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没见过。”
眼前的这个就是她的女儿，嫁人不到半年，她父皇去世后她因谋反罪被斩首，宗人府玉牒除名。具体的经过她不知道，但如今看闺女如此，她倒是有些猜测。
这姑娘，被皇帝宠的太过。就今儿个这场合，她对着太子都那么随意。没给许茂山面子，难道她不懂许家是太子外家，这样等于得罪太子。还是她平日一贯如此，那可是早就将太子得罪了个死。
“不对。”常宁公主摇头。“我肯定见过你，而且很熟悉。你叫什么？”
不愧是公主，讲话一点儿不客气。她笑笑回：“楚音。”
常宁公主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惊的瞪大了眼睛。惊诧太过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甚至差点带倒椅子，幸好她身后的丫鬟眼疾手快给扶住。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哪儿见过你了。我见过你的画像，对，简直一模一样。”
楚音没吭声，她接着惊呼：“楚意是你什么人？”
看来皇帝居然让她看过画像，看她惊诧的模样，会不会知道那画像里是她生母。重新拿出这些吸引人的东西，她本来就是为了吸引女儿前来的。女儿是公主，如果不能吸引她，或者说跟她身份相差太悬殊，她根本就无法规劝。
“我姐姐。”
“居然……”常宁惊的胳膊都有些抖，脑子飞快的转。“不对，我父皇从未提起她有妹妹。不然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从未出现过。父皇也从未让人去寻找。”
“公主不信我也没办法，事实就是这样。”
常宁摇着头，实在是不敢信。本来是听说会仙楼独门秘方特别好吃，她特意来看。她这人平生没什么爱好，唯独喜欢美食。还想着如果真的如传闻所言那么好，就让宫里来谈内供的事儿。
可是，她怎么能是生母的妹妹呢。那岂不是就是她小姨。她在这世上除了父皇外最亲的亲人。
“你坐吧，你先坐。”不管是不是吧，先敬重些。如果这女孩敢骗人，她会让她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
一餐饭吃的有些不如人意，味道非常好，传闻不虚，的确是从来没尝过的味道。可是，她一心想着对方的身份，就有些食不知味。
“你能仔细说说嘛，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露面？你知不知道，她可是被封青河郡主享食邑的。她也从来没说过还有妹妹、你之前生活在哪里？”
看来这丫头并不是毫无脑子，讲话逻辑清晰，判断也准确。楚意从来都是独自一人的，怎么可能忽然冒出个妹妹。
“南海一个岛上。关于姐姐我了解的不多，她离开的时候我还未出生。”
常宁公主眉头都快拧成了疙瘩，咬着嘴唇万分不解。服侍的下人都守在门外，屋里只有她和楚音对坐。
“我生母就是青河郡主，你知道吗？如果你是青河郡主的妹妹，那么就是我小姨了。”
“是嘛。”
公主：这女孩是不是太淡定了，有青河郡主的关系，她还开什么酒楼做什么生意。只要让父皇知道……
楚音：她居然知道生母是谁，皇帝居然告诉她了。她原以为要费一番心思，如今看来也许没那么难。
“我懂了，你开酒楼这么大名声，是不是就为了吸引我父皇的？”
“不是。”这孩子思维发散挺快，她开酒楼的确是为了吸引人，但不是你父皇。我要吸引的只有你。
“那是为什么？”
“生活。”
啊，她一个女孩子，居然要为了生活抛头露面、真是不容易。“如果你真是我小姨，那以后我罩你。但你要是说谎骗人，本宫绝不轻饶。”
“好。”
镇定自若，就这份儿淡定劲儿，常宁就有些喜欢。抱着一肚子疑问她回了宫，急匆匆的跑去养心殿找父皇。
“公主、陛下病着，太医嘱咐消渴症复发，一定要静养。可千万别说什么刺激性的话语。”
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弯着腰，好似对着祖宗一样恭敬。这可是陛下最喜欢的女儿，得罪不起。可太医的医嘱又不能不管，他做好了被公主训斥的准备。
“父皇又病了？”
“是。消渴症复发忽然昏了过去，醒了后浑身无力头晕无法起身。视力也有些模糊。”
“我去看看。”
常宁公主迈步径直往里走，胡总管也不敢阻拦。默默跟在后头，想着有什么事儿的话自己也好及时应对。
明黄色的幔帐内，皇帝脸色憔悴十分不好看。看到女儿进来行礼，他抬手让平升的动作都非常吃力。呼吸有些粗，眼睛没什么神采。
“父皇、您好些了吗？”
“无事。”
看父亲说话都有气无力，常宁就没说今天遇到的事儿。父皇有消渴症、好像她的亲祖母那会儿就有，而且很严重。父皇每次提起她生母来都会特别感伤，有时病症加重，这种时候她可不敢刺激他。
会仙楼失传的菜品重出江湖，这消息她知道，宫里自然也有人得了消息。封锁消息不能让陛下知道，这些日子需要安心静养。
常宁本来是想着让会仙楼供应宫中的，父皇病着她也没了心思。倒是太子在那天后，隔了几天再次光临会仙楼。这回是晚上，会仙楼灯火通明。后院里支着烧烤炉子，老远就能闻到这边烧烤的香气。
他已经从手下那里得到了楚音的信息，原来这人背靠的是武安侯府。武安侯自从去世后，侯府就落寞了。如今也只顶着个侯爷的名声，实际上江瑾驰没有任何实权。
这会仙楼原本是青河郡主的产业，青河郡主失踪后这些产业好像易主了。原本的会仙楼就是靠着这独门香料火爆京都的，郡主失踪后再也没了这味道。
如今这个叫楚音的掌管会仙楼，而且她手里居然也有那独特的配方，这才是最耐人寻味的。
楚意、楚音，这俩到底什么关系？
正想着，门口响起敲门声，他的贴身太监领着楚音过来了。人是他让去请的，上次没有单独的机会，他今儿想私下会会这个、跟原会仙楼老板一字之差的新老板。
“见过太子殿下。”
她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在他面前站定。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前朝重农抑商，商人连锦缎都不可以穿。这个朝代并不打压商人，但商人地位跟士族天差地别。何况面前的还是一国储君，许多人没见面呢已经紧张的不行。
“免礼。”半蹲的女孩立马站直溜，按照规矩不可直视储君，所以她眼睑低垂。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身份还是要讲规矩的，这是严苛的古代。
太子不在说话，她也静静站着没吭声。侍从已经退了出去，屋里俩人一坐一站，楚音面对储君丝毫不慌。静静站了大约十多分钟，她一直就那股子淡然劲儿。
俩人都在默默评估对方，太子猜测她跟原会仙楼老板有关系。原来的老板可是父皇的红颜知己，她的出现会不会打乱目前的局面？
楚音则在默默打量他，这位在原文中很快会继承宝座。初步来看，这人颇有城府，表明看起来特别温和有礼。但她见多了各种人，作为一国储君，如今越是如此，说明他越能装。
常宁嫁给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最后以谋反被杀，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蹊跷。如果是因为日常得罪了他，那么为什么是常宁谋反？
俩人谁都不说话，都在默默打量对方。单从男女角度来看，他是非常欣赏她的。第一面她用美貌和武功让他刮目相看，这一次她的沉着冷静让他加深欣赏。
“楚小姐、敢问你与原先会仙楼的老板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为何你有她才有的独家配方？”
“殿下，我不知道青河郡主的调料从何而来，我的则是海运而来。”
知道她身份的就那么几个人，她已经三令五申不许告知旁人。在她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前，她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青河郡主的关系。
“海运？”
“是的。”
少说少错，她回答的言简意赅。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是不承认。太子打听到的消息，她是武安侯府的关系。可除了江家兄弟俩，谁也不知道江瑾年和青河郡主的关系。
他就算知道这些表面关系，也不可能正确判断。果然太子脸色稍霁，也觉得可能只是凑巧。他们想多了。
一餐饭她陪着在旁，跟太子解说都用了什么调料。其实稀罕的就那么几样，但这味道却是天差地别。独一份，而且符合人的味蕾，难怪会仙楼生意这么好。
太子走后第二天，内务府的人就来了这里，跟她谈宫廷御贡的事儿。给宫里供应，那就是皇商了，没有商家会拒绝。或者说没有商家敢拒绝。
“当然可以。”
“明日到内务府办手续给你颁发皇商的资格，楚东家亲自去。再确定各种细节，每年供应的数量。”
“是。”
太子会怀疑她吗，她觉得应该打听一下宫里的情况了。俩孩子会落那样的下场，肯定跟权利更迭脱不了关系。
但眼下，她今晚得去趟隔壁钱家。钱丛云今晚在家里设宴，庆贺搬了新府邸。
鸠占鹊巢还要把主人给撇开，这世上没那么轻巧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