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夏初,白日渐长,此时还有绚烂的晚霞。
玉梨今日穿的鹅黄色桂花纹锦缎衫裙,看谢尧出现,远远就朝他招了招手。
她立在门边,等着谢尧走近,许是夕阳太美,或是衣裳衬她,今日的她看起来很开心,笑出了几颗贝齿,灿烂又明媚。
谢尧走过去,她想不着痕迹挽上他的手臂,呼吸还是变了变。
谢尧垂眸看她,察觉她面颊微粉,看着前方,唤了他一声夫君。
比之前自然许多。
她第一次主动挽他的手,比牵手时,身体挨得更近,她主动走近了一步,看起来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
谢尧初时反应平淡,走了几步,抬起左手,捏住了右手手臂上玉梨的手,玉梨还以为他不喜欢,要她松开,愣怔间,他手掌往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又是力度不轻温度很高,玉梨松了口气,还以为他不喜欢她挽他呢。
想想自己多心了,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她挽他。
“这几日生意很忙。”谢尧道。
隔了三天才来,分开有些久了,谢尧知道每天她都在做什么,但玉梨不知道,玉梨虽然没问,但她或许也会想他。
玉梨:“我知道。没关系。”
谢尧的手紧了紧,侧眸看了她一眼。
玉梨感觉到手上的力道加重,目光微凉。
好吧。玉梨叹道:“昨天你没来,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谢尧淡淡笑了笑。
踏着余晖走到明月居,玉梨松开他,落座之后,丫鬟送来晚饭。
玉梨还当他没有吃过,安排丫鬟精心摆放菜,一共八道菜,只有一道是谢尧喜欢吃的酸辣味,酸汤牛肉片,其余的都是她自己爱吃的,或是寻常菜色,红烧肉,豆腐汤,清炒时蔬之类。
谢尧看起来胃口一般,吃得又慢又少,酸汤牛肉一口也没动过。
玉梨观察到了,谢尧递给她一个眼神,“不必理会我。”
玉梨却没有转开眼,他总不爱笑,一定是没有很让他高兴的事,至少过去是。
他说过最好忘了他的喜好,可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喜好,就这一个地方能让他开心些,还是没办法视而不见。
她本来不想给他夹菜冒犯他的,还是没忍住。
她拿起公筷,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焦糖色,或许是甜腻的,但玉梨给他夹的菜,他都会吃掉。
玉梨夹了菜就看着他。
谢尧立刻重新拾起放下了的筷子,吃进嘴里,眉梢一动,看向玉梨。
玉梨转开眼,装作吃得认真。
嘴里含着什么,粉腮微鼓,谢尧一直看她,她还是没能忍住笑了起来。
“是我关起厨房来做的。没有人知道。”
她眨眨眼,表示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让他别说出来,也别担心。
那笑里满是纵容和宠溺的味道。
谢尧嗯了一声,专心咀嚼这一块酸辣味的红烧肉,咽下去良久后,喉结仍在频繁滚动。
玉梨没再给他夹,知道他今日是吃了饭来的,只要他知道,他来这里,就能毫无负担地吃自己喜欢的味道就好。
玉梨吃完,丫鬟快速收完了,喜云和静羽带着人退去。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天色也暗了下来,还未黑尽,院里掌了灯。
四下无人,又安静,玉梨转向谢尧,“夫君想吃什么私下告诉我,我偷偷给你做,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的喜好,就可以了。”
谢尧:“想吃奶黄包。”
玉梨怔了怔,“那我现在去做?”
谢尧:“嗯。”
玉梨说动就动,让他在这里等着,转身就要去厨房。
走路太快她出了明月居就慢下来,装作寻常。
她做了太多古怪的食物,厨房的人自然不会觉得奇怪,之前也做过奶黄包,因是她之前在溪合县卖早点的主打产品,很受欢迎,她做了很多,分给了所有人吃。
大受好评。她朝胡叔抱怨这么好吃的点心,居然赚不了钱。
胡叔告诉她,这东西金贵,她的卖价对普通人家来说算高,对富贵人家来说又不够高,何况是当早点来贱卖。
还说若是在京城,开个高档的点心铺子,或许生意火爆,利润也会很高。
可惜现在她已经没有机会实施了。
谢尧要吃,她用心给他做,但担心被人看出来他临时要吃,让喜云和胡叔来帮忙,做了很多,找的借口是公子体恤他们辛苦,让她想法子犒劳他们。
她做得熟练了,很快蒸好一笼,先拿去明月居,给谢尧吃刚出笼的。
这个时候吃最好吃了。
她回到明月居,谢尧还在,手上拿着一卷书在看,明月居东厢有个书房,里头好像没有书,也不知从哪来的。
玉梨没有理会,把笼屉放在桌上,谢尧在她进来时就放下了书,玉梨算着时间的,现在打开刚刚好。
热气蒸腾,白雾飘飘,谢尧却盯着玉梨看,玉梨直接用手拿起一个圆乎乎的奶黄包放到他面前。
谢尧转回眼,不伸手来拿,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玉梨有些不好意思,“我去拿一套碗筷来。”
喜云和静羽没有跟来,她得自己去拿。
谢尧攥住她的手腕,没让她走。
他就着玉梨的手吃完了一整只奶黄包,最后嘴唇碰到了玉梨的指尖,玉梨忙缩回手,再也不要拿来喂他了。
笼屉里还有三个,谢尧好像不打算再吃,玉梨把笼屉盖上,打算让他想办法带上。
谢尧却一直拉着她的手腕。
“之前你这样喂我吃过。”谢尧说。
玉梨眨眨眼,想了起来,是两年多以前,她收留他的时候。
那时候他几乎像是瘫了,动都动不了,她不喂,他吃不了。
而且那时他脸上全是灼伤,根本看不出相貌,现在玉梨看向他,他肤色细腻,那样丑陋的伤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她记得他离开时,只是眼睛能看,还不能说话,也只有手能动,她想问他后来是怎么恢复的,但好像又更加好奇,他是怎么伤成那样的。
纵使背后牵扯许多,玉梨还是问了,“那时你怎么会伤成那样呢?”
“被人下毒暗害。”他只如此说。
再没了下文。
难怪他如此在意吃食的安全。
玉梨立刻联想到现代那些在食品上丧良心的商家。
“太可恨了。”玉梨肃了脸道,又问,“那个人伏法了吗,被判了多少年?”
谢尧笑了。有些怪,但不是阴冷的笑。
“算是吧。”谢尧道,“多亏了她,我才能遇见你。”
玉梨后知后觉自己问得太傻了,又有些赧然,她只是收留了他三天,根本什么也没做。
原书宋宜恐怕与她差不多,毕竟她那时还有心上人呢。他居然会因此记上两年多,还非要强娶了,不顾意愿把人留在身边,再如何嫌恶也不肯放手,被捅刀互虐都纠缠至死。
一定是剧情的力量。遇见她是,让她什么也没付出就救了他也是,让他因此非要她爱他也是。
玉梨忽然心情复杂。又不由自主把谢尧当小说里的人物来看待。
谢尧看她脸色变幻复杂,不知她在想什么,同样的,玉梨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玉梨打了个呵欠,她今日有些累,从得知谢尧要来时就开始忙碌,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歇息过。
谢尧见了,不多留,起身要走。
玉梨想把奶黄包给他,他说,“放着吧。早些睡。”
他走了,玉梨没精神多想,不一会儿喜云来了,帮着她洗了澡,她躺上床不久就睡熟了。
有轻纱般的月光透过窗纸落进屋里,房中并非漆黑,一片寂静中,门扇忽然推开了。
脚步无声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是去而复返的谢尧。
他走进屋里,穿过屏风,来到了玉梨的卧房,房中陈设简单,在暗淡月光中只看得清有一支碧绿的槐枝。
房中除了一张精致笼罩床帐的床铺,连坐的地方也没有,地上铺了地毯,走路也无声。
谢尧朝床走去,月光透过窗棂,月光一道道划过他的鞋面。
他停在了床边,弯身屈膝坐在了地上,他膝盖曲起,双手搁在膝上,月光照见了他的半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0316|1759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颌。
床上的人连影子也看不见,只有凝神细听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但今晚谢尧的呼吸声却比往常重了许多,她的呼吸声只能听得断断续续的。
谢尧闭上眼,将她的面容描摹出来,细致到她眉尾的弧度,嘴唇的红是哪种红,她耳边很淡的一颗痣,还有她放在薄被外的手腕,淡青色血管的走向,那一颗小痣的位置。
他想在脑中描绘更多,忽然有淡淡奶香扑鼻,脑中浮现出两年前所见的她。
-
那天晚上,谢尧被松鹤背着逃出京城,一路被谢家和太子的人追杀,暗卫渐少,松鹤也在路上受了伤。
几日后,松鹤不得已把他放在不知名的地方。
说不出话,完全无法动弹,眼睑粘连,睁不开,眼前全是黑暗,只脸上和脖子上灼烧入骨髓般的疼痛未曾消失,提醒他他还活着。
他听得见有人路过他,他们要么嫌弃,要么害怕,更有孩童对他投掷石子。
他感觉得到白天黑夜,大约过了三天,在一个寒冷的清晨,有个人停步在他面前。
她叹了口气,似是又嫌弃他,他习惯了,只想她快滚。
她却开口说话,问他:“能走吗?”
她想赶他走,他想杀了她,但没有力气。
微凉的手触上他的头发,有暖暖的奶香气息而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缩回了手。
静了一会儿,但他听见她的呼吸就在近前。
她又叹了口气,把他拖进了某个屋子,很暖很香,然后有水杯送到他嘴边,他几乎濒死,已经感觉不到渴和饿,因中毒而落到这个地步,他拒绝一切东西入口。
然后是软热的香甜的东西,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样,他试着张嘴,但嘴唇因腐蚀的伤黏住了,根本张不开,她笑了笑,“还以为你真的不饿呢。”
她的声音好听极了,过了一会儿,她拿了温水来,用软布沾了水,化开了他嘴上的粘连,又擦了擦他的脸。
听见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就知道他很难看,吓到她了,她却问:“疼不疼啊?”
他无法说话,她以为他是哑巴,自言自语道:“我这不是废话吗。”
她去忙了,他听得见她售卖早点的声音,也听见有人关心她收留了个濒死的流浪汉,她只笑笑说“总不能看着他死吧。”
她很忙碌,有空就喂他吃东西喝水。
傍晚她要关门了,让他留在屋里,说她明天再来。
有了遮风的房屋,他没那么冷了,吃饱喝足,也活了过来。
第二天她带了个大夫来看他,开了些治疗外伤的药,她用手指给他擦,一边擦还一边用嘴吹。
药很臭,她很香。
她在做早点时跟他说话,说她是意外来到这里的,家里的人只想她嫁人,她却想争取为自己的人生做主,她抱怨父亲重男轻女,抱怨每日起早贪黑,但她又笑起来,“比起你,我还是幸福多了。”
随即又道歉,说她不是这个意思,让他别往心里去。
她给他的药很有效,第三日再来,他竟然可以半睁开眼睛了,他看见了她在晨曦中揉面,蒸笼里蒸汽飞舞,萦绕在她周身,就像仙女身披彩练。
她很忙,闲下来就跟他说话,还特意买了肉来给他吃,说病了吃肉好得更快。
那时他的手恢复了些知觉,能动了。
她很高兴他在恢复,又发现他的眼珠随着她转,惊讶他看得见,她松了口气,“还好,看得见的话,等你伤好了就可以自力更生了。”
她问他家在哪里,可有家人能来接他,他回答不了她,她还寻来纸笔,他只摇头。
她还谢谢他听她说话,问他会不会嫌她吵,他摇头,她又说下去。
他好喜欢她微笑说话的样子,如果他身体健全,他要把她放在屋子里,日日看她如此。
他的消沉一扫而空,他要活下去,要登临至尊,就可以实现把她放在屋子里,任他观看的愿望。他要把最好的一切送到她面前。
他离开那日,正是他的弱冠生辰,他给自己取了字,明晏。
日照千山明,云停天地晏。
是她的写照,也是他想送给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