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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等殿下长大

作者:炭烤鱼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倒不如...”


    她嗓子发紧,“什么…...?”


    “倒不如一直记着,等殿下长大……”


    声音里带着几分虚幻的温柔,像是怕惊破一场大梦。


    “等殿下长大了,就会慢慢明白,这江山……”


    他声音轻柔,放佛在哄小孩。


    “……终究要殿下亲自来扛。”


    他忽然轻笑,月光在他眉宇间流淌,仿如降世的嫡仙。


    “这江山...”


    “就像殿下十三岁那年死活要解的九连环一般,急不得,也替不得”他忽然轻笑。


    那几句闲散的话在宋幼宁心中激起涟漪,月光如水,静静漫过她微微颤抖的睫毛。


    这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黎扶宁或许比她想象中的更加懂她。


    黎扶宁望着她挺直的背影,眼底满是心疼。


    他并未如那些朝臣般急切地催促她长大,因为他清楚,成长从不是靠旁人鞭策,而是靠自己。


    若是有些路注定要独行,而他只需做那盏长明的灯,在她回头时永远亮着便是。


    马车转过朱雀大街,远处宫墙的轮廓渐渐清晰,这世道的脉络,肩头的重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分明。


    夜深人静时,宋幼宁赤足踩在寝殿的绒毯上踱步,心绪难平。


    今日酒楼里的羞辱和黎扶宁的话,言犹在耳。


    公主的称号突然重若千钧,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是不想担起自己担子,而是她现在还不能...待到她羽翼丰满之时...


    宋幼宁只觉身体烦躁不堪,一脚踢开脚边的软枕,蓦地发现软枕下放着一只木箱,已经落了一层灰了,看样子放了许久。


    “这是什么?”


    宋幼宁一直都在宫外云游,就算是自己的寝殿也很少回来,所以对自己寝殿的物件也不熟。


    她走了过去,鬼使神差的打开了匣子,里面竟是满满一箱信件。


    而这每一道信件里,都藏着一段鲜活的人生。


    她展开第一封粗麻信笺时,歪歪扭扭的字迹爬满纸面:


    “公主娘娘,俺家妞妞会自个作绒花了,用的是您教的作花方法,现在我们家一月能赚一两银子呢...”


    信纸夹着片晒干的油菜花,仿佛还带着南岭的日头香。


    第二封来自闽南的茶商之女,信上还能隐隐问到茶香:


    “公主游记里写的烘焙之法,救活了整山受潮的春茶。现下我们建了女子茶孰,都学着您试茶汤色...”


    而最厚的信来自蜀地深山的一个村落,一个会写字村民写道:


    “公主,您走过的驿道如今成了贵人出游之地,沿途村民皆以公主所授之法经营,有开食铺的,有教刺绣的,连最古板的族长都说...”


    墨迹在这里狠狠顿了顿:


    “说公主是俺们村的贵人,要给公主建长生牌呢,大乾以后有公主这样的君主,是俺们百姓的福气”


    宋幼宁的眼泪随着信纸的张开,一滴滴滑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身后一股熟悉的气味袭来,黎扶宁不知何时已立在她身后。


    静静站在她身后,任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高一矮,却同样挺拔。


    “殿下知道,为何要收集这些吗?”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古琴余韵:


    “嗯?”


    “因为这些,让臣看到了殿下的智慧和殿下心中最真实的一面。”


    宋幼宁转身,月光下她的眼睛炯炯亮得惊人


    “殿下身份尊贵却不骄奢,游于乡野,不恃权利济世,而是以自身才德惠万民,此非一时恩惠施舍,而是以长远之道惠泽”


    他俯身拾起散落的信纸,如同珍宝。


    “微臣原也以为殿下写游记不过是闺阁雅趣,小打小闹罢了,直到有次微臣整理户部这些泛黄的账册……”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泛黄的账册,手指忽然停在某页密密麻麻的记录上,声音凝滞。


    “却惊觉这几年来,各地的财政比以往好太多,尤其是殿下去过的地方,门庭若市、日进斗金”


    他将泛黄的账本递了过来。


    “就比如上月殿下这篇岭南荔枝保鲜之法,使岭南财政收入倍增,比户部十年奏章都管用。”


    他忽然从袖中抖出一卷岭南荔枝商路图,记的红线如蛛网般蔓延。


    “原本三文钱一斤的荔枝,如今能卖到边关三十文,准确的路线还能减少运输时间和成本,《大乾风物志》的推广更使荔枝远售西域……”


    “采果的姑娘们凑钱建了女学,运货的脚夫们盖起了砖房...”


    他将手中的图纸递给她:


    “礼部整日说什么“牝鸡司晨”,道什么“乾坤颠倒”……


    可真正在意底层百姓死活的……是殿下”


    他从袖子掏出一本《大乾风物志》。


    “那些酸儒总说殿下游山玩水,却不见多少垂髫小儿因这“玩水”吃上了饱饭?”


    “殿下写浣衣女冻裂的十指,写绣娘熬瞎的双目...才让人们开始意识到女子的困境”


    “殿下写江南三位女掌柜合资开了织坊,陇西姑娘们组了马帮,杨门女将齐力剿匪,竟在京中掀起一阵热潮,都说要学殿下笔下的“巾帼英雄”,自己给自己挣个前程。”


    “殿下您看,”


    他笑着展开账册与游记,“您赏梅时偶遇的樵夫叹息,泛舟时船娘的无心闲谈...”


    指尖轻颤着划过墨迹相同却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这些风花雪月里的只言片语,其实比朝廷更早摸到了民生的脉象。”


    窗外夜色漫过宫墙,窗内灯火闪烁,他忽然深揖到底:“所以,是真社稷,还是假社稷,从来不在奏章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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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是在殿下...不经意走过的烟火人间中。”


    他忽而走近,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痕,将她轻拥入怀中:“这才是天下需要的……公主”


    宋幼宁被他圈在怀中,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也从未有人看穿她风流外壳下真实的自己,这是第一次她觉得他是真的懂她,尽管只是冰山一脚,却也让她觉得足以。


    他的话语像一记重锤,将她这些年的倔强尽数敲碎。


    那卖糖油果子的王婆,那陇西马帮里那个偷偷塞给她绣帕的姑娘。


    那些无论是萍水相逢的面孔,还是刻意接近的官员,此刻竟如此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滚落,砸在他手背上,烫得吓人。


    黎扶宁感受到了她发颤的身体,手中的力道更紧了一些,又怕稍一用力就硌疼了她。


    宋幼宁紧绷的身子渐渐在他怀中软化下来,像春雪消融般一点点卸去了力道,她如释重负的贴在他的怀中,不去想任何事情,哪怕只有.....一刻。


    他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如同冬日里的一簇炉火,将她心头那些翻涌的惊涛骇浪都熨帖成了平静的涟漪。


    她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胸前,呼吸间尽是他身上温暖的春日青草香。


    方才还剧烈不安的睫毛此刻安静地垂落。


    而攥着他衣襟的手指慢慢松开,转为虚虚地环住他的腰身。


    无论是曾让她辗转反侧的自我怀疑,还是一人苦思冥想的盘算,都在这方寸之间的温暖里,暂时找到了栖身之所。


    窗外传来三更鼓响。


    那些以往走过的村庄、边关、作坊,此刻都在这片星空之下,平静安稳的生活。


    她忽然想起去年在终南山遇见的老道长说的话:“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黎扶宁。”


    “臣在……”他轻轻的回应,生怕打破了她这刻短暂的宁静。


    她声音很轻,却异常认真,眼里满是流光溢彩。


    “本宫不悔”


    黎扶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嗯?”


    她攥紧他的衣角,指节发白,“本宫从不后悔选你……”


    黎扶宁听见最后那句话,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臣……也不悔”


    他嗓音哑得厉害,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声音也略显慌乱。


    月光照在她挺直的脊背上,恍若铠甲。


    晨光微熹时,第一只早莺开始啼叫,那声音很轻,却足以唤醒整个大乾。


    第二日清晨


    宋幼宁跟往常一样,在书房里处理奏折,黎扶宁替他添注,二人放佛已经是成婚多年的小夫妻,平淡且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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