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头卖到城里的小女儿大着肚子回来了，没过几天就生下一个瘦巴巴的小子。
小余头出生没几分钟就没了妈，大出血，没来得及送到村卫生院就没了。
老余头抱着小余头去城里要钱。
村里人认为女儿都被赶回来了，肯定不会认这个孩子的，老余头一定要不到钱。
结果老余头抱着小余头回来后，过上了每月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为什么呀，因为城里老板的正牌妻子生不出小子，只有两个丫头。
可惜老余头又抽烟又喝酒，还爱打牌。
村里人嫌他牌品差，都不爱和他打，他就去附近的村子、去镇上打。
这就导致小余头经常好几天没人管。
不过小余头是个天使宝宝，而且能为老余头带来钱，所以老余头不嫌弃他，一岁前还是认真养了养的，今天这里讨顿奶，明天那里讨顿奶，毕竟这么大点小孩太容易死了，而他还得靠着这小东西换钱呢。
一岁后小余头能颤颤巍巍走两步后，老余头就彻底当上了甩手掌柜。
今天往他大女儿家门口一丢，明天就往他二女儿家门口一丢，再往小余头的小布包里塞点钱，自己潇潇洒洒地玩去，再往后就是难见到人了。
小余头天天被两家人谦让地推来推去。
也可怜他大女儿二女儿，自己的活儿都做不完，还得拉拉扯扯一个侄儿，刚开始还有随机刷新的大几百的零钱，后来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彻底没有。
大女儿曾经狠心没管拿着自己空空的小布包坐在门口的小余头，结果这娃娃在太阳下晒脱水了也不哭不闹。
等大女婿上地回来时一看，娃娃都出气多进气少了。
赶紧送去诊所，当晚就高烧不退，不过由于没吃什么，估计在家里的几天老余头也没给孩子喂过什么东西吃，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
大夫还说小余头的心脏有杂音，建议去城里大医院看看，吓得大女儿和大女婿连最后一瓶水没输完就抱着小余头跑了。
这时大家才发现小余头虽然看起来机灵可爱，有着会说话的眼睛，但是不爱开口说话，应该说是不会主动去说话，问他什么问题偶尔也会回答，但是更爱用点头或摇头来替代。
和他呆在一个房间里，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和同年纪的孩子比起来太安静了，而且也不像普通男孩那样上蹿下跳，有时候还感觉他什么也没做就小脸煞白。
但大女儿二女儿不觉得小余头有什么问题，她们反倒觉得小余头人小精怪，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就省得经常发出声音惹人心烦。
不过这次病后，大家感觉小余头长得更慢了，只比他大三个月的三哥已经比他高出半个头了，他还是颗瘦瘦小小的豆芽菜。
大女儿家就是普通的庄稼人，家里还有两个小子。
二女儿家要好些，二女婿和二女儿在镇上给人干送货的活，也是个苦差事，家里只有一个小子。
所以作为家里最小的，又无父无母，三个哥哥总是联合起来欺负他。
大表哥已经上小学了，更是发动全村的小孩子都来欺负他，欺负他时他也不还手，就是抱着头蹲下，任他们往自己身上砸小石子或烂泥巴。
因为曾经有一次他条件反射地还了手，大姨家的三哥眼眶被那一下打得青紫，小余头当晚被大姨夫狠狠揍了一顿后，他就再也不还手了。
村里的孩子见他这样，也自讨没趣，只把他当个出气筒，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欺负他两下。
两家人没有人愿意养小余头，六岁前一直是大女儿家养几天，二女儿家养几天，小余头偶尔被欺负很了就自己偷偷躲到某个小角落里呆上几天，也没人找他。
六岁后虽然瘦巴巴的小余头也吃不了多少，但两家人开始想办法摆脱他了，养了小余头这么多年了，本就对小妹妹没什么的姐妹情谊早就消磨殆尽，对待她的孩子当然也是越看越厌烦。
而且不知道听谁说的，老余头最近的手气好，赢了好几把大的。
就觉得得想办法叫小余头去拿老余头的钱，告诉他那钱本来就是他的，是他亲爹给的，而老余头一般不会把钱全部带在身上。
就在他们商讨什么时候去拿钱最合适时，先等来了被人抬回来鼻青脸肿的老余头。
抬他回来的人说老余头在外欠了十万块钱，要她们这几天赶紧凑齐，不然有她们好看。
大女儿家二女儿家都傻眼了，根本没见过这样的架势，也根本没有这么多钱，马上表示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和他一起生活的只有小余头，问好大哥们收不收小余头。
那些人扒拉小余头的手和脚看了看，感觉小余头虽然在这样的乡村中水灵得过分，但看起来身子骨很差应该也卖不到十万块钱。
于是大女儿和二女儿又把算盘打到了小余头素未谋面的亲爹身上。
但老余头不愿意说出小余头他亲爹的住址，怕他们把给自己的钱抢了，只支支吾吾地说姓梁，是个做生意的，就什么都不肯说了，嘀咕着不要她们管。
大女儿二女儿也没辙，想着能拖就拖，反正讨债的人会先找老余头，还让小余头今天留在这照顾受伤的老余头。
结果第二天，老余头死了。
小余头前一天还被爷爷使唤着早上去大姨家讨点稀饭来呢，结果都晌午了，他都已经出门玩过一整圈回来了，桌上的稀饭还没有动。
见爷爷的房间门敞着，小余头就进去叫，怕爷爷醒来后发现稀饭坏了更生气。
小余头拉爷爷的手，爷爷一直没有反应，而且感觉爷爷的手很冰也很僵硬，有些害怕，急忙出门找帮手。
但刚出门就想起早上他去讨稀饭时，大姨就很不高兴，说今天爷爷回来，中午叫爷爷给他弄吃的。
没办法，小余头只好跑到村委会门口，哐哐哐敲门框，吸引里面开会的人的注意力。
“哟，是小余头啊，怎么了？”村书记是个中年人，有着粗粗的眉毛和方方的脸，每次来老余头家都要他把田里收拾收拾，还问他需不需要村里出资把鸡鸭都养起来，做点正经伙计，好好把小余头养大。
老余头每次表面上都会回答，“好好好，过几天一定。”
但等书记走后老余头都会大骂，说他不是好人，叫小余头以后见着他都离远一些。
受老余头影响，小余头有点怕他。
但书记和他媳妇不止一次叫衣服脏兮兮身上到处是擦伤的小余头进家里吃过饭。
他们家的大女儿放假从城里回来，还经常给小余头带好吃的东西，好多都是村里其他孩子没见过的。
大姐姐会先从袋子里拿出几块分给村里的孩子们，然后叫他们不要再欺负小余头了，村里的孩子就会消停那么一段时间，等大姐姐又去上学了，再去欺负小余头。
然后袋子里剩下的所有都会偷偷留给小余头，大姐姐还会边亲亲被自己妈洗得干干净净的小余头边说：“谁叫我们小余头是大余村最可爱的小孩呀！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就说书记家的姐姐下次不给你们好吃的了。”
可惜小余头不会说。
小余头的妈妈和大姐姐是好朋友，本来说好一起去上大学呢，结果高中都还没有毕业，虽没花老余头一分钱，但老余头嫌她不能给自己钱，而一个大老板又刚好看上了妈妈，老余头就把妈妈卖给了大老板自己拿钱潇洒了几天，其实这些也是小余头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但今天情况紧急，他大着胆子去拉书记的手，要带他去家里看老余头的情况。
“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但小余头越着急越说不出话了，只一个劲地拉书记，嘴里说着“爷”。
“那就先说到这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收拾收拾回家吃午饭吧，我跟这孩子去看看。”他感觉是老余头出了什么事情，就把小余头抱起来跑去老余头家里。
一去就发现早已僵硬的老余头。
他赶紧将小余头送到自己家中，叫媳妇看着，顺便给他弄点中饭吃，自己则去通知余大妮和余二妮。
大女儿和二女儿一听这个消息天都塌了，那十万块的债谁来还呢，还有小余头以后谁来养呢？
下午老余头就下葬了，讨债的人还来大闹了一番。
第二天，老余头头七还没过呢，大女儿家和二女儿家就吵了起来，书记急忙来调解。
唇枪舌战一上午，从家门口吵到村委会。
村委会的茶水都喝过好几轮了，最后终于敲定方案要去找小余头的亲爹，毕竟每个月给老余头一笔不小的数目，要不就是很看重这个孩子，要不就是钱多没处使。
还有那十万块的债，让人头疼。
书记本来以前就提议把小余头接到自己家来养，但是那次两女儿家和老余头统一战线了，他老余家的孩子怎么能叫一个外人来养，以后肯定就不和他们亲了。
这次也一样，他们坚决要求让小余头回到亲爹那，感受从来没有过的父爱，不然书记想养小余头的话，就要把那十万块的债还了。
书记才不认这个理呢。
他问小余头自己的想法。
小余头挠挠头，他其实无所谓，但是不想给书记添麻烦，就说了个“爸”字。
“那行，等明天上午我把事情处理完，下午就和你们一起去找小余头亲爹，但先说好，要是他亲爹人品不行或是家庭环境不适合小余头生活的，小余头还是得接回来，十万块的事我们再来想办法。”
大女儿家和二女儿家忙不迭点头。
昨天已经在书记家吃过香喷喷的饺子睡过软软的床了，所以今天小余头和书记挥挥手再见后去了二姨夫家，因为二姨夫家有皮卡，明天一早能直接带着他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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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小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