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公社到县城,用的最多的还是马车!
俩人正愁没辙,恰好有辆骡车路过,便顺道搭了上去。
老五是猎户出身,年纪不小,又是这附近地面上的人,性子也活络,没几句话就跟赶车的大爷热络地聊开了。
“哎,可不是咋地,”
老五叹着气,一脸愁容。
“今年这收成实在不顶事,我天天愁得睡不着觉。要不是还会点打猎的手艺,真怕今年冬天一家子得喝西北风去。”
“大兄弟,你还会打猎?那可偷着乐吧!”
大爷摆摆手,语气里满是羡慕,又带着几分无奈。
“你是不知道我们这儿的难处。就说那狗熊岭,谁敢上去?狗熊吃人的事儿都出了好几回了。前些年武装部的人上去打熊,熊没打着,倒误踩了个据说当年小鬼子留下的炸弹,当扬就死了一个,伤了俩。现在啊,没人敢往那边去了,哪怕是采个野菜都得绕着走,你说我们这日子是不是更难?”
“那你们这日子确实不容易。”
老五跟着叹气。
“原以为我们那儿够惨了,没成想你们这儿更难。这老天啊,真是不给咱们留条活路。”
“不说这些丧气话了。”
大爷摆摆手,转了个话题,瞅着俩人问。
“你们这是来走亲戚?”
毕竟俩人是在路边拦的车,穿着打扮也不像啥有钱人,还有点破破烂烂。
大爷心里没半分防备,只当是从邻县过来探亲的普通猎户。
“哎,一提这事儿我就来气!”
老五立刻换上一副气呼呼的模样,演得那叫一个逼真,活脱脱就是个担心少干一天活就少一天口粮的老农民。
“前儿个家里来了个人,捎了个口信,说我有个舅舅快不行了,让我赶紧往烽县来。
就只说在烽县,姓王,有个外号叫王大锤,别的啥也没说!我娘都过世二十多年了,这哪儿又冒出来个舅舅?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挑不出毛病,毕竟老五心里是真有点着急。
跟着老三晃荡这两天,都是江家人,总不能开口要钱,可一分钱不挣,又耽误了自家收获,这份纠结实实在在写在脸上,根本不用演。
实打实的纠结啊!
赶车大爷果然被他带了进去,跟着一起骂道。
“谁说不是呢!就说了个县城,八百年不照面的亲戚,上哪儿找去?好歹说个全名啊,就念叨个外号,谁知道是谁!单说这姓王的,咱们这儿没有十个也有百十个,还王大锤,听着就糊涂!”
说到这儿,大爷猛的一勒缰绳,骡子“嘶”地一声停下,马车狠狠顿了一下。
老五和老三一个没收住,差点甩飞了出去!
就看着这大爷,一脸的不可置信!
声音都发颤。
“你说啥?王大锤?难道是歪脖子村的王大锤?”
老五愣了一下,心说这反应也太突然了,但还是顺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老三脸上瞧不出啥变化,脑子里却跟转风车似的飞快盘算起来:不会这么巧,真问到正主头上了吧?
他悄悄攥紧了拳头,心里已经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遭,琢磨着怎么跑才最方便。
就见那大爷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把抓住老五的手,激动得声音都在抖。
“原来你就是大锤哥的外甥!你是不知道,大锤哥现在就等着闭眼呢,就盼着能见到你!
找了二十多年啊,可算把你给找着了!哎呦,当年你娘非得嫁给你爹,大锤哥气头上跟她断绝了关系,谁承想你爹直接带着你娘跑了。
后来赶上战争,连着多少年都没你们一家的音讯。我们都劝他多找些人打听,看能不能找着大锤哥的妹子,可一直没信儿……
走走走,我这就带你回家,大锤哥就盼着你呢!”
老五彻底傻眼了,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老三也懵了,心里直犯嘀咕: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不过,很快,这俩人就知道什么叫巧合!
“我也是歪脖子村的!”
大爷一拍大腿,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激动。
“跟你说,咱全村人,那都欠着你舅舅一家天大的情分呢!”
这话一出口,老三和老五都愣住了。
能让一整个村子都记挂着恩情,那得是多大的事儿?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满是疑惑。
见他们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大爷赶紧抹了把脸,絮絮叨叨地解释起来。
“头些年闹饥荒,那日子苦啊!家家户户锅都见底了,别说正经粮食,能找着点野菜根就算好的。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饿得起不来炕,怕给孩子添麻烦,就想着直接死了得了,就连刚生下来的娃,因为没奶水喂,一个个瘦得跟小猫似的,眼看就快不行了……”
说到这儿,大爷的声音哽咽起来,眼眶也红了。
“就在这时候,你舅站出来了!他一个人闯进了狗熊岭,硬是凭着一股子狠劲,打死了一头野猪!不光如此,他还背回来三袋子粮食,那粮袋子上啊,全是血印子……”
“等他把这些东西带回村,自己也撑不住了,整整一个月没能下炕,浑身是伤啊!”
大爷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不住地念叨。
“王家当时棺材都准备出来了,幸亏你舅命大撑住了,那真是拿命换回来的口粮,救了咱全村人的命啊!”
听着大爷声泪俱下的感激,换作旁人,怕是早就跟着红了眼眶,在心里把王大锤当成了顶天立地的英雄。
可老三和老五心里却跟明镜似的,那狗熊岭的狗熊,说不定就是王大锤自己养着的,甚至可能早就被他驯服了!
这……这算哪门子的“舍命救人”?
啧啧啧.......
骡车一点点前往这歪脖子村,老五和老三心里是有点忐忑的,这老爷子要是还活着,问点啥的,万一对不上咋整?
到时候露馅了,会不会被村子里人群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