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峤跌坐在包围圈里，头昏脑胀。
“刚刚是什么？”身体腾空而起，宋峤难受得紧，压根没看清。
沉默三秒，林淡淡开口，“我的尾巴。”
“……呕……”
宋峤控制不住，忍到此刻她真的再也忍不下去了。腹内空荡荡的，近距离被虫味攻击，胃部的不适终于爆发。
持枪的手猛地一抖，林浑身杀意沸腾，狭长的眸上挑，怒火熊熊燃烧。
“怎么，你觉得我恶心？”
缓缓呼吸，将吸进体内的浊气吐掉，宋峤好不容易缓和过来，这具身体太弱了，有机会她要好好检查下。
“没。”宋峤打量三人。
最高的是阿德里，目测一米九，林和十七约莫差不多，与阿德里差一截，一米八左右。哀怨的眼神在三人身上轮转。
“你们戴着头盔，要不摘下来试试？”
林、阿德里、十七：“……”
全包式头盔24小时提供净化后的氧气，的确没有异味。
“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宋峤觉得她有必要解释下，“谢谢你救了我，我很喜欢你的尾巴。”
一个头盔被丢在她怀里，林冷着脸。双手不停，稳稳射击，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让她戴上？
宋峤也不客气，情况紧急，但愿他们没有察觉她身体的异常。
戴上头盔，透明的面具自动升起，宋峤贪婪地呼吸新鲜氧气。
冷硬的机械声在耳畔响起：
猎人小队[黎明]成员“林”退出小队频道，队长“阿德里”开放临时权限。
检测到未知人员进入小队频道。
队长“阿德里”关闭小队内部联络频道，开启外放功能。
“看虫群，找出发光的。报告位置。”阿德里发布命令。
宋峤抬头，仰望山壁。
眼前浮现三维的山体，象征着异虫的红色坐标此起彼伏在屏幕上涌现，标注小字103，104，105…….以此向后类推。
“能看到吗？”
十七等不及了，他们不把这些会发“光”的异虫杀死，哪怕有炸弹也无法顺利离开，虫群会一直跟着他们，直到一方落败。
“只要发光，不管多大，全部报告。”
浅色的光幕映射在宋峤的眼底，戴上头盔的她仅仅只能使用头盔的基础功能，她不知道在猎人其他成员的眼中，头盔意味着什么，一切具有热量的生物难以逃脱“它”的眼。
而现在，宋峤能够越过“它”看到连“它”都看不到的东西。
“112。”
——砰。虫尸砸落在地。
“118后面。”
——砰。
“132，133。”
——砰。
……
宋峤的播报声逐渐熟练，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黎明”小队成员分守三方，枪声追咬在数字后，一声又一声，丝毫不差。
“208，230。”
两具虫尸砸落在地。
宋峤停下了，虫群在退，它们停止了攻击。
直到红色的标记在眼前消失，宋峤眨眨酸涩的眼，高强度精神力的消耗，使得她顿感饥饿。
十七吹了个口哨，“干得不错。”
口哨声与肚子叫同时响起，十七诧异，“你饿得这么快？”
宋峤：“昨晚我就喝了一支营养液。”
林收起武器，活动着双手手腕，她皱着眉，显然外面的气味并不好闻。
想起她的头盔顶在自己脑袋上，宋峤抬手欲解。
林拦住她，“别，你会吐。”
宋峤默默放下手。
阿德里偏头，望向山口，他们可以出去了。
“十七，收拾背包。林，和我出去清点战场。”
不露痕迹地扫了眼十七，阿德里与林前后脚离开。
十七殷勤不已，让宋峤坐着喝营养液，一边麻利地往背包里塞各种东西，一边与宋峤闲聊。
“嗳，宋峤啊，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宋峤：“没。”
真是蹩脚的开场白，她现在更加相信十七是生化人了。
“那你的制造者？”
“……”宋峤记得她已经编造过记忆丢失的人设，现在十七又在询问她。
垂眼，掩下眼底的冷意，是怀疑还是试探？明明刚才他们合作得还挺愉快不是么。宋峤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两个人，林和阿德里在检查虫尸。他们特意将空间留给她和十七，是因为她和十七同是生化人么。
哪怕并肩作战过，他们不信任她，正巧，她也是。
无声地勾唇，宋峤讽刺一笑，不如让林来套她的话，毕竟林的兽形是毛茸茸，她或许会更感兴趣。
宋峤不想玩你猜我演的游戏了，累得慌，她打算找机会离开。
无聊地摸着手边的冲锋枪，宋峤望着林的背影，琢磨着如何从十七口中挖出信息。
十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下一秒，瞳孔骤缩。
“小心。”
一只异虫举起闪着寒光的利足，狠狠地朝着林挥去。
枪声响起。
宋峤左手举着冲锋枪，面容冷峻，下一秒丢下枪，恢复成懒洋洋的模样。
林转身，蹙眉盯着地上不再动弹的虫尸，神色复杂。
阿德里迈步赶过来，仔细观察，一枪毙命，命中头部。
“她在藏拙。”两人对视，达成共识。
十七愣在原地，头一回考虑自己是否要去升级芯片。他还没反应过来，宋峤就已经抬手、举枪、射击，一连串的动作花了多久，一星秒，两星秒，绝对不超过三星秒。
他错了，他要收回此前的话。宋峤的场景反应能力绝对一流。
“你，先前怎么不开枪？”
十七简直要骂人，要不是宋峤无意中透露她能看到异虫体内的“光”，估计他们此刻已经将她丢在山谷里炸成碎片了。
阿德里和林走了回来，同样听到了十七的提问。
宋峤坐在地上没骨头似的，身边丢了几支喝空的营养液。
“虫子太恶心了。”
十七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不是，芯片顶级，运行流畅，建模优越，脑子不太好使，这对吗？
林&阿德里：……..
十七深受打击，他分好背包，也不跟其他人打招呼，梗着脖子往外走。
“走吧。”
阿德里见怪不怪，示意林喊上宋峤一起离开。
“我欠你一次”，林郑重地说，“有什么事，我能办到的尽管提。”
宋峤摆摆手，“小事。”
一行人离开山谷，宋峤学着阿德里的样子，想要摘下头盔，失败。
林帮着她取下，随口道，“没用过？”
宋峤“嗯”了一声。
一直留意后头动静的十七见状，冷哼，宋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走到黑灰一片的残骸前，十七停下脚步，闪烁着冷光的双眼扫视面前的一切。阿德里站在一旁，同样在残骸堆里检查。
宋峤心里咯噔一声。
残骸里，别说醒目的橘红色碎片了，就连完整些的机体残骸都没有巴掌大的。
没等宋峤开口，林主动为她解释，“十七和头儿在确认飞行器里没有‘黑匣子’。”
生怕她不清楚，林接着说，“‘黑匣子’，也就是‘FDR飞行数据记录器’，能够持续记录飞行参数，如速度、高度、航向等等，远比ACARS等能更好记录数据。”
“没有黑匣子还好，就怕有其他手段能够追踪你。”
宋峤没吭声，等待林继续说下去。
单手拎着头盔，林正色道，“不管发生过什么，宋峤，你要谨记一点，不能轻易告诉别人你能够看到[光]。”
“在你没有成为二等公民之前，不要暴露你的能力。无论它是怎么来的，都不要向外透露。”
宋峤皱眉，心里的疑问又多了一个。
没等她开口，阿德里和十七回来了。
十七臭着脸，“我和头儿搜过了，没有匣子，没有其它记录的载体。总之你救了我们，我们不会恩将仇报的。在后勤队的人过来前，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林跟着补充，“别问不该问的，你的能力我们也是第一次见。”
默默闭嘴，宋峤如同被踩扁的气球，整个人都蔫了。
指尖微勾，营养液从袖口滑出，宋峤叼着一支，食物可以抚慰她此刻微妙的心情。有人为她指导固然是好，可惜信任很难。
咕咚吞下，宋峤面如土色，再次感叹真的好难喝。
“有其他吃的吗？”
十七简直要为她的脑回路点赞。缺乏常识，对气味敏感，不喜欢营养液……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吃肉跟菜，很原始的那种？”
原始？是说的饭菜吗，比起营养液，好像饭菜确实很原始。宋峤忙不迭点头，这世界有正常的饭菜，谁要喝营养液呀，她已经好久没吃上正经的东西了，末世里基地发的例餐不知道是哪年从地底挖出来的罐头，要不就是培育的土豆，各种做法的土豆，她已经腻了。
十七整张脸上写满同情，“你想吃的话，有机会我会带你去的。”十七郑重承诺。
宋峤眼里一喜，是装的，她会自己去的。
轻咳一声，十七别开脸，“你问点别的吧。”
天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灰扑扑的飞行器落下。
后勤队来了。舱门打开，一个肥胖的身影从飞行器上跳下，咣地落地。
是他们的对接人矮胖子。衬衫在他的腹部绷得紧紧的，腰带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他皱眉打量四周，“货呢？”
十七笑着迎上去，“在后头山谷里，主要集中在那片，98只异虫，其他地方零碎的还有12只。”
胖子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丢下拇指大小的铁疙瘩，落地后迅速展开，迈开八条腿，往十七说的山谷爬去。
扯着领口放松颈部，直到看不到微型探索器的身影，胖子歪头打量，“怎么多了一个人，队长呢？”
阿德里上前，不动声色挡住胖子朝后张望的动作。
冷哼一声，胖子伸出手，在手腕光脑上摁了两下，眯眼冷笑，“行吧，录入身份，该返程了。”
这是猎人小队离场前的必备流程，没有例外。
三人依次伸手，在胖子腕上虚空一晃，连续的机械音响起：“通过”、“通过”、“通过”。
轮到宋峤了。
手环隐约能看出是白色，上方的标志涂满泥土，十七干的，他说这样把鬼画符遮住，别人一定认不出来。
宋峤抬手，神色坦荡地如同从前坐地铁刷卡般随意。
机械音响起———
“警告，未通过。”
“警告，未通过。”
“警告，未通过。”
一连播报三遍。
胖子歪着嘴，嘴角一侧高高扬起，压不住的得意。
“哟，这还有个黑户啊！”
好家伙，她是黑户。
三人心底同时一凛，齐齐望向宋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