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竹清没多问其他问题，坐着专用电梯上了一楼大厅，“麻烦你们。”
“不麻烦沈督察，现在我们信息中心组的配置都很高级，就算是人工搜索也要不了多久，大概一天之内就会出结果。”那边回道。
沈竹清又嗯了一声，再次致谢。
Alpha与Omega的信息素对对方有天然的引诱性和协助作用，作用大小取决于双方信息素的契合程度，契合度越高，这种影响就越大。
长期从事他们这类工作的人往往面对严重的精神压力和巨大的体能需求，极易造成信息素失控甚至腺体损伤，对A或者O来说，都是不小的身心伤害。
为了应对这种局面，督察局设立了安抚组。
匹配系统会根据信息素的契合程度进行多方面的考量与计算，最后提取数据分组。所谓安抚组，就是只需要通过释放安抚性信息素，让对方的信息素数值始终保持在安全阈值，疏解压力。
由于安抚是双向的，所以对契合度要求很高。
通常情况下，安抚组一般是两个人，可能会根据个人能力动态调整。
沈竹清的情况很特殊，他是很罕见的S级的Omega，这本该是喜闻乐见的事，因为S级Omega的能力很强大。
但匹配系统却显示，他的信息素居然无法与局内任何一个Alpha达到合格值。
数据低的可怕。
死去的林诏是两个月前去自荐人工匹配的，虽然沈竹清和他的契合度只有40%，但信息中心组觉得有总比打抑制剂好，还是把两个人组在了一起。
虽然两个人一次安抚任务也没做，林诏就一命呜呼了。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
坐在椅子上吃薯片追剧的司萤看到他上来了，立马站起身跑过来，“沈督察，现在去哪?”
沈竹清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不早，他也并没有其他的工作需要完成，于是就让司萤先回家，自己则收拾了一下，去旁边的小饭馆解决晚饭问题。
春夏之交的傍晚很凉快，整个城市都泡在一种沉默又梦幻的蓝里，暖色的路灯立在梧桐树下，随着车流沿途而去，奔向更长更远的夜空。
这条街没多少人，来吃饭的大多都是附近的居民，沈竹清找了一家常去的店，点了一碗牛肉面，坐在店内靠窗的桌子上。
老板是个实在的中年女Beta，端着面给他的时候，还特意送了沈竹清一个荷包蛋，笑的慈和善良。
“送你嘞小沈，要是不够吃就和阿姨说啊，姨给你再加。”女人的手随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你别客气，要不是你，我的女儿可就遭老罪叫人把腺体给挖去黑市了。”
她说的半年前的一个人口失踪案，她的女儿也是受害者之一，在灰暗的废弃工厂，冰冷且不正规的手术床上，A级Omega腺体差点成为明码标价的商品。
沈竹清摇摇头：“这是督察局的工作，您客气了。”
女人立马就接话：“怎么可能每个人对待工作都一样，有些人就是不作为。现在像小沈你这样的，已经不多见了。”
沈竹清咬了一颗青菜，没说话。
店里又来了客，女人就让他慢点吃好好吃，又去后厨忙活去了。
她说得对，不只是督察局，很多军政部门都已经被某些蛀虫渗透。
在其位不谋其政是他们的日常。
沉默中，沈竹清忽然摊开自己的左手手掌，盯着自己的掌心看。
白皙的掌上，一道已经愈合很久的狭长疤痕几乎要横亘他的整个掌心，与事业线重合，然后在他事业线的结尾独自向下延伸。
他垂眼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完晚饭，他又去旁边的24小时药店买了几盒Omega抑制剂和抑制贴用作备用，没有去挤人满为患的地铁，而是打了个车回家。
累，很累。
沈竹清快要坐在浴缸里睡过去，整个人都缓缓的向下滑，鼻腔开始被温水挤占。
窒息感跟着水一起漫上来，沉在浴缸里的Omega双目紧闭，眉头蹙的很深。
光怪陆离的梦里，是漆黑的墙面和正在甩着巨幅闪电的雨窗，手心的痛感不可忽略，甚至在碰到水的瞬间变得尤其明显。
跌坐在地上的小孩似乎想跑，顾不得擦已经哭红的脸蛋上还挂着的泪珠，连爬带摔的去摸洗手间的门把手。
他身后的雨窗像是封闭世界的唯一一个虫洞，甩出的亮白色光短暂的把昏暗的室内引入白昼，因为太矮而抓不到门把手的小孩子有些急，浑身颤抖地转头去看背后。
电闪雷鸣，一双如蛇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雨水如箭矢般射进来。
水花四溢。
沈竹清猛的睁开眼，从浴缸里坐起来，胸口轻轻起伏。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与梦同步，居然也下起了大雨。
仿佛还留在刚刚的惊惧里没有回神，沈竹清足足在浴缸里坐了好几分钟，才抹了一把脸换上了浴袍，走到洗手台前去洗漱。
电动牙刷的声音在安静的洗漱间轻轻响起。
嘴里含着泡沫，牧烆宵的声音不甚清晰。
“真没涉黄，都他爹的说了我只是喝个酒不小心走错门，问都不问直接把我当同伙拷走了。”他吐了口牙膏沫，还在就自己今天的光荣事迹和他快碎掉的妈解释，“里面那些长得仿佛像打开了一本山海经图谱似的，真早该被打了。不然喝个酒天天在我面前亲来亲去的，烦不烦啊。”
“牧烆宵。”孟书礼制止住自己儿子毫不遮掩的话，“不要总是讨论别人的长相。还有，按你的颜值评判标准，世界上可能并不存在这样的人。”
牧烆宵盯着镜子前的自己看了几秒，忽然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毫无负担的开口：“有啊，我正看到一个呢。”
孟书礼：“……”
“说实话儿子，你从小到大都不好看哈，没有遗传到我和你爸哪怕十分之一的优良基因，你妹妹很明显比你好看很多。”
牧烆宵：“……”
打压一个帅哥吗？中式教育你赢了。
孟书礼继续补刀：“你长得和那个通缉令上的邪恶痞子似的，哪里和你的判定标准搭一点边，不要硬蹭好吗儿子?”
是吗？
牧烆宵回忆了一下自己小时候说的漂亮标准，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到了今天下午的关押室。
晃眼的白炽灯下，Omega那双玻璃灰的眼睛被光揉出稀碎的波浪，脸被纸巾擦的很红，衬得左颧骨那颗殷红的痣可怜又可爱。而被遗漏掉的，没有擦干净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颚，滴在锁骨上，最终滑入衣领的更深处。
“怎么不说话了?”孟书礼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见鬼，怎么想到他了?！
牧烆宵扯着唇角甩了甩头，把某人狠狠扔出他的脑袋，这才回了孟书礼的话：“信号不好没听清，你问我什么了？”
“我说，你明天就是正式在督察局转正了吧？”
牧烆宵把水泼在脸上，随意的洗了把脸，然后摇头晃脑的甩干净脸上的水，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本来我和你爸爸是不同意你去哪儿工作的，毕竟有危险嘛，而且你爸是想让你接手公司的。”孟书礼叹了口气，继续道，“但我现在想通了，这种事业始终需要人去做，如果都抱着人人自危的思想，那社会该怎么继续运转下去呀。”
下一刻，孟书礼又话锋一转，“不过你爸爸依然是之前那样子，扬言你敢回来就打死你，我劝你赶快找个对象回来消消他的火，不然我估计下次他就直接去督察局闹你了。毕竟，在找对象这事上面，我和你爸统一战线。”
才大学毕业的牧烆宵：“……”
孟书礼笑了两声，不再挖苦他：“那你明天自己多注意点，见到领导同事要好好说话知道吗？记得待会睡觉之前看看我上次送你的生日礼物。”
牧烆宵想到那本《说话的艺术》，忍不住嘴角一抽，趿着拖鞋走到客厅的身份上坐下，扭头盯着窗户看。
窗外淅淅沥沥的落着倾盆暴雨，淋得城市像是住在朦胧玻璃里一样，霓虹灯光被柔化，唯有翻动的风安静穿越街巷。
卷起窗前湖水蓝的窗纱。
“砰”。沈竹清关了窗户，把窗纱随手绑好。
这个季节昼夜温差明显，洗澡时间过长，沈竹清现在手脚发冷，他走到沙发边捞起遥控器将空调调高了点。
“明天吗？”
他向电话那头的人确定，那头的人回了一句对。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竹清嗯了一声，挂掉电话后，像是耗尽了全部精力般躺在床上。
天花板上灯光刺眼，晃得人总有些头晕目眩，眼眶干涩。看了几秒，他就抬起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雨声不断，床上的Omega胸膛微微起伏，不知在何时居然保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再睁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雨下了一整夜，空气闻起来脆脆甜甜的，是很清爽的草木香，卷在泥土的芬芳里横冲直撞。
今天到他轮休，本来不用去督察局，只是昨天晚上局长身边的助理打电话来说局长找他。沈竹清没有换工服，随便套了一件白色衬衫出门。
路过督察局楼下，总来这一片卖早餐的老婆婆恰好推着她的小三轮开张。沈竹清买了两个粉丝包，拿着被老婆婆强塞过来的茶叶蛋上了三十三楼。
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李局是个四十几岁的地中海Alpha，沈竹清进去的时候，他正吹着自己不锈钢保温杯里的茶水。
“小沈来啦?快坐。”
等沈竹清坐下，李局喝了口茶，操着一口北方口音问了他之前堆积，后来被沈竹清主动接手且告破的几件疑案。
说着说着，话题就引到了昨天审讯室那事儿上。
“你昨天把那个刀疤搞成重伤啦，医院报告说他腺体都彻底坏了?”
沈竹清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我一个人的责任。”
“嗐，我又没说要罚谁。”李局摆了摆手，“那人本就是个刺头，棘手的很，就当给他涨涨教训。不过，这事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了，现在不止我们督察局的知道，其他部门也是有所耳闻。这毕竟违反规定了，我不表态也不行，你写个三千字的检讨交上来应付一下。”
沈竹清又嗯了一声。
铺垫够了，李局这才笑眯眯地拉开正片：“你现在的安抚对象又空置了？”
沈竹清微微颔首，把昨天和匹配组的对话简单的陈述给他。
李局摸着保温杯是杯壁，开始他的推销：“那你看我那个侄子怎么样？是个A级，你俩见过的，你也说过他长得周正来着。”
沈竹清早有预料般轻叹口气，语调没什么起伏。
“李局，你侄子十九。”
才上大学的年纪。
不适合来督察局这种地方摸爬滚打。
“啊哈哈哈。”李局摸了摸自己秃掉的脑袋顶，干笑两声，“也是。还是要让匹配组给你匹配合适的，他们办事严谨，就是人工匹配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的哈哈。”
沈竹清继续嗯了一声，没再讨论这个话题，站起身，椅子在地上拖出一阵鸣叫。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局长。”
李局战术性的喝着茶，点了点头：“好好休息，路上小心啊。”
沈竹清走到门口，手才扶上门把手，下一秒，门却从外面被人推开。
“李局长……”
熟悉的声调，流动的外部空气扑过来，带着来人身上浅淡的植物香气，闻不出具体是什么。
沈竹清向后退了一小步，但外面莽进来的人还是差点撞到了他身上。
沈竹清抬眼，正对上牧烆宵似笑非笑的目光。
视线蓦地撞上，一双很烈，像是夏日里猛然拉开的冰啤酒罐，咕嘟咕嘟冒着白色气泡。一双冷淡至极，眼神淡的和冰柜中刚刚拿出来还泛着白雾的冰水，无波无澜。
冰水撞上冰啤。
“啊，好巧啊。”牧烆宵嘴角往上扬了扬，扯出一个很假的微笑，话语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沈长官。”
约了一个炒鸡好看的封面，期待[抱抱]
小牧现在：(假笑)好巧啊长官
小牧以后：(假摔)哎呀我摔倒了，老婆扶我~[可怜]
卿卿：。?
此狗就这样忘如本[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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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冷水冰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