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要“建造”奇迹。
他，是在“唤醒”一个，早已融入华夏血脉的，活着的奇迹！
这片由千万先民意志组成的洪流，沉默，压抑，却带着一股足以让神明窒息的厚重感。
然而，这股洪流只是静静地矗立着，没有行动，没有声音。
那些模糊的面孔上，是茫然，是跨越千古的执念。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全球直播间再次炸开了锅，但这一次，嘲讽中带着一丝无法理解的癫狂。
“站起来了又怎么样？一群无法行动的幽魂！这是在表演行为艺术吗？”
鹰酱国的解说员强行找回自己的节奏，大声评论着。
“没错，数量再多，也只是一盘散沙！没有神祇的指引，凡人的灵魂就是无根的浮萍！”
擂台之上，大祭司阿赫摩斯干枯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人性化的讥讽。
“召唤亡魂的闹剧，在埃及，三岁的孩童都不会再玩。”
“秦川，你的黔驴技穷，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悲。”
雅典娜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智慧的眼眸中，那抹因震惊而泛起的波澜，正在缓缓平复。
一盘散沙？
是的，他们现在是一盘散沙。
秦川感受着那股涌入自己精神世界的，磅礴而混乱的意志洪流。
有戍卒对家乡的思念，有民夫对未来的期盼，有工匠对技艺的执着，还有无数人对生存最朴素的渴望。
他们是伟大的，但他们也是混乱的。
没有统一的意志，没有统一的规章，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该怎么办？
“秦川，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凡人的局限。”
雅典娜的声音，跨越空间，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没有神性的光辉作为灯塔，再多的灵魂，也只会在黑暗中迷失。”
“放弃吧，承认人力的渺小，这并不丢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仿佛是真理本身。
承认吧。
承认你们的文明，本质上就是一盘散沙。
承认你们的先祖，不过是历史的尘埃。
秦川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愈发苍白。
不。
不对。
我们，从来都不是一盘散沙。
有什么东西，曾将这片土地上无数个独立的个体，无数种不同的方言，无数个分散的部落，强行熔铸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那不是神。
那是一种秩序，一种规则，一种……前所未有的伟大制度！
秦川猛地抬起头，他的视线穿透了那千万模糊的先民虚影，仿佛看到了历史长河的尽头，那位矗立于天下之巅的始皇帝。
他无法召唤那位皇帝。
但是，他可以重现那位皇帝，为这个民族所立下的，万世不移的铁律！
“我，以华夏薪火之名，于此立下第一条法则！”
秦川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带着一种金石相击的铿锵。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重重一划。
“车同轨！”
轰！
一道金色的法度之光从他指尖射出，瞬间扩散，扫过整片广袤的疆域，烙印在每一寸土地，每一位先民的意志之中。
那千万先民手中原本形制各异的独轮车、双轮车、板车，在金光的冲刷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曲声，所有的车轮间距，被强行统一成一个标准！
雅“这……”
雅典娜唇边的笑意彻底僵住。
“他不是在祈求，他是在……立法？！”
“第二条法则！”
秦川没有停顿，再次划下。
“书同文！”
又一道法度之光横扫而出。
无数先民脑海中混乱的、属于不同部落的原始符号、结绳记事，被一种崭新的、统一的方块文字所取代！
他们茫然的表情，开始变得清晰，他们开始能够理解彼此。
“第三条法则！”
秦川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最后的宣告。
“统一度量衡！”
这一次，金光如网，覆盖了一切。
从武器的长短，到砖石的大小，再到粮食的计量，所有的一切，都被纳入了一个绝对、精准、不容置疑的标准化体系之中！
“怪物……”
希腊神系的代表席位上，一位辅佐雅典娜的智者，喃喃地吐出了这个词。
“他没有召唤神明，他在将他文明的‘制度’，直接具现成了规则！这是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
原本喧嚣的全球直播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懂了。
这不是神迹。
这比神迹，更加可怕。
神迹是恩赐，是神明心血来潮的造物。
而秦川所展现的，是一种冰冷、高效、足以将千万凡人拧成一股绳的，国家级的组织与动员能力！
这片土地上，混沌的意志被整合，混乱的个体被统一。
一支前所未有的，拥有统一标准、统一文字、统一意志的建设大军，已然成型。
但这还不够。
他们有了行动的能力，但还没有行动的理由。
强迫吗？奴役吗？
不。
秦川转过身，面向那千万整齐肃立的先民。
他的面前，大地隆起，一座巨大的石碑拔地而起。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石碑上刻下了新的律法。
“凡修筑长城者，其家可免三年赋税！”
“凡修筑长城者，其子嗣可获田地十亩！”
“凡战死于长城者，其名刻于国碑，其家人由国供养，世代荣耀！”
没有蛊惑，没有欺骗。
只有冰冷的律法，和一场公平的交易。
这是属于华夏的社会契令。
华夏指挥中心
“他疯了……”
李沐遥看着那石碑上的条款，浑身都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不是在修一堵墙……他是在这座擂台上，从零开始，建立一个国家的雏形！”
王老已是泪流满面，他扶着控制台，泣不成声。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祖先……这就是我们的文明！我们不靠神恩，我们靠的是契约，是律法，是每一个人的付出和获得！”
千万先民，看懂了石碑上的文字。
他们沉默的脸上，开始浮现出渴望，浮现出决然。
为了家人，为了后代，为了土地。
最朴素，也最强大的动力，在他们胸中燃烧。
还差最后一步。
技术与管理。
秦川的目光，扫过这支沉默的大军。
“我，恳请历代匿名的工匠智者，借我你们的智慧！”
人群之中，无数身影的轮廓开始变化。
他们没有显赫的名字，没有流传千古的事迹。
他们是某个烧制出第一块青砖的窑工，是某个计算出最佳夯土比例的匠人，是某个将十万劳力管理得井井有条的小吏……
无数匿名的智慧，化作一张张闪烁着微光的图纸、一个个精巧的工具模型、一套套高效的管理方案，分发到了每一个百人队、千人队之中。
至此，一切准备就绪。
天时，地利，人和。
秦川站在山岗之上，俯瞰着这片由他一手缔造的，广阔而充满生机的国土，俯瞰着那支蓄势待发的先民大军。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向前重重一挥。
“开工！”
轰————！
不是雷鸣，不是爆炸。
是千万只脚同时踏在大地上的声音！
是千万件工具同时开凿山石的声音！
是千万个声音汇聚成的，一声整齐划一的怒吼！
整个推演空间都在剧烈地颤动。
数以百万计的华夏先民虚影，在无数官吏的组织下，开山、凿石、运土、筑墙！
一条土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东方的大地尽头开始，沿着山脊，越过平原，向着西方，疯狂地蔓延！
那不是神力的堆砌，也不是法则的编织。
那是意志，是血肉，是智慧，是这个民族用最笨拙也最伟大的方式，一砖一石，亲手筑起的，属于凡人的奇迹！
看着那条在广袤大地上蜿蜒崛起的巨龙，雅典娜洁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咔嚓。
她身下神金打造的座椅扶手，被她硬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