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安像是气极,又像是痛极了,一字一顿地咬着牙齿,挤出几个凶狠却凌乱的字:
“为什么……”
“你为什么……”
“你、有没有真正喜欢过我?”
【神金。】
【我脑子有病才会喜欢你。】
【这位爷今天到底在唱哪出戏?喝醉了还是吃多了啊?】
心里骂得肆无忌惮。
但面上许雾却还是装得深情,他咬着下唇,努力憋出点泪花:
“这么多年,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不愿意多看我一眼,连我对你的喜欢都不愿意承认吗?”
“他们都说我很贱,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从在荧幕里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
眼泪有点难憋出来,许雾想垂下头,让碎发遮住眼睛。
没想到沈晏安掐住了他的脸颊,强势地抬起他的下巴,逼他对视。
沈晏安盯着他的眼神带着刻骨的狠劲,似乎要把他整个人看穿了。
许雾心慌得想逃跑。
玄关的灯很亮。
Alpha的身影高大,把他抵在门边,几乎是堵死了他的路。
明明是危险、强势的一方。
可为什么?
沈晏安眼里的乌云越来越浓,气息也越来越沉?
【他不开心吗,还是被我感动了?】
【不对,要是感动了应该会有舔狗积分加吗?难道我还不够舔?】
【妈的,越来越难伺候了,到底还要我怎样?】
许雾一愣,在沈晏安捉摸不透的视线里,硬着头皮继续演:
“沈哥,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只能放弃所有尊严留在你身边。我不贱,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现在你居然还问我喜不喜欢你,”许雾眼尾发红,声音哽咽,“你还要我怎么把这颗真心剖开你看吗?”
沈晏安沉着脸,一言不发。
许雾有点编不下去了。
而且莫名感觉自己多说多错。
因为沈晏安的表情明显越来越难看。
许雾被逼着和沈晏安对视,越来越疑惑。
半晌,竟是沈晏安主动松了手。
高大强势的Alpha微侧过头,勾起唇角似乎笑了一下,他的语调泛着诡异的阴冷:
“好啊。”
“你现在就把你的心剖给我看。”
——我倒想看看你是藏着怎样的祸心。
许雾吓得心尖一颤。
不待他反应,沈晏安又倏地松开手,手握成拳猛地砸向门板。
“砰砰”的砸门声,伴着一句暴躁失控的嘶吼:“滚!”
逃生路线已经在心里模拟了千百遍,许雾立马丝滑地拉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了出去。
仓促得连门都忘了关,活像背后有鬼追着他。
老小区楼道狭窄,仅有几缕迟暮的光线透过扇叶状的小窗口,短暂地留下光影。
楼道里的脚步声很快远去,太阳似乎也在直直往下落,门外的光影变得暗淡模糊。
一片死寂。
半晌。
沈晏安抬手合住眼睛。
掌心有一滴他不想承认的、带着温度的。
湿润。
太好笑了。
他为什么要为一只卑微讨嫌的舔狗伤心呢。
知道许雾真正的心思他固然惊愕,可却没必要伤心。
许雾根本不算什么。
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他。
走了就走了。
演的就演的。
一条舔狗罢了。
沈晏安关上门,走进客厅。
餐桌上摆着干净美味的菜肴,配套的碗碟洗得发亮。
厨房里还冒出热腾腾的香气。
沈晏安闻出来了,是山药排骨汤。
许雾以前常常做给他吃。
那时,那人像怕自己吃不饱一样每天都变着花样做很多菜,炖很多营养健康的汤,还大老远跑到剧组给他带饭。
热腾腾的,总是带着温软安心的香气。
剧组的人都说他好福气,他却嫌许雾的到来引得流言蜚语。
便不准许雾到剧组找他,即使要来送餐,也是让许雾偷偷放到车上,自己并不去见他。
盛在白瓷碗里的山药排骨秀色可餐,乳白色的汤汁泛着温润的光泽。
沈晏安拿了筷子,就站在狭窄的灶台边吃了起来。
几乎是囫囵吞枣。
仿佛饿极了。
很快,他就吃完了碗里的食物,连汤汁都喝完了。
“咔嚓”。
瓷碗落地的声音脆得刺耳。
沈晏安撑着灶台,胃部传来一阵痉挛。
他的右手死死按住腹部,脸色瞬时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胃里的绞痛蔓延开,灼烧着他的神经。
沈晏安吐了出来。
曾经可口营养的食物变成了毒药。
他摸索着手机,想给许雾打电话。
质问他为什么要害他。
可是他又不想许雾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
这算什么呢?
许雾的心声说。
不曾爱过他。
-
许雾一口气跑出小区,来到人多的街口才有了些安全感。
刚刚的沈晏安太恐怖了。
许雾扶着膝盖,喘了一会气。
冷静了会越发奇怪,沈晏安到底怎么了?什么时候也染上超雄了?
忽地。
一声闷雷从远处滚来,惊得许雾抬起头。
只见天边堆叠着厚重的乌云,天际仿佛被墨水染过,只能从乌云稀薄处窥见一点夕阳。
要下雨了。
没带伞!
许雾连忙往地铁站跑。
秋初阴冷的风刮过他的衣角,心中那抹微不足道的念头也匆匆掠过。
——乌云里藏着雨。
——沈晏安浅褐色的眼睛里,阴沉沉的, 似乎,也蕴着雨。
——但是,怎么可能呢?
……
走出地铁站,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雨。
天空十分阴暗,豆大的雨珠接连不断地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来。
有不少人都被困在了这个地铁站。
许雾打开天气预报,上面写着这扬雨要一直下到凌晨,不过一个小时后雨会变小。
好吧,只能等了。
他收起手机,正准备往后站点,却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人。
“对不起。”许雾连忙道歉。
“没关系。”
低沉冷冽的嗓音,有些耳熟。
许雾抬眼,看见裴行之清晰锋利的下颔线和高挺的鼻子,以及缀在鼻梁上的浅色小痣。
他垂着浓密的长睫,眸光沉沉,浓墨般瞳孔似也蒙着乌云。
许雾怔了怔:“学弟,你也在这啊。”
他莫名慌乱地别开视线,侧头看向外面的滂沱大雨:“恐怕要等雨变小再走了。”
裴行之长腿一迈,撑开手里的黑伞:“是么。”
刚刚居然没注意到他手里的伞。
要不要蹭一下?
许雾有些犹豫,因为他感觉裴行之似乎不太高兴。
那把伞也不是很大。
地铁站外哒哒的雨点勾织成一片灰蒙蒙的珠帘,笼罩的一切都很潮湿。
裴行之侧身站在出口处的下一层台阶,撑着伞回望着他。
寒风染过他冷峭的眉眼,凌厉的侧脸在雨幕下更显清冷疏离。
“哦哦,你带伞了。”许雾说了句废话。
裴行之等了等,没等到许雾的下一句话。
他有些后悔,或许不应该情绪外露。
——尽管他知道许雾是去了沈晏安家。
站外的雨下个不停,风刮得旁边的树东倒西歪,形形色色的人影在经过徘徊。
他们却是定格的。
似乎谁也都不肯走出那一步。
许雾捏了捏手指,心想裴行之不会在等他吧?
他正准备厚着脸皮试探一下,便听见裴行之抿唇道:“一起回去吧。”
语气平静,却似有几分生疏。
许雾上前几步,躲进裴行之的伞下。
心想。
这不会是大少爷第一次邀请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