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诗,你要保护好自己啊...”床上的女人瘦骨嶙峋,整张脸凹陷下去,面色苍白如纸,单薄的好像轻轻一用力就碎了,她费力抬起一只瘦的皮包骨的手,想为女儿拭去眼角的泪,手指刚触及黎诗诗眼角,又因无力而落在床上。
她急忙抓住母亲的手,手心接触到的皮肉异常冰冷,连带着她的手也止不住发凉,她浑身颤抖,失控朝门外大喊:“大夫!去找大夫!”
“不用了。”耳边传来低沉稳重的声音,她抬眸一看,竟是脸上泛着异样潮红的父亲!母亲病危,他竟还和妾室厮混在一起!
黎诗诗眼角通红,眼眶泛着泪光,手指紧紧握在一起,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也浑然不觉,眼神死死盯着父亲,这时,鼻腔里忽的涌进一股浓烈的脂粉味。她转头,衣着鲜亮绯红,发饰叮铃相撞,步履妖艳的女人踏入房门。
“姐姐如今怎么病至如此啊?”柳姨娘面色红润,抬起白皙柔嫩的手,拿着手帕掩住口鼻,眼里是止不住的烦躁与讥讽。
父亲听见柳姨娘的话,这才注意到床上病入膏肓的母亲,快步上前,面色一沉,状似沉痛的握住母亲的手:
“放心去吧,诗诗我会照顾好的。”
这话说的生硬一丝起伏也没有,父亲状似哽咽却连眼眶都未红过。
咚——!
母亲的头突然重重的砸在枕头上,黎诗诗被这声音撞飞了魂,呆呆的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柳姨娘见状,赶紧上前几步扯了扯父亲的衣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欣喜:
“老爷,姐姐.这是去了?”
黎老爷表情沉闷,故做沉痛的点了点头:“通知下去,准备后事。”
他转过身拥住呆滞的黎诗诗,温柔宽大的胸膛挡住她的视线,母亲苍白的脸透过鲜亮的衣袍,烙印在她心里。
黎诗诗怔愣后又恢复正常,表情木讷,小巧的鼻子微微耸动,闻到父亲身上弥漫着淡淡的汤药味儿,这味道,竟然和前几天柳姨娘送给母亲的汤药味儿如出一辙!
霎时间,她心里“咯噔”一声,似乎坚固挺立的墙忽的倒塌了。
梦中惊起,头上早已冒出豆大的汗珠,黎诗诗握紧手心,后悔当时没有阻止母亲喝柳姨娘送来的汤药。
她永远忘不掉那个时候,母亲刚去世小妾就抢了主母之位,黎诗诗多年以来一直在查柳姨娘送来的汤药到底是什么,但却什么也未能查到。
……
牡丹城的春天一切生气盎然,自惊蛰以后,雨就基本没有停过,连续下了好几日都不停,今天才刚好一点。
黎诗诗早起出门,因为刚下完雨晨风中还带着一丝寒冷的气息,黎诗诗不禁打了个哆嗦说:“终于不下了,但是好冷啊。”
少女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本身就穿了一个薄纱一般的内衬下面是一个墨绿的齐胸襦裙,一双杏眼清澈透亮,肌肤雪白的如雪一般,墨发跟瀑布一般,头上只是些简单的发饰但也更显少女独有的素雅。
弯月看了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扭过头看着黎诗诗。
“小姐,是不是好久没见五皇子了?”
黎诗诗撇了弯月一眼:“怎么?你想他了?”
“就是小姐身旁少了他,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宋闻璟和黎诗诗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宋闻璟一直不问世事的模样导致他的兄弟一起排挤他。
但是黎诗诗身旁少了他,耳根子都清净了不少。
来往的人大多都开始加快步伐,可能是清晨街上过于寒冷,黎诗诗耳边还会有人轻咳几声,弯月皱了皱眉拿出一个手帕递给黎诗诗:“小姐。”黎诗诗只是摇摇头没有接过。
这时节染上风寒的人越来越多,再因为传染人数过多,这病开始广泛且庞大,对此大家都紧闭家门争取不被传染。
黎诗诗还听到街上百姓说最近旁边的小国老百姓染上了罕见的瘟疫,旁边的小国皇上想不到对策只能威胁皇上不帮他们治好,本国老百姓也别想跑。
朝廷内大臣七嘴八舌的说着,皇上怀里还搂着一个娇羞的女子。
“皇上,这该怎么办?瘟疫可不是多好治的病。”旁边的二品官忍不住开口,他的语气也带上了焦急
皇上眼皮都不抬一下的,说:“ 多大点事?传染便传染吧。”
旁边的一品官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说:“ 皇上,此事并不是什么小事,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 那便传下去,谁能去缘国治疗瘟疫重重有赏。”皇上脸上明显有些烦躁。
百官虽说有怨言,但看皇上这样子只好把怨言收回去。
街上风越来越大,雨也变成了绵绵细雨,弯月在斜风细雨中撑起一把油伞为黎诗诗打上。
街道上空空如也,她觉得无趣便不再逛了。
刚进去,黎老爷就贼眉鼠眼的凑上来,先是帮弯月收伞再是帮她拿件保暖斗篷。
最后又将她按在主厅的客人位上。
她不傻,一看就知道父亲没什么好事,她开口问道:“ 有什么事吗?”
黎老爷听见后咯咯的笑着后又带着讨好的语气开口:“ 咱们真是父女连心,皇上下了一个命令,谁可以解决旁边国的瘟疫,大大的赏,你小时侯跟你娘学过医,虽然不久,但没关系,我给你请了一个名医,刚出关!相信你跟他学可以事半功倍。”
她一听就知道黎老爷话里有话,她似笑非笑的说:“ 父亲,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黎老爷很快就爽快的答应了,他想了想,不就是要钱,等皇上的赏赐下来,又何愁金库无银!
她看见父亲这样奸诈阴险的样子,内心已经感到恶心,但是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装的很“乖巧”。
也是因为黎诗诗平常装的乖巧懂事,从来不会让父亲不悦,黎老爷平常虽不经常给她一定的银两,但也从未真正的苛待过。
“老纳不小心听见两人对话,真是不好意思啊。”一阵低哑的声音响起。
黎诗诗循声看过去,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家穿着朴素长长的白胡子时不时还会用手捋两下,她只是微微行了个礼,但眼睛却在打量着这个所谓的“师傅”
老师傅只是笑着摸了摸胡须:“ 老夫叫宏观,给你的时间不多,希望你可以一点就通。”
黎诗诗只是警惕的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她也没想到父亲会真的请一位大师出关,她还以为黎老爷只是随意从街上拉了一个江湖骗子。
“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宏观摸着胡须说“ 走吧徒弟去我的店里。”
外面还是绵绵细雨,街上的人几乎没有,黎诗诗一路跟着宏观来到一个隐秘的街道进去走了一会看见一个若隐若现的招牌,上面写着草药铺,简单四字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留意这种街道,这个街道虽然隐秘但却很是漂亮,一路上花草遍地,像是有人注重栽培的样子。
突然宏观停下扭过头看着黎诗诗:“ 到了到了,这里便是我的店。”
黎诗诗抬起头又看了看有些破旧的草药铺牌坊对着宏观笑了几下便提裙走了进去。
走进去后忽然宏观仍过来一本书,黎诗诗看着书名—《草药录》
宏观笑着说,但那笑容深不见底:“ 一天背会所有草药名称作用,明天一个一个抽。”
黎诗诗虽然感觉不太可能但是还是答应了。这一天都是黎诗诗在辛辛苦苦的背草药,宏观在旁边闭目养神。
“ 鬼针草,可疏散肝热……”黎诗诗读了一会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此处采用本草纲目中的鬼针草”
黎诗诗读了三遍还是无法熟读,本来自己第一遍时还在声情并茂的读但读到第二遍第三遍时脸就垮下来了,少女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她现在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大师的真实性,只背但未曾让自己实践与认识,但面上依然保持着浅浅的笑,为彼此保存着体面。
宏观听见没有动静睁了一只眼斜着眼睛看黎诗诗,看她真的没有读才开口说:“ 学习不可半途而废,既然你已选择,那这件事你不做好就是对不起自己。”
黎诗诗叹了口气之后又开始读背。
学堂外雨声滴滴答答的响着,宋闻璟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似乎看见雨中若隐若现一个人,像是黎诗诗站在雨中向他招手,一不小心宋闻璟思绪就被带了出去。
上面的夫子斜着眼看着还在看窗外的宋闻璟,他先是咳嗽几下提醒一下结果根本没有叫回他的思绪,夫子有些生气便用戒尺拍打了一下桌面才将少年的思绪拉回。
夫子摸着胡子说:“五皇子,你来说刚刚老夫讲的是什么?”
宋闻璟沉默住了,后面的皇子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不停,夫子再次用戒尺拍了一下桌面:“吵什么?你们想替他回答吗?”
戒尺拍打桌子的声音如老虎一般震慑住了其他人。
夫子再次看向宋闻璟,宋闻璟行了个礼说:“刚刚没有听夫子讲话是闻璟的错。〞
“坐下吧,以后好好听。”夫子收起情绪又重新开始讲了。
外面的雨声还在滴答滴答的响,黎诗诗终于不受控制的趴桌子上睡着了,宏观睁开眼睛看了眼少女,看见她睡着后叹了口气从里面拿了个毯子给黎诗诗盖上:“这小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贯串成丝,地面已经出现了小水坑,蒙蒙细雨沙沙的下,像一根根透明的银针戳及地面。
宏观已经早早睡醒开始收拾药铺的草药,远远的都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桌子上黎诗诗还在睡觉,宏观拿出草药标上名字以防认错,草药收拾好后又开始擦自己带过来的剑,看起来仔细极了。
门外还有往家跑的小孩子,跑的飞快似乎是不想被淋到雨,宏观看着门外的小孩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黎诗诗这时才缓缓睁眼,突然看到自己身上的毯子意识到了是宏观盖的后立刻寻找宏观的身影,此时宏观正在很小心的擦着手中的剑。
宏观感觉到一个目光,他抬起头看着黎诗诗正看着自己:“起床了就赶快背书,一会我要抽查。”
黎诗诗赶紧点了点头将毯子叠好拿起一旁的书开始读。
璟苑阁内—
细细的雨轻轻的打在宋闻璟的脸上,宋闻璟抿了抿嘴眼睛里也透露出深深的忧郁,好久不见黎诗诗了,说不想都是假的,可惜自己现在事务多了起来。
最近各位皇子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太子之位,要不是皇后一直未有子嗣,太子之位也不会顺成给他人,太子之争,向来如此,虽说他平常装作不问世事的模样,难免会有有心之人把手伸向他这里。
宋闻璟想到这里下定决心:“等这段时间忙完一定去找诗诗。”
摇摇晃晃的过了两天。
黎诗诗终于将这书上的东西能铭记于心了。
宏观也欣慰的笑着:“不错,但不可以太骄傲,此行去缘国估计凶多吉少,你治不好就及时止损启程回国切莫让自己染上这个病。”后半句宏观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黎诗诗本来想点头但是突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告诉师傅,自己学医是为了去缘国啊。
少女疑惑的问:“师傅,您怎么知道我要去缘国?”
宏观扭过头,继续擦着手里的剑:“你父亲找我的时候我便知道了,丫头,你如果真要去记住我的那句话,即使治不好也不要染上。”
“丫头你该走了。”宏观放下剑扭过头。
黎诗诗听见后郑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