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宴斋灯火通明,香气四溢,食案列列,蔬膳齐整。灯笼高悬,映照得满堂明亮,清雅中自有规矩。南霄学子常驻百余,今夜座无虚席。
前排多是“老”学子,早已开动,笑语自若。后排多是此番奉旨上山的京中勋贵子女,坐得拘谨,眼带嫌色,显然不习惯这等“通食同席”的粗放格局,却又不敢显得太过娇矜。
也难怪,惜宴斋规制过于简素,诸生平席并坐,对这些自幼银碗玉箸、闺阁分餐的世家学子来说,实在称不上“雅”。
四个嫡传弟子全不在场,掌院也未露面,倒也免了许多缛节。
温简扫视一圈,发现原主同谁都不熟,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
斜对面一个通身贵气的少年皱着鼻子小声说了句:“书院如此规矩,连男女隔案都没有?”
语声不高,却掀起一阵低低的附和与窃语。
温简没打算理他,身后却响起一道不客气的女声:“我们都是奉旨上山听讲,不是奉旨来此享福的。若连一餐饭食都吃不下去,尽早回家做金尊玉贵的公子去吧。”
语气干脆利落,不留半分情面。
全场一静。
那少年满脸涨红,攥紧了拳头,待看清说话之人后,拳头倏地松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了,嗫嚅了声:“绥……绥姐。”
其余面露勉强的新学子也纷纷低眉敛目,眼神闪躲,不敢再抱怨什么。
大食堂……哦不,惜宴斋清净了。
温简好奇地回头看去,方才说话的是个面容清秀却眼神冷利的小娘子,一身骑装一丝不苟,身形修长,身姿挺拔有力,面容虽算不上绝美,但那通身的英气令她的五官都立体舒展起来,比任何妆粉修饰的美貌都更加耐看。
温简恰好对上她的视线,便甜甜地笑了一下,微微颔首以示认同。
小娘子扬了扬眉,径自起身,提着自己的小食盒走过来,毫不忸怩地落座在温简身侧。
“安绥柔,镇西大将军安平远之女。”
她自我介绍得极其简练,语调爽利。
“我认得你,陈国公府的温大妹妹,前年宫宴上见过,只是你鲜少出门,估计不记得我了。”
原主的记忆里难得留下模糊的一笔——安绥柔,京中世家圈出了名的不好惹,曾当街一掌掀翻八尺男儿,打得对方连滚带爬抱拳求饶,从此“绥姐”威名远播,走到哪儿都没人敢拦她半句。
温简顿生好感,真心实意地微笑道:“原来是安大将军家的姐姐,怪不得。方才那一嗓子,颇有侠气。”
“温妹妹也看不惯他们那副骄矜之态?”安绥柔也不管那少年就坐在自己正对面,大咧咧说着,“温妹妹瞧着柔弱,没想到如此落落大方,对南霄书院的共膳制度接受良好。”
对面的少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终究是敢怒不敢言,端起饭碗臊眉耷眼地坐远了。
温简上学时没少吃食堂,自然接受良好。假如学校食堂都能像惜膳斋这般雅致轩敞,温简偷着乐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温简与安绥柔外表气质大相径庭,却意外地性情相投,迅速熟络起来。
安绥柔也是这一批奉旨上山的学子之一,家里原本定了由她阿兄来“镀金”,但安绥柔早就听闻南霄书院不但集前朝文章之大成,武科也独步天下,连续两届的武状元都出自南霄,于是说什么也要来长长见识,家中本就宠她,拗不过,只好送这“泼猴”上山来了。
温简听得有趣,借机问道:“安姐姐,后日的演武大会你会参加吗?那是怎么比的,打擂台?”
这个话题算是问到了安绥柔的心尖上,她脸上仿佛浮出一层兴奋的光晕,激动道:“当然参加,我从上山前就在准备了!我听家里长辈说,南霄书院历次演武大会都是抓阄对决,胜者晋级,败者淘汰,晋级者再次抓阄对决,以此类推,直至半决赛、决赛……”
安绥柔生了一张高冷的脸,说起即将到来的演武大会却根本停不下来,毫不藏私地将所知的消息都分享给了温简。
温简听明白了,演武大会并非她以为的对决表演,而是真正的实战比赛,只不过参赛者都不可携带任何兵器,赤手空拳对决,以应用南霄祖师爷自创的问南掌为主,也可自由发挥,点到为止。
问南掌,温简参照上辈子的“太极拳”就容易理解了,平时用来强身健体,学到精深处也是大有实战用途的杀人技。
其实南霄教授的武科包括问南掌、射术、兵法和各种近战兵器的用法,但演武大会单为传承南霄独门问南掌而设,不涉及其他科目的比试。
温简庆幸自己今日遇到了安绥柔,正好帮她全面了解了南霄书院的武科设置。
南霄书院后续会对新学子开放“选科”,可以根据天赋和规划自行选择“文科”或“武科”,不过,选完主修科类后,还要从另一科中选择一项子科目辅修。
比如温简,身体素质摆在这儿,不想死得更快的话,显然要选择“文科”,进修撰文、史论、策论等所有子科目,同时也需要从“武科”中任选一项子科目学习,以免太过偏科。
“哎呦,这不是温姑娘吗?不关心论文,倒关心起演武了?”
一道酸声突兀响起,打破了惜宴斋内短暂的平静。
温简与安绥柔一齐抬眸,只见一个纨绔相的少年慢悠悠地踱步而来,青衣宽袖,步态闲散,一手负在身后,带着几分刻薄。
温简记得他,当初在客院当众质疑她的许怀玉。
许怀玉似笑非笑地道:“瞧我这记性,温姑娘自然是不必操心论文大会的,国公府出身的富贵命,天命加护,样样顺遂,我等凡骨哪敢羡慕?”
温简波澜不惊道:“既然这般羡慕,可以重新投胎。若是没那骨气,还是少关注旁人,好好想想自己这辈子如何过好吧。”
“你——”
许怀玉险些被温简活活噎死。
这小娘子,瞧着弱不禁风,一张嘴还是那么厉害。
安绥柔却比温简火气旺,听不惯这酸劲,一手将竹筷往碗上一撩,眉头一挑:“你哪位,也配在温妹妹跟前说话?”
少年也不恼,作揖笑道:“许怀玉,礼部侍郎许菁之孙。”
末了,想到什么似的,补了一句:“自是比不上陈国公府的门第,像我们这般试过三轮、答过帖文才得入山门的,可没温姑娘这般好福气,直接便能上山听讲。”
话音一落,四座微动。
原本还只是零星游移的目光,此刻已悄然聚焦而来,不少人面露揶揄,有人窃窃私语,气氛陡然变得微妙。
温简不知许怀玉乱七八糟说的什么,但不妨碍她回怼:“许公子倒是会说话,只不知‘福气’二字,是夸我命好,还是说自己没本事?”
许怀玉脸上笑意微顿——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倚仗权势走后门还如此理直气壮!就不怕被所有学子孤立么?
安绥柔见温简一副云淡风轻之态,全似没听懂许怀玉之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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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罢了,安绥柔干脆起身,牵起温简的手:“走吧,这里没意思。”
大步流星将人带出了惜宴斋,头也没回。
温简一路小跑才跟上了安绥柔的笔伐,夜风乍然袭来,衣袂微扬,带着竹林深处的清凉草香。
两人停在廊下,灯影斜落檐前。
“怎么了?”
温简抚着胸口喘气,察觉到不对,但不知哪里不对。
安绥柔神色郑重,带着几分真心的困惑:“温妹妹,南霄书院入学考试如此严格,你却大声承认自己什么都没考就入了学,全然不怕给自己树敌吗?”
温简一怔:“考试?什么考试?”
这时空也有考试?
安绥柔:“……”
想到过温简可能被家里宠得天真娇憨,没想到如此娇憨。
安绥柔叹了口气,解释:“今年圣上下旨让世家子弟上山,说是广纳英才,实际也设了门槛。我们每人要过三轮试学,层层筛选,连我都……险些不中。”
温简自穿越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瞠目结舌的神情。
怪不得那许怀玉话里带刺,旁人也满眼异色,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她、她是走后门进来的吗?
国公爷怎能这么干!
温简的脸罕见地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上辈子一生光明磊落,除了诱杀丧尸外就没骗过人,这下成了关系户,她一世英明全完了。
安绥柔暂且没留意到温简的反应,接着道:“……这也奇了,南霄之所以在天下学子心中如此崇高,就是因为规格与六部平齐,又有皇家撑腰,几乎不受权势左右,就连本朝六皇子入学,也不曾偏私舞弊,温妹妹你却能不经考试进来,怕不是本朝第一人吧?”
“是吗?”
温简越发茫然了。
原主的记忆中,陈国公是个讲风格的文人,甚至颇为固执,的确不像钻营弄权之辈。
瞧温简这呆滞的模样不像装的,安绥柔原本满心好奇,却也无从知晓答案了,只得推心置腹道:“总之,此事务必少提,会给你招来嫉恨。”
温简忙道:“多谢安姐姐提醒。”
至于其中内情,原主那苍白的记忆中暂无线索,但温简必须尽快弄清原委,万一在攻略任务完成之前,她就因此无法留在山上,便难有机会续命了。
“温妹妹也不必过于担忧,”许是看出温简有心事,安绥柔宽慰道,“南霄书院管理严格,每一位学子都登记在册,温妹妹既然来了,便是获得了掌院首肯的,只要掌院留你就足够了,旁的都不重要。”
有了安绥柔这句话,温简暂且安心,嘴上抹蜜道:“安姐姐你真好,若是没有安姐姐指点,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安绥柔对这种庇护感很受用,朗然笑道:“谁让我与温妹妹投缘呢?好了,被那些不思读书的纨绔弄得晚饭也没吃安生,不如随我去我的住处,我那里有阿兄从草原带回来的肉干,还有好几种馅料的透花糍?,还有还有我私藏的乌梅浆,走吧!”
温简眉心一展,“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安绥柔笑开了,又问:“我就住在风间水榭,离此处近的很,温妹妹的新院在何处?远不远?”
温简道:“我住绿绮苑,倒是有些距离。”
“绿绮苑?”安绥柔停住脚步,张大眼睛盯着温简,“你是说,与大公子的观云台相邻的那个绿绮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