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村村尾的一间泥土屋内,传出了令人心碎的嚎啕大哭之声,那哭声凄厉无比,宛如杜鹃啼血,瞬间惊动了整个村落。
已过花甲之年的老村长,手持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出家门,声音低沉而有力地问道:“究竟是谁家在这般恸哭?”
“似乎是陈大牛一家,昨晚他家怕是遭了妖祸。”
老村长闻听此言,不禁长叹一声:“去瞧瞧。”
村长率先前行,沿途的村民们也纷纷跟随其后。
“翠莲,翠莲,你这一走,让我和玉儿往后可怎么活下去啊!”
众人刚至,屋内陈大牛那肝肠寸断的哭喊便传入耳中。
众人虽尚未进屋,脑海中却已浮现出那悲惨的画面。
一张张脸上皆是沉痛的哀容。
“此次究竟是何方妖孽来残害我东阳村,当真以为我村无神庇佑不成?”
老村长怒不可遏,用拐杖狠狠地跺着地面。
“是一头黄皮子。”
“你如何知晓,莫不是昨晚你亲眼所见?”
老村长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说话之人,乃是一位面相憨厚的汉子。
岂料汉子满脸惊恐地指向某个角落,老村长与众人的视线顺势望去。
下一瞬,所有人皆面色剧变。
一具没了头颅的黄皮子尸体鲜血淋漓地横陈于地,触目惊心,令人毛骨悚然。
“大牛好生厉害,竟然能斩杀这已成精的黄皮子。”
人群中,有人面露兴奋之色高声说道,然而更多的人却是满心狐疑。
陈大牛虽是壮实的庄稼汉,有把子力气,平素上山打猎也不在话下,可要说他能诛杀黄皮子,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但黄皮子那无头的鲜血淋淋的尸首就这般摆在眼前,一时也寻不得更好的解释。
“糟糕!”
老村长大喊一声,匆匆冲入陈大牛屋内。
屋内一片狼藉。
只见陈大牛呆坐在地上,抱着翠莲的遗体潸然泪下,旁边的小女儿紧紧攥着娘亲已然冰冷的手,死活不肯松开。
而在这凌乱不堪的环境中,老村长还瞧见了一颗狰狞可怖的头颅。
正是那黄皮子的断头。
上面竟还插着一把菜刀。
看到此景,老村长的心瞬间凉了大半:“大牛,这黄皮子真是你所杀?”
神情呆滞、哭得双目失神的陈大牛并未抬头看向老村长,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他自噩梦中惊醒,便看到妻子的遗体,那菜刀乃是他悲愤之下猛剁上去的。
至于黄皮子究竟如何丧命,他也一无所知。
此刻的他,满心悲戚,根本无暇去思考这些。
“是屋龙,是屋龙杀的。”
旁边的小女儿玉儿怯生生地开口说道。
童言无忌,老村长轻轻摸了摸玉儿的头,但心中却全然不信。
陈大牛家养的屋龙,不过是一条小蛇罢了,不少人见过,小蛇怎可能诛杀得了成精的黄皮子。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老村长道了一声节哀顺变,便退出屋子,转头神色凝重地对自己的大儿子吩咐。
“北山有一窝黄皮子,如今有一头死在了咱们村,它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速速前往县衙求助,否则咱村恐有大难。”
大儿子听闻,浑身禁不住颤抖,却仍不死心地问道:“爹,难道蛇王真的舍弃我们村?不再管我们了?”
“休要胡言乱语,快去县衙。”
村长打发走儿子,转头却见身旁的村民们皆一副大祸临头的惶恐模样。
近十年来,蛇王都未曾显灵,致使东阳村不时被其他妖怪觊觎。
甚至快要沦为北山妖怪们眼中的肥肉。
一个村落若无神像坐镇,根本难以存续。
这时,有人一屁股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比刚痛失爱妻的陈大牛还要凄惨。
“完了,全完了,没了蛇王北烛,咱们村定会被黄皮子屠村的。”
“不如趁着北山那窝黄皮子尚未反应过来,大伙收拾行囊赶紧逃走吧,总好过留在此地等死。”
“都给我闭嘴!”
老村长见人心涣散,怒喝一声:“蛇王只是闭关修炼,决然不会舍弃东阳村,挨家挨户都回家取来香烛,而后前往蛇王庙集合。”
死了一头黄皮子,此事非同小可。
老村长虽让大儿子前往县衙求助,却并未抱多大期望。
只因县衙中有不少人与北山的妖怪势力相互勾结,沆瀣一气。
他心中最大的指望便是能够唤醒蛇王北烛,唯有北烛显灵,方能助东阳村渡过此劫。
所以他决意赌上一把!
押上全村老小的性命,赌这一回。
只因老村长内心深处绝不相信蛇王北烛会舍弃东阳村。
哪怕近十年未曾显灵,他也坚信不疑。
..............
在云柏县县衙的刑房之中。
七八个衙役围聚在一张木桌前,正兴致勃勃地摇着骰子赌博。
为首坐庄的是一位身着捕头制服的年轻男子,名叫陈冲。
此人昔日乃是一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其父乃是县城中声名显赫的地主富商。
凭借家中的金钱关系,他得以成为县衙的衙役,又凭借着些许小聪明,不出三年便混上了捕头之职。
专门负责城外村落的妖祸事宜。
这看似是一项危险且劳神费力的工作,实则却是个清闲之职。
城外的村落虽说背靠北山,山中妖物众多,但每个村落的祠堂中皆有神像坐镇。
但凡有妖物入村为祸,神像内的神灵,便会化身为血肉之躯,将上门的妖怪诛杀。
除非为祸的妖物实力过于强大,村中神灵难以应对,如此情形才会轮到县衙刑房的捕头出马。
可问题是,若神灵都无能为力,县衙的捕头更是束手无策。
真若遭遇这般失控的妖祸,倒也简单,县衙直接上报州郡的斩妖司。
斩妖司自会派遣高手前来扫荡。
里外里,都轮不到县衙的人费神。
“押,押,押,快给本大爷押,这一把本大爷要通吃。”
陈冲气势如虹地摇着骰子,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神态流里流气。
身上丝毫不见捕头应有的威严气质。
“哈哈... 豹子,本大爷说了通杀就通杀,服不服。”
陈冲竟摇出了三个六,不禁仰天大笑。
这时,一位刑房主事走了进来,轻拍陈冲的肩膀说道:“别玩了,来正事了。”
“东阳村有人前来报案,称昨晚遭遇了一头黄皮子为祸,让咱们县衙派人前去施救。”
陈冲与刑房主事早已称兄道弟,满不在乎地甩手说道:“昨晚为祸,现今如何施救,该死的想必早已凉凉,不该死的,自然也不会死。”
“况且这东阳村昔日仗着有北山蛇王庇佑,桀骜不驯,连城隍司派来的神灵都拒不接纳,如今蛇王不在了,才想起求救,晚了.....”
主事眉头紧皱问道:“城外之事由你负责,东阳村的蛇王当真不在了?”
“应该是吧。”
陈冲其实也不太确定,但他心中知晓北山有几股妖物势力都在探查此事。
东阳村昨晚遭遇祸乱,想必也是某股势力的试探。
只要确认蛇王不在,城外恐怕就再无东阳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