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的寒气浸透魏蘅的衣衫，蛇尾缠在她腰身的力道一寸寸收紧。
光滑又带着粗粒触感的鳞片在月光照射下泛着冷光，每一次收缩都绞得她肋骨生疼。
“哗啦！”
井水炸开，水珠迸溅。
一道黑影带着腥甜的水汽破开水面，带起袅袅水雾直冲她面门。
魏蘅下意识闭眼，却被一股黏腻触感缠住脖子。
不是水草，而是湿漉漉的长发。
发丝黏在她脸颊，落下的水珠砸在她锁骨上，冷得她打个哆嗦。
魏蘅猛地睁眼，便撞进一双翡翠般璀璨的竖瞳里。
人身，蛇尾，半掩在黑发后的脸肤色冷白，偏偏嘴唇是极艳的绯色。
“你......。”
魏蘅吓得唇颤，话还未出口就被对方俯身的动作惊得后仰，紧贴在井壁上。
可惜，井底空间太小，逼迫她不得不和他面对面。
它凑到她颈侧，鼻尖擦过她的皮肤，紧接着就是一声悠长的吸气声。
“你好香！”
声音沙哑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夹杂着蛊惑之意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荡开。
魏蘅定定神，这才发现那散乱的黑发后竟是张及其清俊的面容。
“我送你样见面礼可好？”
水面忽地涌动，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被卷到她面前。
那东西被井水泡到发白，布满铜钱大小的紫斑，长发缠绕着几根水草，赫然是一具女尸。
“啊！我靠！”
理智轰然崩溃，于此同时，不合时宜的系统播报音与蛇妖恶劣大笑声同时响了起来。
“恭喜宿主，检测到关键剧情触发道具！此次攻略任务开启。
任务目标：请救赎蛇妖霜阙摆脱被杀结局，重回山神之位。
温馨提示：宿主不可透漏任何与攻略任务有关的信息，否则将会被系统强制抹杀。
特此声名：若系统的承载物品银镯毁坏，宿主同样会被抹除，请宿主妥善保管。”
“当前救赎值为0%，现为宿主发放阶段性任务一：阻止一个月后霜阙血洗盘龙村惨案。
阶段任务完成后可为宿主发放任务奖励，望宿主认真攻略，早日回家。”
救赎反派？她倒是觉得现在最应该被救赎的人是她。
魏蘅在现实世界熬夜晕倒后再睁眼便穿到她曾看过的一本名叫《被病娇困禁后》的小说里。
为得就是攻略书中的反派，蛇妖霜阙。
许是为了让她快些与攻略对象见面。
系统竟热心地给她安排了个被村长推下井的剧情。
但话又说回来，到底该怎么救赎？
“宿主可以用你的爱心，恒心，决心感化他，引导他向善。”
魏蘅了然，不就是对他好吗？
话说她舔了领导这么多年，还怕拿不下这小蛇蛇？看她怎么把它轻松拿捏。
然事情好像并不如她想的那般简单。
“你打算送什么回礼给我？”
霜阙绕到她背后，在她耳边轻声低语，瞬时让凉透了的魏蘅起了一层薄汗。
“不如挖出眼睛来送我，可好？”
不是，这一见面就要挖人眼睛，还能不能好好相处了？
“别啊！你你你。”
她你了半天，硬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你，你不能杀我。”
“为何？”
那还用问，当然是老娘还不想死了！
魏蘅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开口胡诌道。
“因为，因为我不久前死过一回，从而得到了神灵的启示。
他说你人美心善，只是一时迷糊才走了弯路，说只要你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定能助你重拾神位，受万人敬仰，还能寻得爱侣，真爱降临。”
毕竟找到真爱是全宇宙人的梦想，所以应该不算说谎吧。
“万人敬仰？真爱降临？”霜阙笑得疯癫，仿佛听见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可笑！”
魏蘅还想说些漂亮话和他套近乎，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零帧起手，伸出利爪便向她面门袭来。
“你不讲武德！”
她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降临，但嘴上却一刻都未闲着。
“我，我是魏长乐的后人，我可以助你破阵，放你出去！”
魏长乐就是这文中女主。
百年前以血画阵协助洞真门众人镇压这蛇妖于井下百年。
传说若想破此阵，就必须用施法者的鲜血加以炼化。
而魏蘅作为书里唯一与女主拥有血缘关系的人，她的血应该也有此功效。
但具体破阵机会有几成，那她就不知道啦。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魏蘅缓缓睁眼。
入眼便是霜阙弯唇冷笑的那张脸。
他用蛇尾拖着魏蘅靠近，翠色的瞳眸宛如勾人的海妖，引诱着猎物一步步潜入深海。
“若是做不到呢？”
“若是做不到，我就把眼睛挖出来给你！”
魏蘅说得斩钉截铁，但却心虚极了。
但为了保住小命，只能佯装自己成竹在胸。
“有意思。”
霜阙手指轻挑她鬓边长发，打着圈将发丝缠绕于指间。
“与你游戏一场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破阵需要时间，我又不放心将外人留在身边。”
“那，那你想怎样？”
魏蘅心提到嗓子眼，紧张到每句话尾调都在发抖。
“我要你做我的侍婢，奉我为主。”
什么！？他在说什么鬼话？
霜阙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又加了把火。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在这儿也呆惯了，但这里地处偏僻，就算我不杀你，你在这儿也活不了太久。”
魏蘅抿唇，把头低下，其实他提出的条件也未尝不可。
若能以侍婢身份留在他身边，便多了相处的机会，说不定日后攻略之事就水到渠成了。
但她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人人平等社会里的人，又怎能受得了做别人的侍婢？那也太屈辱了些。
“怎么？不愿意？”他手指戳了戳她脸颊软肉。
魏蘅拨开他的手，无奈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却很是高兴。
“怎么会！我愿意死了，我都迫不及待想要上岗了。”
哎，没办法，命捏在人家手里，没有话语权啊。
但好歹小命是暂时保住了，还和攻略对象有了羁绊，也算是个好开篇。
可若是她的血对阵法无用，以这蛇妖的尿性多半会把她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所以东窗事发之前还是得和霜阙这个老板打好关系。
说不定到了那时，他会看在主仆一场，放他一马也说不定。
霜阙冷笑一声，又凑到耳边低语。
“每隔三日来取一次血，记得下次洗干净些。”
魏蘅小心翼翼看了霜阙一眼。
“我现在是你的婢女了，你不留下我服侍你吗？”
然霜阙只冲她摆摆手，语漏不耐。
“有事我会叫你，没事别来打扰我。”
还未等魏蘅再说什么，忽觉身上一松，一道水柱从井底深处冲出，身体便随着这股水流飞出井口，狠狠摔在地上。
“等等！”
她强撑着身子爬起来，扒着井口向下看。
“那尸体你打算怎么办？”
系统说那可是任务开启的重要道具，可不能丢了。
魏蘅等了好一会都没听见回复，本以为霜阙已经走了，却又有一道声音传入她耳中。
“管好你自己。”
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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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又轻又远，好像从很深的地底传来。
难道这井底还有隐藏空间？
天色黑透，月亮再一次隐入乌云之中。
魏蘅脱力地滑坐在水井边，缓了好一会才拖着虚脱的身子回到了山神庙。
衣裙都没顾得上换便一头扎到踏上不省人事了。
*
那夜之后，魏蘅又取了几次血。
她也将自己知道的信息整合了一下。
记得原书中霜阙死亡的契机就是一个月后的祭祀大典上屠戮了盘龙村村民，以至于让女主有了出师之名。
阻止盘龙村血案发生就是为蛇妖改命的第一步。
但具体怎么做还是得好好斟酌一番。
这晚魏蘅隔着半敞的大门瞥见一抹身影正背对着她坐在院中井缘上。
头颅微仰，背脊挺直，墨色长发随风飞扬。
月光映在他冷白清俊的面容上，为他平添几分清冷的凋敝之美。
霜阙单手将一把碧绿色短刀放在眼前打量，不时抚弄一下刀刃，看上去很是珍惜。
他怎么出来了！难道阵法有所松动？
魏蘅蹑手蹑脚迈进半开的大门，然还没走上两步，脑门便被一枚果子击中。
瞬时果子迸裂，喷出的汁水溅了她一脸。
“哈哈哈。”霜阙顽劣大笑起来。
“见到主人也不打声招呼？”
魏蘅无言，这妖怪没救了，还用爱感化，感化个屁吧。
心里虽那般想，但嘴上却很诚实。
“嗨！我这不是没注意嘛！”
“撒谎！”
魏蘅尴尬一瞬，随后笑意盈盈上前，准备吐出几个彩虹屁迷惑他。
“你这刀真好看，很配你。”
霜阙侧过头，冲她笑了一下，侧了侧刀身。
月光打下，反射出令人不舒服的暗光。
“我想它挖出眼睛时的样子，会更好看。”
魏蘅被霜阙的话吓得缩缩脖子，小心意义开口道。
“别玩刀了，我今天抓了野兔，要不要我烤给你吃？”
霜阙忽地手掌一翻，短刀便化作点点荧光消失不见了。
只见他用长尾随意拨弄两下那野兔的尸体，抬眼看向眼前清秀少女。
脖颈纤细，仿佛微微用力便可折断。
人类是如此脆弱，却拥有摧毁万物的野心。
他们一生都在向大山索取，却对生灵无半分怜悯敬畏之心。
都说人间有情，为何在人间数十载他却半分都未感受到。
“你日日去这山中觅食，倘若有朝一日成了别人的口粮，到了那时你心中可会有恨？是否想要将他们统统毁去？”
霜阙略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言辞间竟少见地带了丝愁绪。
这让她怎么回答？
正常人都会说是吧，但按照老板思维，他想听得自然不是那些常规答案，所以......。
魏蘅真诚摇摇头。
“我不会怨人，只会自省。”
霜阙竖立的瞳孔微缩，一瞬不瞬盯向她。
“也没什么。”她被盯得不好意思，讪笑一下。
“我只会觉得自己运气不好，或者是我向大山索取太多，触怒了山神。”
魏蘅举起胳膊指了指大山最西侧某处。
“我父母病逝后便长眠于那里，如若真如你所说有朝一日死在山里，我心里也只会高兴，这样便会离爹娘更近一些。”
霜阙愣怔，一时忘记收回视线。
“好了，我累了，不和你说了。”
话毕她便转身小跑着向屋子方向去了。
在转身那一刻，魏蘅敛去脸上表情，长长松了口气，为自己又过了一关而默默点赞。
霜阙看着魏蘅快速离去的背影，低头轻笑。
“这么会哄人，还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