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了两人一身，带着热气的风吹着林嫱的碎发。
“感觉你今天挺开心的？”宋清漪察觉到发小今天的异样询问道。
“我哪天不开心？”林嫱随口敷衍，开始转移话题，“和苗师傅的女儿分到一班是什么体验？”
宋清漪成功被带偏：“她挺闷的，下课也没怎么说话，食堂都是一个人去的，和老苗一点都不像，挺文静的。”想起林嫱刚才热脸贴冷灶，有点好笑的问：“那就是校长大价钱挖来的三好学生？”
“你今天话好多”林嫱有点烦她这幅贱贱地样子，虽然不知道沈南星为什么对她冷冷的，但是林静玥还特地把她叫进办公室让她多关照新同学，说道：“我小姨亲自交待的，先这么办吧。”
“长得真像好学生。”宋清漪撇了撇嘴。
“嗯。”林嫱漫不经心的回答“挺漂亮的。”
“不是？”宋清漪想反驳一下，那个少女怎么样也称不上漂亮的程度，顶多算是清秀白皙，怎么就……
“快走吧！你不热吗？”林嫱快步走进教学楼，宋清漪絮叨着跟上她的步伐。
“不是我说林大小姐，你之前还说我丑呢……”
林嫱的鞋跟落在阶梯的大理石瓷砖上清脆，两人在二楼分了手，她径直回了班级，现在班里除了后排的那个抱头大睡的同学……没有人。
她猜得没错，果然是不合群的怪孩子。
林嫱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沈南星睡的很熟，埋进校服外套里露出了清隽的眉眼，鼻梁高挺，山根处有淡淡的眼镜压出的痕迹，宋清漪觉得她“不漂亮”是有原因的，平平淡淡的一张脸，无功无过，现在睡着了看着比平时温顺些，白开水一样的寡淡。
她身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信息素，淡淡的海水味，就像是今天上午一样，不设防备的吸引着林嫱靠近。
从林嫱青春期第一次分化被确诊为信息素接收障碍之后就没再感受到过别人的信息素，就连亲人的抚慰信息素都对她没用，林家也动用钞能力全国找匹配度高的A级信息素，匹配度85％、96％甚至是98% ——都对她没用。
这是林嫱时隔多年，除了儿时母亲的信息素，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信息素，久违的让她贪恋，空气中咸湿的海风不自觉的缠上她的指尖。
林嫱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忽然有了些困意，林嫱面对着沈南星趴在胳膊上，安心的闭上眼睛。
沈南星睁开眼睛就是林嫱恬静的睡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方凑得很近，班里己经陆续进了同学，雅礼有专门的休息室，中午没人会选择留在班里，沈南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没想到林嫱也在这儿午休。
上课铃还没响，沈南星也没管她，戴上眼镜翻了翻桌面的社团宣传页，对于长年在课业繁重的公立学校上学的她来说是一件新奇事。
她虽看得认真也没打算参加，她又没什么才艺特长凑那热闹干什么。
“在看什么？”林嫱像只猫一样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活动着脖颈感叹道：“这一觉睡得好舒服。”
“随便看看。”沈南星放下宣传页回答道。
“想报名吗？资料填好给我就行。”林嫱说“你喜欢什么社团？”
“不用”沈南星干脆的拒绝，觉得自己很生硬又补充道：“我没什么特长。”
“噢，好吧，”林嫱也不在乎，随口回答了一声。
两个人之间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沈南星想起林嫱中午的光速变脸，林嫱羞耻今天中午偷偷嗅对方的信息素，脸有点发热，太丢人了…
“你身上，沾了谁的信息素？”林静鸢敏锐的洞察到女儿的异样。
“咳……”林嫱一口热汤呛得眼泪汪汪。
林嫱的病一直是她的心病，女儿不能正常接收信息素，步入青春期从没有过发热期，飞往各大医院医生都断定林嫱就像是没有雌蕊的花朵，通俗点说就是：无法受孕。
林静鸢和林静玥都是在适婚年龄就做了信息素匹配度测试，选择合适的对象以确保诞下优质的继承人。
眼看到了法定的婚龄，豪门哪有什么秘密，各家对林嫱都是避之不及，那些个优质的公子哥都开始陆续订婚，让林静鸢也开始着急上火。
虽然说林静鸢的婚姻一塌涂地，丈夫出轨，在生下长女林姎后两人就己经貌合神离，林嫱是个意外，她在林嫱6岁时和对方撕破了脸，闹得圈内沸沸扬扬，虽然男方灰头土脸的逃向国外还被她分走了一大半的财产，她也吃了不少苦头。
即使如此，她也觉得林嫱可能无法拥有一段婚姻，无法孕育一个孩子是一件天大的事。
林静鸢斜眼观察着女儿的小表情，问道：“你今天遇到了谁？我不记得你有认识的男生。”
林嫱的面上的笑意淡了些，抿了抿唇回答：“不是……”
“没遇见男生。”林嫱头都不抬的开始剥一只虾，明显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林静鸢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也知道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无法正常沟通，换了话题：“你姐和你联系了吗？”
林嫱嚼着饭摇头，林静鸢叹了口气：“真让人操心。”
林嫱出声宽慰：“姐她可能这两天比较忙吧。”
“得了吧”林静鸢口吻中带着宠溺
“你姐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她能忙什么？”
林嫱咬了咬嘴唇，捏着筷子的指节有些泛白，回答：“是。”
“喝点热汤对胃好，晚上要少吃主食。”沈静鸢毫无察觉的嘱咐她。
沈南星穿着宽松的盘腿坐在餐桌旁，手边放着从后街打包的炒牛河和一大杯碳酸饮料，她囤了很多大桶装，会特意买漂亮杯子和储存冰块，给自己简单的每餐增添一些仪式感。
杯中的冰块碰撞杯壁的声音带着凉气，沈南星边观察新发的数学练习册时不时扒两口饭，等饭吃完，有些题的思路都有了印象，她的习惯一往如此，那怕有人唠叨千百遍这样对胃不好，沈南星也一直当作耳旁风。
不过，现在也没有人会再烦她了。
手机基础铃声响起，沈南星看到来电显示，静待了六秒钟才接起电话。
“喂？南星”那头的女人声音中带着点疲惫，却强撑着笑意。
“嗯，找我有什么事吗？”沈南星抿了一口可乐，还是叫了一声：“妈。”
“你这话说的，我没事还不能和你打电话了。”沈文昭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你今天开学怎么样？”
“挺好的，一切都好。”沈南星咬重了‘一切’两个字，那头的沈文昭笑容僵了僵，对于女儿的冷淡早己习惯
“还有别的吗？”沈南星用筷子拨弄着塑料盒中剩下的豆芽，她随口扯了个谎：“我还有事。”
女儿摆明了不想交流，沈文昭哽了哽，叹了口气说：“你多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嗯，你也是。”沈南星不咸不淡的挂断了这通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
夏末的蝉鸣有些聒噪，以往让沈南星觉得没那么寂寞，今天却让人格外心烦。沈南星饶是一个人也把一楼的灯全部打开，她许久不上二楼，也不愿上去，院中蔷薇是今年最后一次开花，外婆生前心打理的花圃经历了冬春夏三季，即使沈南星不上心，仍然顽强□□着。
她盯着玻璃杯中的冰块，有些出神
沈南星的母亲父亲在她五岁时就飞往美国，一直都是由外婆将她带大，她和他们除了偶尔的电话联系和每月的固定转账，直到去年元旦外婆去世…
在沈南星的记忆里，外婆沈瑛华是个温柔坚韧的女人，她在年轻时一个人拉扯大女儿后，又在女儿女婿因为沈南星为难时，果断牵起了沈南星的手，从瘦瘦的小豆丁到如今聪慧沉稳的少女。她离开时，沈南星十六岁，一个人在医院跑上跑下，应付着各方亲戚，在一个星期后等到了姗姗来迟赶来在殡藏馆签字沈文昭陈衡夫妇二人，还带着一个十四岁的男孩，是沈南星素未谋面的“弟弟”。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实在难堪，沈南星裹着肥大的黑色羽绒服，头发松跨的挽在脑后，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三人在她面前站定的时候，她正眼神空洞的倦在冰凉的长椅上。
“南星”沈文昭率先哽咽着开口“我是妈妈。”
沈南星呆呆抬头看了对面一家三口，女人气质优雅知性，男人儒雅文秀，那个少年长得像电影里一样清秀漂亮，三人一水的黑色大衣裁剪妥帖得体大方。沈南星的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扯到了唇上的裂口，那是一个很不解的表情，还是没能叫出口。
“啪嗒——”
江城的雨总是来得簇不及防。
沉溺于某种情绪中的沈南星回过神，她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洗个热水澡早些睡觉。
水气氤氲中，水珠顺着棕色的长发滴落在瓷砖上，林嫱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白皙的肌肤光泽红润，她把最后一块湿敷棉扔进垃圾桶后赤脚踩着柔软的长毛地毯，歪在懒人沙发查看消息，黄晴己经把沈南星的微信推给了她。
「谢谢老师，早点休息哦^_^」
林嫱噙着笑给snx发送了好友申请，几乎是秒过，她拍了拍对方的头像，是一只严肃的黑猫头，还是张蓝底的证件照。
「vv拍了拍你并喊你去学习」
snx：「？」
snx：「有什么事吗？」
对方的一本正经配上严肃的猫猫头格外喜感，林嫱开始挑选自己的表情
vv：「你好猫猫招手jpg．」
vv：「没事，班级群你没加，我把你拉进去吧」
vv：「群链接邀您加入」
沈南星本来想拒绝，但是觉得自己这样太不合群，还是点开链接同意加入。
「vv邀请snx加入高二（5）班（42）请注意该群聊……」
瑞幸首席执行官：「班长，这是啷个同学？」
悲伤的蓝色螺蛳粉：「欢迎jpg．」
美丽坏女人：「鼓掌jpg．」
AAA水果批发张姐：「欢迎加1」
vv：「数学课代表^ - ^」
snx：「谢谢大家。（双手合十）」
片刻间群里给沈南星刷了一溜的欢迎后，接开始歪楼闲扯聊天，看了眼一分钟99加的消息，沈南星抽了抽嘴角，关了灯正准备睡觉，屏幕又是一条新消息显示
是林嫱问她睡了吗，沈南星没有回复，却诡使神差的盯着‘对方正在输入中…想要等一等。
vv：「当你睡着了哦(^.^)」
vv：「晚安同桌，祝你好梦。」
沈南星抿了抿唇，放下手机埋进枕头中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去理脑子里乱糟糟的线团。床头柜上的屏幕却泛着幽幽的蓝光，没退出的聊天界面上显示最后一条消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