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即使唯物主义信仰坚定如荣瑾，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运气是否被诅咒过。
餐桌上的氛围略显尴尬。林青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恨原主不是个矮子和瞎子。他不敢看顾骜殷勤表现后未收到回应的黑脸，也不敢看柳老师波澜不惊的扑克脸。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嘴贱喊那声“柳老师”，后悔为什么在顾骜都没发现的情况下看到柳老师。他在尴尬中想起了自己在原来世界时的一个老师，
“出门在外，请务必不认识我。”
老师的教导言犹在耳，自己怎么就没记住！
荣瑾低头不看对面两人，只是一味的吃。她刚开始时曾短暂的犹豫过半秒钟是否要维持柳絮棠在顾骜眼中的人设，念头刚一闪过就果断放弃。她不是柳絮棠，柳絮棠也不是顾骜眼中的那样，被强加的人设早就该崩塌。
不得不说，这家火锅店能在工作日还排长队是实至名归的。荣瑾是提前团好的套餐，四人餐，当然顾骜他们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让柳老师破费了。尤其顾骜，当听到服务员和荣瑾确定菜品时提到的四人餐时，微微挑眉，柳老师如此善良和贴心，他也就自然地照顾起来。这很熟悉也很简单，上辈子他在餐桌上就是一位非常照顾女伴的绅士，熟能生巧。
但荣瑾没接受。她沉默的拒绝了顾骜的照顾，明显的避开了顾骜的动作。两辈子加起来已经几十年没被拒绝过的顾骜瞬间就黑了脸，且自己毫无察觉。尴尬氛围就是从此时弥漫起来的，压得林青宁难受。
自己抱的大腿，顶着危险也得提醒。林青宁装了会儿鸵鸟后鼓足勇气轻轻在桌下扯了扯顾骜的衣摆，在他看过来时隐晦用口型表示“别生气”。开玩笑，现在不提醒，等事后顾骜想起来他居然对白月光黑脸，而作为小弟的自己全程在旁围观却不提醒，那估计自己的小命也就交代了。
做小弟也是个高危职业啊。
顾骜不知道林青宁的心路历程，也没想到他是在劝自己温柔，但他读懂了林青宁的唇语。“别生气”，他看出来自己生气了，在关心自己，即使眼神中还有明显的慌张，依然鼓足勇气表达安慰。这个认知让顾骜有些温暖，一瞬间所有的不快都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他在关心我”这个认知萦绕心头。
两人的“眉目传情”被荣瑾忽略，被贝贝尽纳眼底，它啧啧两声提醒荣瑾，没有回应。荣瑾的眼中只有美食，她不关心对面人的互动，反正都和他没关系。于是餐桌上的氛围就由尴尬开始转向暧昧，特指顾骜和林青宁。
等顾骜反应过来自己盯着林青宁许久，他略显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给林青宁夹了一片肉。小动作缓解了暧昧，也唤回了理智。顾骜飞快看了荣瑾一眼，发现对方完全没看自己后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能在商场偶遇柳老师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可如今的走向却提醒他柳老师只把他当普通学生的现实。
三个人心思各异，因此没人注意到荣瑾一个人几乎吃了所有的菜。
“你觉不觉得，柳老师有些奇怪？”
吃完尴尬又奇怪的火锅，顾骜没有理由继续跟着荣瑾，只能和她分别后带着林青宁回家。回到书房，空调的冷气吹回顾骜的理智，吹回被他暂时收起来的疑惑。柳老师，一直这么冷漠吗？他其实已经想不起来上辈子记忆中的具体的柳絮棠，他知道人的大脑会修饰一部分记忆，但偏差如此之大吗？
“啊？”林青宁对这种即兴提问很无语，我上哪知道柳老师奇不奇怪，你的白月光你问我？但他不敢这么说，而且在想到柳老师的白月光身份时有些失落和难受，轻微，但清晰。
顾骜没再继续问，他本来也没打算能听到什么回答。林青宁迷糊迟钝，恐怕对柳老师的印象也就只是老师而已，还是不要再难为他了。正巧助理这时来汇报工作，林青宁赶紧滚去一边看小说。
是的，他可以在顾骜的书房看小说，听下属们汇报工作。虽然两个当事人完全没觉得的不正常，但下属们的心中早就惊涛骇浪。当然那是一开始的时候，时至今日下属们已经习以为常，还会客气的同林青宁打招呼。
“专案组已经破解了方明帆的账号信息，柳如梅和校董们又被请进去配合调查了，但目前还没查到荣耀集团本部。”助理带来的资料非常详尽，“杨瑞下令继续彻查所有的涉案人员，应该是李家给的命令，好用来牵制专案组的精力。”
方明帆的账号里有和柳如梅他们沟通、分赃的所有聊天记录与转账信息，柳如梅和校董们被请进去估计就出不来了。顾骜想起柳絮棠，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姨妈牵扯进这种肮脏犯罪里，该怎么办？所幸柳如梅权力有限，在整个链条里顶多也就是起到了一个牵线搭桥的作用，放在其他人犯的事里根本不够看。
除非再查出些别的。
“不管是方明帆还是方家，到校董这里就是尽头了。”顾骜露出一个讽刺的笑，“这些校董里只有一个李家远房，到时候就算通报案情，也顶多影响一下荣耀集团的股价，很快就会恢复。”
他倒是知道李家其他的犯罪事实，但都和实验室一样是暴利且悠久的项目，他日后是要收入自己囊中的，不可能送给专案组。
“就这样吧，确保坐实校董会的罪行，等波及到荣耀的股价了收购一些。其他人里能和荣耀集团扯上关系的可以给专案组递递资料，要隐蔽。”
顾骜下完命令就示意助理离开。这次没能重创荣耀，甚至连放血都算不上，顶多是蹭破点皮。可自己和念棠提前暴露在对方面前，只能希望李明辉沉迷长生多给李长德放点权。那是个标准的蠢货，自大偏执，一定会给自己送上很多礼物。
被顾骜和荣瑾都寄予厚望的李长德，的确在准备一份大礼。
“堂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将李长德堵在了家里，她是李明辉的远房侄女，因为李明辉没有女儿，对她比旁的亲戚多了几分亲切，也就让她有了几分体面和地位。几年前她找李明辉撒娇卖乖，给自己儿子求来了荣耀高中校董的位置，一家人都跟着水涨船高起来。如今儿子被带走，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李明辉，但到了老宅被告知李明辉例行闭关去了。她不敢强求，马不停蹄又来堵李长德。
李长德很烦躁。父亲每年生日前的一个月都要去疗养院闭关，这期间就会让自己全权处理集团的事务，因此这一个月就是他最期待的时期。可今年碰上视频案，方家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无视威逼利诱，硬是配合专案组查到了荣耀高中的校董会。集团的股东们对此非常不安，每天都找自己求准信。这种时候李长萍还来烦自己，她儿子就是当初先斩后奏同意和方家合作的蠢货！
“现在还没查清楚，怎么就要死了！”李长德甩开李长萍的手，“你在这里烦我，还不如祈祷李浩能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说不该说的。”
李长萍被甩开差点摔倒，但依然不肯放李长德离开，“大哥，浩儿什么都不会说的！但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关起来啊，那种地方他怎么能待？”
“比他厉害的都能待，他有什么不可以？这事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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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就要结束了，你回家待着不要散播恐慌。我稳住集团，才能保住你儿子。”李长德示意助理来拉开了李长萍，“记住，这事到他为止，那你们全家都会没事，如果他敢犯蠢，那就不是我见死不救的事了。”
李长萍被他最后一句话吓到，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扬长而去。
“蠢货!”李长德在车上狠狠骂了一句。一点小事就哭天喊地，当初是怎么讨到老爷子的欢心的？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也是，鼠目寸光，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留下这么大的后患，还没擦干净屁股。想出来，做梦吧！他在心里把李浩骂了个狗血喷头，完全忘了当初对方找自己汇报这事时自己是如何夸奖对方的。
一路憋着火进了办公室，倒是没有股东再来烦他，看来是这几天被自己骂醒了。但现实是，股东们看到李明辉还有心情去闭关，还安心又将集团交给李长德这个草包一个月，才放下心来。
李明辉才是荣耀集团的定海神针。
毫无自知之明的李长德处理完几项常规工作后，想起了杨瑞。这个杨组长唯一的优点是非常听话，但听不懂太委婉的暗示，自己今天得再见他一面，当面直说下一步的安排。老爷子要闭关一个月，自己必须在一个月内把事情解决，到时候好好筹办老爷子的寿宴。
将所有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李长德非常满意。果然自己完全有能力摆平一切，之前只是没有机会而已，如今机会来了，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
要好好表现的李长德晚上就明示杨瑞尽快结案，把罪责落实到方家和校董们身上。
“太配合了，就像早知道我们要问什么一样。”薛强翻看着审讯记录眉头深深皱起。当从方家那里查到校董会时他是激动的，这意味着案件的更深层次露出了一道缝隙，可等审讯完所有校董，这道缝隙又关上了。每个人开始都不配合，然后面对证据无能狂怒，最后放弃抵抗交待一切。十分符合犯罪分子的交待流程，就像提前排练过一样。
薛强的审讯经验丰富，他手下的审讯专员也丝毫不弱。他们都觉得对方在演戏，按照流程的演戏，那么最后交待的内容就要打个折扣。
“薛组长，杨组长让我来拿审讯记录。”
敲门声打断薛强的思考，他抬头看到微笑的言茗，杨瑞的办公室助理，一个刚毕业的名校高材生。薛强捏了下审讯记录，一挑眉， “不巧，还没审完。”
言茗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记录，薛强大方扔在桌子上，“上次的，我研究研究准备审讯的时候调整一下方法。”
他语气自然，态度正常，背后的组员要不是刚和他讨论完都要信了，言茗自然也好怀疑。审讯组的审讯是不定时无规律的，杨瑞不参与一线工作，发生这种误会就在所难免。
“抱歉，那应该是杨组长记错了，我去回复他。”
言茗的表情依然和善，他道歉后就离开，薛强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专案组被渗透的和筛子一样，他自然要怀疑所有人。这位前途大好的高材生进来做这份钱少事多的工作本就很不合理，更何况还是去做杨瑞的办公室助理。杨瑞是什么人，傻逼小人一个，和他直接全天候近距离接触的工作，人还没暴躁，更不合理。
等言茗的身影彻底看不见，薛强又将视线投到审讯记录上。一份明知有问题的记录，但没有证据。审讯组集体加班，直到灯火阑珊。
薛强出来去了趟厕所，抽完烟出来拐到茶水间，准备给自己来杯浓茶提神。等他拎着保温杯出来，就被沈雯一把拽进了楼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