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月得知游喑离开后是三天后。
“不可能！”乌月砸碎了桌上的茶杯。“游喑……游喑她不会离开我的！她说过的……”
乌岑撤退下人，轻柔开口：“月儿，是游喑自愿离开的，你这又是何必念着她呢？”
乌月脸颊一片冰凉，一摸，全是泪水。她喃喃道：“她不可能抛弃我的……”
乌岑在一旁垂下眼眸，心道，是游喑自己自愿离开的，不是自己逼的。
“月儿，清醒一点。好好当你的少主不好吗？不要念着她了。”乌岑苦口婆心道。
“……”乌月沉默不语，心底仍然刺痛。
想什么呢？
像是蚂蚁噬心，像是带有毒的刀刺中心脏，再把刀旋转几下，再抽出，又刺入，重复上百千万次。
乌岑看着自己女儿，依然笑呵呵的。慈祥的样子映在乌月眼底。
怎么可能不笑？
乌月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逼走了游喑，就觉得自己女儿会正常了……
我跟游喑在一起，真的很难接受吗？女的跟女的，真的错了吗？
以前说好了，只要我勇于追求情爱，他都会赞同，支持。可如今呢？如今和我的爱人在一起，却要棒打鸳鸯……
父亲，你失信了……
此后，乌月还是乌月，只是不同于从前。从原来的活泼变成了沉默，从原本眼中的温和变成了冷漠。
不管是过节也好，过生辰也罢，乌月永远都是沉默。话语不多，却并未让人不适，只是让人以为，她原本就是这样。
天生如此。
……
今年除夕夜，全宗上下，举杯欢庆。人声鼎沸，闹哄哄的。但在一处，黑暗蔓延，压抑无比——那是乌月的院子。
乌月躺在院中梨树的枝干上，怀中抱着坛梨花白，如珍宝般护着。
“月儿。”
乌月往下看去，见到乌岑时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乌岑看到女儿躺在枝干上，不禁皱眉冷声道。“月儿，下来。”
乌月翻身下来，淡然问道：“何事？”
听到淡然的语气，乌岑愣了下，随即笑道：“今天除夕，谁又惹你不开心了？跟我说说？”
乌月摇摇头：“没有。”
沉默片刻，乌月抬眸看向乌岑，疑惑道：“怎么了？”
乌岑捏着眉心，说：“月儿，你是不是在恨我？”
乌月：“没有。”
“那你是在报复我？”
“没有。”
依旧只有两个字。即使乌岑知道乌月不是在敷衍，但还是忍不住拔高声音道：“那你到底怎么了？像是换了个人。说话冷淡，眼神冷淡，过生辰更是……厌恶。”
乌月平静望着眼前的父亲，轻飘飘问了句：“你难道要管我的性格？”
“我……”
“爹，你忘了吗？游喑离开的那天，是我的生辰。”
乌岑猛的看向乌月，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出声。
“知道我为什么厌恶过生辰吗？”乌月轻声道。
乌岑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因为那天，我的爱人离开了我，是我的父亲亲手拆散的。我害怕那天，也厌恶那天。那天的恨、无奈、痛苦，永远在我的心中留藏。”
乌岑无言以对。
其实他明白，乌月如今这样，是因为他。因为棒打鸳鸯，逼走了游喑。
变冰冷，只是把自己伪装成不近人情。把自己的弱点给塞进壳里，再套上冰冷，让人误以为自己很强大，无所不能，无坚不摧，毫无弱点。
但没人知道，包括乌岑。乌月一到晚上，把冰冷卸下，再把自己的柔软安抚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靠着柔软中与游喑的记忆独自度过八年。
无人知晓乌月的孤独，也无人知晓乌月伪装，是为了那片柔软。
世人都说乌月无欲无求，清心寡淡。可乌月情窦初开时，是乌岑亲手了那段时光，造就了高岭之花。
“去大厅那聚一聚吧。”乌岑的声音染上哀求。
“算了。”乌月把梨花白放入梨树下的坑中，小心翼翼埋下土。“那里不适合我。太吵了。”
“去一下吧。”乌岑锲而不舍道。“去热闹的地方待一会，就一会，行吗？”
乌月看着乌岑。半晌，才点头同意。
*
大厅的确很热闹，还未进到里面就听见有人中气十足地喊到：
“六长老！这次你可别临阵脱逃啊！来，弟兄们！灌酒！！”
乌月：“…………”
乌岑跟在乌月身后，轻声开口：“你若是单独一个人也可以，只要在这热闹中待着就好。”
乌月“嗯”了声，抬腿走进去。刚跨进门槛，便被一位女子撞到。
那女子轻呼了声，捂着鼻子抬头。对上乌月的眼神后愣了下，随即惶恐道歉。
乌月看着与游喑相似的面容，缓缓吐出几个字：“你叫什么？”
“回少主，弟子名叫悠然。”悠然轻声细语道。
乌岑看着这一幕，生怕自己女儿又想起游喑，连忙道：“月儿，你快找个地方坐着吧。行吗？”
“嗯。”乌月瞥了眼悠然便走了。悠然怔愣住，俨然被乌月的眼神吓到。
乌岑松了口气，对悠然道：“今日之事是乌月的不对，吓到你了。”
悠然摇摇头：“是弟子走的急了，撞到了少主。”
乌岑叹气，说：“行了，从今往后，见到她就尽量绕着走，明白吗？”
“明白。”
“行了，去玩去吧。”
“……”
乌月找到个不起眼的角落，往那一坐就倒酒。喝着喝着便想起了游喑。
“你还要抛弃我多久？”
那种幸福的、甜蜜的、缠绕的时光回忆了上百上千遍，却仍然有一种空落感。好似那种时光只是个梦。
你带走了不幸、难过、残忍，留给我热闹、幸福。
可你忘了，
我拥有的幸福、热闹都是你带来的，你走了，它们自然而然也就走了，独留我一人。
游喑，你带走了所有，走的干干净净，唯独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