这群村民被什么赤脚道人忽悠了去?
但又想到无需自己开坛献阵倒也算省时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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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
到时那道士不敌那蛇妖之时自己再现身驱动困阵。
如此才显得自己道法高深,还能在众徒子徒孙面前装上一波,何乐而不为。
“不必将我们已到的事告诉他,我倒要看看他会如何做。”
子玄故作高深地甩了甩浮尘,从衣袖中摸出一张叠成六边形的符纸递到赵平面前。
“但以防那蛇妖伤人,还需再施展一些小手段。”
赵平并无异议,只当是子玄对弟子的考验,二话不说接过符箓。
子玄附耳,将这符箓的用法告知。
不大的会客厅中落针可闻,只听得见春蝉的鸣泣之声。
*
当夜色悄然漫过天际,最后一抹橙红被墨色吞噬之时,便是万众瞩目的献祭大典。
魏蘅坐在榻上,听着院子里孩童们念的童谣默默出神。
白袍转圈圈,素绸摇树颠。
山风啮铜铃,花压嫁衣肩。
红绸半遮胭脂颤,绣鞋悄坠苔纹边。
魏蘅初听时只疑惑嫁人此等喜事,为何要身着缟素,树挂白绸。
现在她悟了,原来那童谣中刻画的哪里是什么婚礼,而是送人去死的祭典。
她心中莫名慌乱,正欲给自己倒杯茶压压惊,门便被人推开。
一脸蛋圆圆,身材矮小的年轻女孩端着一红一绿两杯酒走了进来。
来人竟是张郎中家的姐儿,张莹莹。
“阿衡!”
张莹莹放下托盘,走到她身旁上下打量她。
魏蘅一脸懵地疯狂呼叫系统,一边扯出一个笑应付眼前之人。
“系统,这又是谁?”
“宿主,这是张郎中的女儿,张莹莹。
原身父母去世后村里人碍于流言疏远,只有她对原身不离不弃,属于是原身短暂人生中唯一的朋友。”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她是我的好闺蜜喽。”
魏蘅眨了眨眼,知道张莹莹对原身不错,就连脸上的笑都真诚了不少。
“你可知今日祭典要献祭之人就是你?”
张莹莹见魏蘅还没心没肺地冲她傻笑,一把将她从榻上拉起,往门口推。
“不行,你快走!”
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身子一顿。
“你,你等我一下,你身无长物,一定跑不远。
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给你拿些盘缠,一会就回。”
说完,她便拉开门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魏蘅看着张莹莹快速消失的背影,整个人都不好了。
“献祭我?”
她抿紧了唇,心中说不出的难受,难道这些天的相处他竟一点动容都无吗?
不待见她就算了,竟还想联合村民出卖她,真是个白眼狼。
魏蘅想逃,但她发现这山神庙外到处都是人,就凭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难道真的要把希望寄托在张莹莹身上吗?
而且她还受系统所累,又能去哪里呢?
“你要去哪?”
魏蘅猛然抬头,正对上一双浑浊阴鸷的双眼。
她被吓得倒退两步,胳膊肘撞上桌角,瞬时疼得她眼眶红透。
“今日你哪也去不了。”
赵平借着魏蘅退后,走进了屋里,拐棍触地发出的“哒哒”声越来越近,宛如一个刽子手,让人心生惧意。
“你,你要干嘛?”魏蘅紧张到磕巴,移步离他更远了些。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着赵平走到托盘前,将一个黄色的东西丢进红色酒杯中。
那东西遇水即化,仅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什么?”魏蘅盯着那杯酒,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你无需知道,到时你将这红杯中的酒骗那蛇妖喝下就行。”
话毕,未等魏蘅反应,赵平拍了拍手,几个身强力壮的妇人便闯了进来,将一旁的红嫁衣套在她身上,用绳子绑住了她的手脚。
她努力向人群中张望,并未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放开我,霜阙人呢?”
“小道长正准备法事,一会就能见到了。”
说着赵平挥了挥手,一块红布便罩在了魏蘅头上。
最后一抹光亮被红色盖头遮挡,绣鞋跌落石阶,隐约间只听得见稚嫩的童谣声萦绕耳边。
藤蔓绞银钏,合卺酒斟满。
山神吐冷雾,唇沾胭脂瓣。
白绸缚老槐,血沁罗裙边。
石缝锈钗沉旧月,山雀衔簪掠荒檐。
隐于暗处的霜阙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案上的合卺酒,心中好奇,不知这次这魏家之女会如何选?
是如百年前一般,还是......
但不论如何,今晚便是这盘龙村的清算之日。
一个也别想逃。
霜阙走到他绘制的阵法前,用柳枝画下最后一笔。
瞬时狂风骤起,鸟雀惊飞,血光一闪,随后响起大阵落成的沉闷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