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旧伤与新生
樊星在梦中回到了那场比赛。
场馆的灯光刺得他眼睛发痛，耳边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大屏幕上，他的游戏ID"Star"闪烁着金光。决胜局，敌方水晶只剩最后一丝血量，他的刺客已经突进到最佳位置——
"五杀！Star完成了不可思议的五杀！"解说员的声音几乎破音，"NX战队要赢了！他们要成为世界冠军了！"
汗水滑进眼睛，樊星顾不上擦。他的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飞舞，每一个操作都精准到毫秒。最后一击，只需要最后一击——
剧痛从右手腕炸开。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角色僵在原地。敌方抓住机会反扑，队友一个接一个倒下。
"Star怎么了？他不动了！"解说员惊呼。
水晶爆裂的动画在屏幕上展开，却是敌方的主堡。樊星茫然地看着"失败"两个血红大字，耳边嗡嗡作响，右手腕疼得像被烙铁烫过。
"Star..."队友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樊星！"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数据分析室的桌子上。俱乐部经理王伟站在面前，一脸不耐烦。
"又睡着了？陆总找你，现在。"王伟压低声音，"他看起来心情很糟。"
樊星抹了把脸，右手腕隐隐作痛。那个梦太真实了，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他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自己居然睡了四个小时。
"告诉他我不在。"
王伟脸色变了："你疯了？那是陆烨！他一句话就能让你滚蛋！"
"那就让他开除我好了。"樊星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反正我也不想干了。"
王伟抓住他的手臂："别耍脾气了。你知道现在电竞行业工作多难找吗？特别是像你这样的..."
"过气选手？"樊星冷笑。
"手伤退役的选手。"王伟叹气，"听我一句劝，去见见他。说不定是好事呢？"
樊星最终被半推半拉地带到了顶层会议室。推开门，长桌周围坐满了西装革履的高管，陆烨坐在首位，正在听市场总监汇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迟到的樊星。
"坐。"陆烨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空位。
樊星硬着头皮走过去。他能感觉到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黏在自己身上，有好奇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大家都知道新老板对员工有多苛刻。
市场总监继续汇报着季度推广计划，陆烨时不时打断提问，每个问题都尖锐得让人冒冷汗。樊星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
"...所以我们计划邀请Star复出作为代言人，配合V-Pro系列的发布。"市场总监说着调出一张PPT，上面是樊星当年的比赛照片与V-Pro产品的合成图，"根据调研，Star在核心玩家群体中仍有很高的号召力..."
"等一下。"樊星打断他，"谁同意你们用我的形象了？"
会议室瞬间安静。市场总监尴尬地看向陆烨。
"我同意的。"陆烨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有问题吗？"
樊星站起身："有。第一，我已经退役，不再使用Star这个ID。第二，你们没有我的肖像权授权。第三——"
"坐下。"陆烨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樊星没动。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
陆烨突然笑了："好吧，既然樊先生有意见，那我们单独谈。其他人先出去。"
高管们如蒙大赦，迅速离场。最后一个人贴心地关上了门，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陆烨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从这个高度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
"你知道我为什么收购这三家俱乐部吗？"他突然问。
"商业投资？"樊星讽刺地说，"钱多烧得慌？"
陆烨没理会他的挑衅："因为电竞是未来。五年内，全球电竞市场规模将突破千亿。而''神谕''，是其中最耀眼的明星。"他转身面对樊星，"但现在的职业联赛太...业余了。选手像流星，闪耀一时就消失；战队没有成熟的商业模型；整个行业缺乏专业化的管理。"
"所以你来当救世主？"樊星冷笑。
"我来建立规则。"陆烨走近几步，"而你，Star，将是新规则下第一个超级明星。"
樊星摇头："我说过了，我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陆烨突然问，"躲在数据分析室浪费你的天赋？看着那些远不如你的选手在赛场上享受掌声？"
樊星的右手无意识地握紧："那不关你的事。"
"告诉我实话，"陆烨的声音突然放轻，"你真的甘心就这样结束？"
樊星移开视线。不甘心？当然不甘心。多少个深夜，他独自训练到手指抽筋，只为保持状态；多少次梦见自己重回赛场，捧起那座错过的奖杯。但现实是，他的手伤随时可能复发，而电竞圈从不等人——昨天的明星，明天就会被遗忘。
"我需要一个答案。"陆烨说。
"我的答案是不。"樊星抬头直视他，"我不会做你的商业棋子。"
陆烨的表情冷了下来："那很遗憾。根据合同，拒绝合理工作安排视为自动辞职。"
樊星笑了："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行啊，开除我吧。"
他转身要走，陆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等等。"
樊星回头，看见陆烨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桌子对面。
"至少看看这个再决定。"
樊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回去拿起文件。那是一份合约，封面上烫金的"NX战队"字样闪闪发亮。翻开第一页，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年薪数字后面跟着的零比他想象的多了整整一位。
"这是..."
"主力选手合约，外加全球代言人。"陆烨说，"签约三年，保证首发位置，训练和比赛时间由你自主安排。医疗团队随时待命，专门负责你的手伤康复。"
樊星快速翻看条款，每一条都优厚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是我？明明有那么多现役选手..."
"因为他们不是你。"陆烨走到他面前，"Star这个ID代表着一个传奇，一个遗憾，一个可能重写的历史。"他停顿了一下，"还有那场比赛。"
樊星猛地抬头："什么比赛？"
"两年前全球总决赛。"陆烨的目光深不可测，"所有人都记得Star在最后时刻的失常，但没人知道原因。你想重新证明自己吗？"
樊星的心跳加速，右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你究竟是谁？"
"你的新老板。"陆烨递给他一支钢笔，"也是能给你第二次机会的人。"
樊星没有接笔。他放下合同，后退一步："我需要时间考虑。"
"多久？"
"一周。"
陆烨摇头："三天。周五之前我要答案。"他收起合同，"别让我失望，Star。"
离开会议室，樊星直接去了洗手间。他用冷水洗了把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是明显的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哪里还有当年"电竞诗人"的风采？
右手腕的疼痛提醒着他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医生说过，肌腱炎不算严重，但心理因素会放大痛感。每次高强度比赛，那种剧痛就会回来，仿佛身体在警告他：别再重蹈覆辙。
可陆烨给的诱惑太大了。不只是钱，更是重返赛场的机会，是弥补遗憾的可能...
"樊星？你还好吗？"王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没事。"樊星扯了张纸巾擦脸。
王伟走进来，压低声音："听说你拒绝陆总了？你疯了吗？那份合约我看过，条件好得离谱！"
"所以你知道？"樊星皱眉，"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不只是我们。"王伟犹豫了一下，"整个行业都在传，陆氏要打造一个电竞帝国，而他们需要一个标志性人物..."
樊星冷笑："所以我只是个棋子。"
"是合作伙伴！"王伟急切地说，"想想看，以陆氏的资源，完全能把你包装成全球巨星！比你巅峰时期还要火十倍！"
"我不需要包装。"樊星推开他，"我需要的是..."
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纯粹的竞技？是对游戏的热爱？还是那个未完成的梦想？
当晚，樊星没有回家。他留在俱乐部，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独自进入了训练室。这里的设备是全俱乐部最好的，专为一线选手准备。
他打开电脑，登录了自己的小号。系统提示他有99 未读消息，全是粉丝的崇拜和对手的挑衅。他统统忽略，直接排进天梯赛。
游戏载入画面中，他的刺客角色手持双刀，眼神锐利。这个造型是两年前特别为他设计的冠军皮肤，即使换了小号，他依然只用这个角色。
比赛开始，樊星的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飞舞。两年了，肌肉记忆依然完美，每一个走位，每一个连招，都像呼吸一样自然。十五分钟后，敌方水晶爆炸，他的战绩定格在12杀0死。
一局，又一局。樊星完全沉浸在游戏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手伤，甚至忘记了陆烨的那份合同。在这里，他只是Star，是那个令对手闻风丧胆的刺客之王。
第五局结束时，训练室的门突然开了。樊星猛地回头，看见陆烨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技术没退步嘛。"陆烨走过来，放下一杯咖啡在他面前，"刚才那波一打三很漂亮。"
樊星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这是我的俱乐部。"陆烨在他旁边坐下，"介意我观战下一局吗？"
"随便。"樊星点击了排队按钮，"不过我要提醒你，电竞比赛没你想象的那么有趣。"
陆烨笑了："你以为我不玩游戏？"
樊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玩''神谕''？"
"哈佛商学院电竞社创始人。"陆烨轻描淡写地说，"虽然水平远不如你。"
这倒是出乎樊星的预料。他重新打量陆烨——这个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居然也曾是个玩家？
游戏开始了，樊星将注意力转回屏幕。有陆烨在旁边看着，他莫名地想要表现得更好。这局对手很强，是天梯排名前五十的职业选手。樊星打得格外认真，几次精彩操作后，他听到陆烨低声赞叹。
最后一波团战，樊星的刺客绕后切入，瞬间秒杀敌方双C位，带领团队走向胜利。比赛结束，他的战绩是15杀1死，MVP。
"漂亮。"陆烨鼓掌，"特别是最后那波，时机完美。"
樊星活动了下手腕，疼痛感比预想的轻："你玩什么位置？"
"辅助。"陆烨笑了笑，"为团队做嫁衣的那种。"
樊星忍不住笑了："难怪你这么擅长商业运作。"
"彼此彼此。"陆烨看向他的右手，"疼吗？"
樊星下意识地藏起手腕："还好。"
"我查过你的医疗记录。"陆烨突然说，"医生认为你的手伤90%是心理因素。"
樊星的表情僵住了："你越界了。"
"我只是想了解我的投资对象。"陆烨站起身，"周五之前，我要答案。"
他离开后，训练室又恢复了寂静。樊星盯着屏幕上那个刺客角色，思绪万千。他不得不承认，陆烨比他想象的更了解电竞，也更了解...他自己。
右手腕已经不疼了。也许医生是对的，也许真正的障碍从来不是身体上的伤，而是心里那个过不去的坎。
他关掉电脑，走出训练室。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就像两年前那个决赛夜。只是这一次，他或许真的有机会重写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