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的人潮像退潮般涌向教学楼,王主任气急败坏的训斥声被淹没在杂乱的脚步声里。
陈安逸把揉得发皱的演讲稿折成整齐的方块,塞进校服口袋时,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毛刺,那边角还沾着点地面上的尘土。她回头望了眼操场,那几辆摩托车斜斜地停在草坪上,周崇未的银色短发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教学楼的走廊很快被新生们填满,蓝白色校服的身影在各个班级牌下攒动。
“哎!3班在哪儿啊?”
“快看门口贴着座位图。”
嘈杂的声音撞在瓷砖墙上,反弹出嗡嗡的回响。有人抱着崭新的书本小跑而过,跑鞋摩擦在地胶上发出阵阵闷响;有人对着教室门牌上的名单指指点点,指尖在甲乙丙丁的名字上划过。楼梯转角处,两个相熟的男生嬉笑玩闹的推搡起来,书包带勾在一起,发出拉链摩擦的刺耳声响。
陈安逸穿过人群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蓝底白字的班级牌。高一 (3)班、高一 (2)班…… 终于在走廊尽头看到了高一(1)班的牌子。牌子下方的墙上果然端端正正地贴着张 A4 纸打印的名单,黑色宋体字整整齐齐的排了7排6列,未干的油墨味混着走廊里人群掀起的灰尘扑面而来。
她手指轻轻点在名单顶端,从 “第一排” 开始寻找。指尖划过每个即将成为同窗的人名,正要继续下移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斜后方穿了过来,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那只手抢先按在了整张纸的最中间 “陈安逸” 三个字上。陈安逸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余光中看到那只手的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手腕上戴着块黑色电子表,表链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找到了!” 耳后传来好像在哪听过的声音。
陈安逸猛地转头,再一次撞进那双带着邪魅笑意的眼睛里,那双她刚刚才逃离开的眼睛。对方比她高出一个头,在混乱的走廊人群里,仿佛靠她更近了些。褪去黑色机车服,蓝白色校服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清晰的锁骨。银色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半截眉毛,却挡不住那双帅气逼人的眼睛。
他们不是刚刚还在操场上闲逛?为何突然出现在了这里?陈安逸总感觉自己被针对了。眼前的周崇未,很像是早就等在这里,特意要吓她一跳。
她下意识地更往后一些,几乎要把自己贴到墙里。周围的嘈杂声仿佛瞬间安静了,她能清晰地听到对方轻微的呼吸声,还有自己那撞在胸腔上的清晰的心跳。
周崇未见她被吓傻了,嘴角弯得更厉害了。他抬起手拨弄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的秀发,收回手时指尖还故意的撩起了陈安逸的马尾。闫龙等人随即跟在后面哈哈大笑,只有方宇恒冷眼看着自己这群没长大的朋友,以及那个局促不安的“好学生”。
走廊另一头传来1班班主任何老师的呵斥声:“你们是哪个班的?堵在门口干什么?还不快回自己班!”
男孩朝声音来源处瞥了一眼,陈安逸也像找到救星一样看着即将成为自己班主任的何老师,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一席素色连衣裙板板正正的挺阔着,是标准班主任的样子。
“对不起老师,我们是7班的,找错教室了。”一众男生中,最不想搞事的方宇恒上前一步,一手拉过周崇未,谦恭有礼的对何老师轻轻的鞠了个躬。
同时,又将目光转送到何老师身侧,陈安逸一脸无辜的站在那,
“抱歉了!”方宇恒点头示意,面无表情。说完便拉着周崇未转身离开。
周崇未甩开了方宇恒,冲陈安逸做了个极具挑衅的手势,
“陈安逸,我记住你了。”
很多年后,陈安逸每每回忆起来,总忘不了这一幕,似乎这才是她青春时代真正的开始。她时常在想,在那个年纪里,人们大都喜欢用成绩来衡量对一个学生的宠爱,而那时的她第一次懵懂的明白,原来真正的宠爱应该是可以叫人怦然心动的。
只是当时的陈安逸,只能低头紧紧盯着地板,她偷偷的将头转了30度,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看到了那个叫做周崇未的男孩留在地板上阳光里的那一抹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