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爱兰情绪激动,边抹眼泪边告状:“从今天一早大姐就赖在屋里不出来,堆在盆里的脏衣服不洗,中午做饭让她帮忙她也不做,饭做好了才出来,一出来就说要找工作不相亲,
我想着大姐跟汪大哥都已经相过亲就差定日子扯证了,妈你为了大姐的婚事操心这么久,大姐突然改了主意我就劝了两句,没想到大姐就跟疯了一样扑过来打我,还打翻了刚炒好的菜,还说什么她的东西就是砸了也不会给我,我又没说炒肉就我一个人吃的话,大姐她不会是中邪了吧?”
“瞎说什么呢!”听到小女儿说这话,曹秀红立刻喝止,左右看看四周,好在两边院墙和对面院子里都没人露头。
这会破四旧的风已经吹到海省了,一些没事干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各处找茬,被揪住错处的人家就别想安生,天天大街小巷的乱窜喊口号,比下水道的老鼠还犯人,现在人人都忌讳说这些东西。
林爱兰却没在意,见她妈没说大姐反而警告她小心说话,原本没几滴的眼泪有了泛滥的趋势,她愤愤的将脸转过去让她妈瞅,一个轮廓明显的红掌印,一看打的人就没省力气。
姜欢喜嘶了一声,明明听闻大表姐更勤快老实,二表姐更聪明心眼更多,现在看来她妈说的版本有点太落后了。
她越过姨妈看向大表姐那头,屋檐底下姨父正在教训自家大女儿,不过一向听话的懂事的大女儿睡了一觉好像变了很多,面上除了残留的怒意没有一丝悔过的意思。
想到刚刚争吵时爱梅说的话,林向军又有些埋怨老婆曹秀红竟然连他都瞒着,私下答应给小女儿买工作的事也不和他商量一下。
答应了还不成还让大女儿知道了大闹一通,这要是以后成了性子,什么事都闹都比,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下好了,本来说好的亲事突然出了变故,昨天他还和汪海洋他爸吃了一顿饭来着,是对方付的钱,要是婚事不成,他还得回请回去,多丢人?
自顾自罗列嫁去汪家的种种好处的林向军没有注意到大女儿越发难看的脸色,见她不说话也有些不耐烦了,挥挥手示意赶紧吃饭,一会还要去上班,可不能迟到。
正往这边看的姜欢喜倒是注意到了大表姐难看的脸色,但这毕竟是姨父姨母的家事,她不好插手。
饭桌上姨妈压制怒火向家里人介绍外甥女姜欢喜,林家几人都看过那张照片,反应和姨妈一致,姜欢喜熟门熟路的撩开垂下的刘海,看来她需要买两个卡子把头发夹起来了,天越来越热,刘海太长也容易捂出痱子。
止住眼泪的林爱兰看清这位乡下表妹的脸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本来以为从小生活在乡下的表妹肯定长得不怎么样,下意识对比的林爱兰撇过点,敷衍的点点头就当回应,姨妈有些不满她没礼貌的表现,但是鉴于小女儿刚被打才止住哭,也没说什么。
一直保持沉默的林爱梅看了姜欢喜两眼,没想起有关这个表妹的记忆,只当对方来得时间短很快回乡下了没有多想,无视了家里沉闷的气氛,再次开口抛出了一枚手榴弹:“妈,我要求不高,你答应给小妹找什么工作,给我也找一份就行。”
曹秀红心头一跳,猛的抬头看向大女儿,不清楚爱梅是从哪知道的,小女儿年纪还没满二十,爱兰不想嫁人想找工作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有了工作再找对象肯定更找到条件更好的。
私心里她还是下意识偏向喜欢黏着她的小女儿,但也不是不为大女儿打算,大女儿学历不高,不像小女儿读到了高中,要不是前阵子高考取消,肯定是要参加高考上大学的。
反观不爱说话的大女儿只念到了小学就不读了,在学校里的成绩就一般还总容易被同学和周围的孩子欺负,欺负了也不知道告状。
以后嫁人最好是离得越近越好,而且大女儿勤快还能帮衬一下家里,照看下黑蛋,她和丈夫都有工作要忙,中午忙起来只能在食堂吃,偶尔晚上还要加班,小女儿总往外跑找同学,儿媳妇一个人在家看着黑蛋,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事总要有人帮着做。
汪家的汪海洋除了因为下乡耽误了几年已经二十八了,年龄比爱梅大了六岁,除此之外都符合她的心意,她本想敲定了两人的事。
解决了大女儿的婚姻大事再处理小女儿的工作,也是怕大女儿提前知道了再生出别的心思,他们家的存款统共也才六百多,还要给两岁的孙子黑蛋买营养品。
大儿子刚转正一年,皮鞋厂是小厂,他们一家子都在皮鞋厂工作,她知道刚转正员工的工资,二十九块八毛钱,儿媳没工作,一家三口月月将钱花得精光,家里还要时不时倒贴黑蛋的营养费,存款是一点贡献都没有。
丈夫林向军的工资每月还要上交一半给公公婆婆,她的工资虽然不用交,但想一口气拿出买两份工作的钱恐怕要把家底掏空。
就算有钱想买到两份工作也不是容易的事,找到一份工作都不知道中间要走多少关系卖多少人情,走关系也是要钱和票的。
所以曹秀红在答应小女儿后就提醒过她不要跟其他人说起这件事,她都还没来得及跟林向提这件事,没想到竟然被大女儿知道了,这件事就她和小女儿知道,所以林爱兰成了她的首要怀疑对象。
林爱兰见她妈看向她,顾不得告状了,飞快摇头表示她没有说过这件事,这事她也知道轻重,从没跟别人提起过,她可是打定主意要当一名光荣的工人,和她的高中同学一样,没道理她学习压过她们,到头来还过得不如她们,不就是找关系进厂吗?她爸妈可是皮鞋厂的双职工!她也行!
大脑飞速运转的林爱兰转头又看向大嫂:“大嫂是不是你偷听了我和妈的谈话故意告诉大姐搞破坏?!你就是见不得我好!觉得我读书是浪费钱就该和大姐一样在家帮你做家务,给黑蛋洗尿布当老妈子,现在听到我要找工作又故意使坏是不是?!”
突然被牵扯进去的王梨花猛的抬头,注意到婆婆曹秀红不善的眼神,桌下的手不断拉扯丈夫林爱岗的裤子,反驳道: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我哪会做听墙角的事?妈你可别听爱兰瞎说,肯定是爱梅自己听到的。”
收到老婆求救信号的林爱岗立刻跟着点头附和:“小妹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嫂子说话?妈你知道的,梨花不是这样的人。”
听到小夫妻俩这么说曹秀红皱眉没有说话,自己儿媳什么德性她清楚得很,天天惦记着她和向军的工资,总想着能从婆家扒拉点东西贴补娘家,还是生了黑蛋后心思才收了收,但也只顾小家,不顾大家,自私惯了。
但找工作的事儿媳妇要是知道了,以她嘴上没把门的早该捅出来了,哪会等到今天才发作,还偏偏选在她去车站接外甥女的时候,还不知道妹妹秀丫知道了这件事得怎么看她家呢。
一脸糟心的曹秀红下意识撇了眼外甥女,结果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小鸡啄米埋头干饭,心头一梗,不过不在意也好,免得回去说嘴,只可惜了那盘炒肉,他们家一个月统共也才有两斤多的肉票。
城里衣食住行都要票,每个月每人发下的份额都会由她统一分配,每一块肉都得精打细算。
今天她特意切了足足五两肉,也算是招待了远道过来的外甥女,不过再之后就没有了,现在家里乱哄哄的事也对,根本没工夫管她,外甥女要是懂事住几天也该回去了,她可没那能耐凭空变出一份工作。
姜欢喜不知道姨妈现在已经惦记她什么时候走了,此刻正专注干饭,打算将自己带来的半麻袋地瓜吃回来,可惜没有吃到肉,不过她来者不拒,见其他人都没心思吃饭,立刻加快动作扒拉着碗里的饭,筷子没停的不断夹菜,边听边下饭。
听到几人说着说着就把话题重心落到了买工作上,她掐脚趾一算,两个三百就是六百块,即便姨父姨母两人是皮鞋厂的双职工,恐怕也很难掏出这么多。
表哥的工作好像就是花钱买的,做了五年才转正,中间结婚生子都要钱,姜欢喜猜测姨妈家里的存款应该买不了两份工作,那两位表姐要是都想进厂避免下乡,恐怕有得争了,姨父不当事,姨妈好像更偏向二表姐,难怪大表姐会爆发,不闹不争就只有嫁人这条路了。
在姜欢喜看来,下乡肯定不成,这会一但下乡没个十几年是回不来的,做不惯农活的人每天赚的那点工分还不够温饱,他们村就有好几个知青,刚来都哭着闹着要回去,一开始还有力气折腾,后面吃不饱饭还要下地,连折腾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且比起匆匆忙忙找个看得过去的男的结婚,不如找份工作。
这会都是奉行铁饭碗,一个工作传三代,没有特殊情况厂子是不会轻易开除的,工作转正后还能排入分房名单,虽然多久能分到要看厂子大小和经营情况,但这会的工人阶级可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社会地位。
这个道理林爱梅在结婚五年后才真正领悟,但那时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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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