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江畔,罗兀渡口。
打鱼为生的李老头哼着小曲,提着鱼篓,顺着栈桥往前走。
白日里,想渡江去归城的客人排出了二里地,他跟着船头赚了往日里一个月才能赚到的钱。
真让人喜不自禁。
入夜后,他煨了二两酒,就着盐豆喝下,此时已有几分微醺。
摇晃间,他眼角余光瞥过澜江。
幽暗混浊的水里,银灰色影子飘忽不定,恍若雾气,很快消失不见。
“水鬼!鬼呀!”李老头的酒顿时醒了,连滚带爬地往岸上跑。
渔人身影渐远,澜江重新恢复寂静。
“哗!”
江临浮出水面,挑了个地势平缓的位置,手脚并用地爬上岸。
她仰面朝天躺平,精疲力竭,连根小指头也动不了。
夜风很大,吹在身上,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东君声音急切:“算是我求你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天衣无缝,亦不染尘埃,不沾水火,她身上很快干燥起来。
江临挣扎着爬起来,弯腰拧着头发上的水。
“不行,我要进去,就差一点了。”她语气执拗。
东君:“逃生舱坠入澜江,外壳破损,程序自动释放液态金属封闭缺口,凭你的力量根本打不开。”
江临摇头:“按照程序设置,外界环境正常后会自动开启。我只要用防水气凝胶把它包裹一圈,然后再抽出空隙里的水,就能进去了。”
东君气急,语速跟着变快,撒豆子般说出一大串:
“逃生舱长60米,沉在20米深的江水里,你在包好前就先累死了!”
江临颓然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蜷成一团。
“我太没用了,若是辜灵之活下来,他一定有办法!”她声音哽咽。
东君沉默不语。
“你也是这样觉得吧。”江临握紧短杖,指甲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痛。
东君小心翼翼:“一定还有别的方法,或许3号只是失去能源搁浅了,我们今夜就出发,去寻它。”
江临摇头:“你心里清楚,这个星球的人类,甚至无法发现3号的存在。我需要武器,只要打开逃生舱,至少能打印一把电浆枪。”
实际上,她能做的还有更多。凭借逃生舱的物资与设备,她甚至能发射一个低空卫星,做几个液态机器人护卫。
东君:“我是人工智能,我没有心。”
江临垂下头,不再说话。
全息投影光影闪烁,青年男子的身影凭空出现,虚抱住江临。
人工智能像活人一样温柔:
“我知道辜灵之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这不是你的责任,你无需背负。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江临转头,看着熟悉的脸,泪流满面。
“关闭全息投影!”
她一字一顿:“永远,也不要,用他的脸和我说话!”
“收到,主人!”东君声音如同死水。
许久后,江临突然出声:“东君,60米长的逃生舱,容得下两个人,不是吗?空间足够大了。”
东君:“或许,他有自己的苦衷。”
江临叹气:“现在还不是去国都的时候,李清欢在做什么?”
东君:“准备给你的礼物!”
光影浮动,一座十成新的祭坛上,披头散发的觋戴着傩面,摇头摆尾地绕着祭坛转圈。
李清欢站在一旁,神色局促不安。
远处,隐约能听到妇人绝望的哀嚎,撕心裂肺,摧人心肺。
若是真有神灵站在半空往下俯瞰,能看到黑压压的人潮,簇拥着一对夫妇,朝着向澜州王府涌来。
一个老巫围着李清欢,喋喋不休的劝说着。许久后,他长叹一声,转身离去,任巫觋施为。
觋用古怪的音调吟唱:“祈日神庇佑!恭谢神威,感怀恩德,愿岁岁年年供奉不止!”
他身后,跟着几个个或抱着稻草、木柴,或捧着火油的侍觋。
祭坛中间,雕刻精美的嵌玉铜盘里,一对童男童女低头跪伏。
老觋每转过一圈,侍觋就将稻草火油往孩童身上撒一些。
不多时,已将两个小小的身躯盖住。
巫觋的目的显而易见。
江临的目光扫过祭坛中央,那对幼小身影瑟瑟发抖,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攫住心脏。
“焦尸也算礼物?”她声音冰冷。
“他们觉得是就是喽!”东君阴阳怪气,似乎是在为她刚才的斥责而生气,“血祭人牲,以飨神明!绝妙的本地习俗。”
“如果没记错,浮游球加装了微型天气控制系统,只是不知道范围是多大。”她托着腮,思索着。
“会消耗很多能量。”东君中肯评价,并给出一套完整方案。
江临认真读过,点点头:“就这么办”
*
祭坛上,侍觋怀中的引火物已经见底。
舞蹈和乐声一同消失。
老觋停下脚步,混浊的眼中散发着癫狂的光。
他欣喜而又虔诚,用右手举起蘸满油脂的火把,侍觋敲击火石。
火焰熊熊燃烧,他缓步朝着祭坛中间的孩童走去。
雪白的闪电照亮夜空,月朗星稀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
起风了。
更确切的说,是狂风大作。
风吹起稻草,朝着老觋卷而去。沾满火油的稻草糊在他的头上,遮住了昏花的老眼。
他虽然惊慌失措,但手里依旧紧握着火把,试着用另一只手拨开杂物,恢复视野。
1号浮游球悬在高空中,忠实地将下方的画面传到十几里外的澜江边。
画面左边,李清欢似是想通了什么,他大步往祭坛狂奔,迫切而渴望,似是有鬼在后面追。
画面右边,滚滚人潮踏破朱门,他们手握粪叉、木棍,义愤填膺。
“轰隆!”惊雷落下。
老觋被震得右手一抖,此刻恰有一根稻草在风的作用下飘飞而下。
瞬间,他化作火人,熊熊燃烧。
炽热的焰顺着地上的火油,往祭坛中间燃去。
同一时间,李清欢也奔上祭坛,他弯腰抱起孩童扛在肩上,像搬运麻袋的民夫,火焰已经舔上他的衣角。
“哗啦啦!”大雨倾盆而下,以祭坛边缘为分界线。
左侧大雨滂沱,李清欢逃出生天,正在放声大笑。身侧坐着两个呜咽哭泣的孩童。
右边干爽整洁,老觋在烈焰中挣扎翻滚,鬼哭狼嚎。
“咣啷!”人群推倒了大门。
他们惊诧地看见院中一幕,说不出话。
东君:“还剩下点能量,我做了个有趣的投影,主人想看吗?”
江临点头。
祭坛上,炽烈的金光从乌云间射下,穿透夜空,照亮雨幕。
这是神明临尘的光。
高空中,一轮大日降下。
披着青云白虹之裳的神明从光里踏出,她有着长及脚踝银灰色的发丝,莹润而飘逸。
神明眼中空澈岑寂,似悲悯又似无情,超然世外。
她身后,狂舞的应龙在云海中穿梭,龙嘴大张,向人间洒落雨水。
神乐悠然而缥缈,缭绕在每一个人耳边,似有人在吟唱,但他们听不懂。
“一定是上古神明的语言!”他们心中坚定的相信着。
“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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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李清欢带头匍匐在地。
茫然的民众纷纷跟着跪倒,跟着李清欢吟诵着羲和的神名。
空灵的声音响彻天际:
“德衰而劫至,天倾西北,地绝东南。羲和遣灵媖降世,拯玄黄于崩摧。期以三昼,现乎国都。”
声音刚落,万丈光华骤然消失。
澜州城再次陷入漆黑。
刚才还声势浩大的雨骤然止歇,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江临犀利评价:“还真是虎头蛇尾。”
“这就是你人前显圣的代价!”东君抱怨。
“每一秒都在疯狂燃烧能量,能有这么久,你该知足了。”
她打量了下自己,旁边是乌漆麻黑的澜江,坐在破鱼篓上。
身边别说人了,连个鬼影也没有。
江临不禁纳闷:“我寻思,我这也没去人前呀?”
“全息投影也算!”东君咬牙切齿,“禁止咬文嚼字!”
“等等还有后续。”它突然振作起来。
东君再次打开全息投影,只不过对比刚才的高清,此刻的投影复古而传统,堪堪能分开人和柱子。
画面中,李清欢缓缓起身。
“诸位,大家都听到了。国主逆行倒施,强行派巫觋要求我澜州举行人祭,触怒了羲和娘娘。如今娘娘要降下灾劫。”
他义愤填膺。
闻讯而来的民众,听了这话,亦是群情激愤,纷纷摩拳擦掌。
一个年轻农夫高声询问:“大人,求您带着我们,去掀了昏君的顶瓜皮!”
“是呀!成日让俺们给他盖房,女娃娃都被那昏君抓去做宫女了。”络腮胡子跟着大吼。
李清欢伸手,安抚下人群。
他清清嗓子,开口道:“父老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是咱们先不能急。”
东君插嘴:“呦!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安静!”江临无力吐槽。
李清欢继续:“目前的情况很紧急,咱们大家伙先回家,等三日后神女降世,再跟着神女干,准没错。”
他一番云山雾罩的言辞,让底下的人群面面相觑,茫然之色更浓。
但“神女”二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加上李清欢笃定的神情,那点疑虑终究被盲目的遵从压了下去。
他们纷纷散去,各回各家。
李清欢呲牙咧嘴,招来两个侍从,一瘸一拐地往后院走去。
依稀能看见,他带着焦痕的外袍下面,小腿外侧有几个大燎泡,血肉模糊。
江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想知道,此方世界的人是如何处理烧伤。
忽然,画面闪烁几下,黯淡下去。
东君用干巴巴的声音播报:“1号能量见底,自动返航了。”
“2号替换。”她很无奈。
旋即,她轻叹一声:“这个李清欢,倒也还可以。”
东君:“不过是人吃人的世道里,相对能看得过去的一个。”
它再次投影出画面:
有人插标卖首、有人易子而食,即使是繁华的街道上,亦有衣衫褴褛的儿童,争抢一块馊臭的肉骨头。
东君用纪录片旁白一样的声音介绍:
“这些都是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澜州算是相对富庶,旁边的青州,大旱三年,惨烈得很。”
江临点点头:“所以,我们若是把这个世界变成大工地,只要管吃管住,他们并不会抵触。”
东君:“何止,他们就对你感恩戴德,家家户户都会供奉你的长生牌位。”
“活人不需要牌位!”听完东君的话,江临眼前一黑。
是真黑。
天上的三轮月亮,有一轮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