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漆黑夜色中，一道颀长的身影立着，即便身上穿着最简单的卫衣，但因为身形优越，也显得霎是好看。
根本不用多加辨认，看见那人的瞬间，姜知韫倏地后退一步，将贴贴紧紧搂在怀中，一双眼警惕地看向前方的人。
不远处，那人也没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缓慢行走。
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那道颀长身影由远及近，离她就剩几步远的地方，她才猛地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先发制人地开口：“那个，你回来了啊……”
段璟淮的脚步顿住，漆黑的眼眸低垂着，看向她，没应声。
隔了几秒，才又往前几步，彻底站在她的身前，俯身轻笑道：“那个？才几天我就成那个了？”
属于男人的气息扑洒在她的面前，鼻息间都是他身上那股草木和清爽薄荷混合的香气，姜知韫身子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臂弯的力道又收紧了些。
段璟淮自然没错过她的动作，垂眸看了眼她怀中的狗，眉梢轻挑，调笑道：“怎么，怕我抢你的狗？”
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被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姜知韫蹙了蹙眉，故作无所谓地说：“怎么可能？”
“是么？”
“当然！”姜知韫挺了挺胸膛，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见他一直看着自己，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我不能在这儿吗？”段璟淮不答反问，看面前的人又皱了下眉，要生气的样子，才说，“早上的航班，刚到家就来等你了。”
她知道他最近都没有假期，猜到他回来应该就是为了见自己，但听到他亲口说，还是不受控地心底一颤。
不想让他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姜知韫抬脚就往前走，嘟囔：“我又没让你等。”
段璟淮低低笑了声，扭头跟上她。
两人并肩走在夜色中。
一男，一女，一狗，外人看来估计就是小情侣带着狗子出来散步，可只有当事人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姜知韫看着脚下的路，别扭地开口问道：“找我干嘛，你想好了？”
段璟淮侧眸，看向她。
短暂的安静里，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手心沁出的细汗，潮湿，温热。胸腔里，心脏的跳动也跟着加速。
好在，他很快出声：“来告诉你，我回来了。”
平缓又低沉的声音，让她提着的心跟着落了一半回去。
姜知韫“哦”了一声，很快又疑惑地偏过头去：“嗯？”
选择性回答，直接忽略她后一个问题？
段璟淮倒是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静静看了她两秒，开口道：“然后——”
她的心脏又提起来了，几乎连呼吸都屏住。
他看着她那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在心底笑了下，才慢悠悠地接上：“当面跟你说，我不同意分手。”
话落，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到贴贴身上，补充：“也没打算抢狗。”
“所以……”段璟淮看向她一直收拢着的手臂，“你不用一直抱着它。”
被他这样一语中的的直白提醒，姜知韫反倒有些慌乱。
局促的同时她又觉得继续抱着，显得她有点小心眼，于是顿住脚步，迟疑地放下。
哪想到段璟淮趁她弯腰的功夫，就把绳子摸到了手上。
察觉到一股不轻不重地力道，姜知韫迅速扯住，质问：“你干嘛？”
“你刚才说了不抢它的！”
段璟淮没想到自己一个动作能掀起她这么大反应。
看着她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他忽然心升逗她的想法：“我反悔了，不行？”
顿了下，他捏住绳子，轻笑道：“再说，我不是光明正大的在牵，能叫抢吗？”
“段璟淮，”姜知韫声音已经带了点火气，偏头跟他理论：“你这人讲道理吗？说的话转头就反悔是不是？”
段璟淮闻言扬眉，问：“说了就得算数？”
姜知韫心思全在狗子身上，没多想他的话，脱口而出：“不然呢？”
“那我刚才还说了不同意分手。”段璟淮注视着她，放缓语速：“也算数？”
姜知韫回避他视线，反驳：“这是两回事，你别扯歪理。”
段璟淮早将她眼睫不自然地眨动尽收眼底，“行，那你松手。”
就在姜知韫要再次出声时，忽然听见他态度急转沉声道：“放心，说不动它就不动它。”
姜知韫已经不太相信他：“那你牵它干什么？”
本来就是想试探着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以防她转身就走，现在目的达成，段璟淮解释：“送你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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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你想咱们三个在这站一晚上？”
“汪，汪。”贴贴哒哒哒原地踏着爪子叫了两声。
段璟淮借她低头，一把扯过绳子，悠然迈步向前：“它答应了。”
“……”
姜知韫盯着他背影比划了两拳，觉得解气后妥协地跟上。
耳边树叶沙沙作响，男人牵着狗走在前面，她始终与之保持着半步距离。
待到情绪平静下来，她思路也回落正轨。
姜知韫抿唇，心情有些复杂，却没忘记两人当前处于什么状态中。
犹豫一番，她还是决定正经起来：“段璟淮。”
他没去看她，但听语气也猜到她此刻的表情，很快应声：“嗯。”
姜知韫张了张嘴，放低声音试探着问他：“你有认真对待我提出的问题吗？”分手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当面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只好这样问。
霎时间，她觉得眼前的人和耳畔的风声一起停住了。
姜知韫心跳像是在擂鼓，呼吸却慢拍的滞住，跟着她在等答案。
她垂眸，视线没落处的瞥向地面，看见那道影子转动方向。
接着听见头顶响起他略带低哑的声音：“先送你回家，有什么事明天睡醒说。”
顷刻间，原本还有些热络地气氛，猝然降至低点。
她的心似乎也蓦地落下了。
姜知韫慢吞吞抬起头，一时哑然。
先前她也没顾上多看他，此刻相顾无言的沉默中才得以仔细打量他。
段璟淮背着光，五官笼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中，稍长的碎发垂在额前，削弱了长相上的冷淡疏离，甚至看上去有几分倦怠。
姜知韫想要说什么，看见他这副样子，想到他刚经历过长途飞行，欲言又止。
后半段路，两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再说话。
直到离家只有两三米的距离时，姜知韫伸手要过绳子，说：“就到这，你回去吧。”
顿了顿，她补了句：“我说的事，你再好好想想。”
段璟淮扫了眼门口，又把视线移向姜知韫，不疾不徐：“我想挺清楚的，你好好想想。”
说完，他没管姜知韫有些凝重地神情，抬手搭上她肩膀把人转过去，不再给她说话机会。
而后低身到她耳畔，扯唇说了句：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