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井承应声上前,站在柳嘉之身侧。
柳嘉之还糊涂着,就见曹婧伸手拉过她的手,又握住晏井承的,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
“小之虽是官家赐婚许给你的,”曹婧语气郑重,“但我们范家的孩子,陪嫁便绝不会含糊。”
柳嘉之彻底愣在了原地,满脸震惊地看向曹婧,嘴唇动了动,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范纯祐适时上前,补充道:“父亲母亲是料着这趟漠北事了,你们或是另有去处,或是要择地完婚,索性提前备下这些,免得届时手忙脚乱。”
话音刚落,几个小厮便抬着几个精巧的樟木箱过来。
箱盖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汴京的田契、铺面契书,还有一叠叠码得方正的银票,角落处还放着几盒裹着锦缎的金银细软。
曹婧低头拍了拍柳嘉之的手,温声道:“这些物件看着多,实则都分装得轻便,你们赶路也不碍事。路过找家票号存起来便是,也方便。”
*
“婶娘,这些我是万万不能要的。”柳嘉之欲抽回手,连连推辞,“你们待我已然极好,我怎能再收这么多贵重的东西?”
“傻孩子,”曹婧又把她的手按住,“你前有两个姐姐出嫁时也是这般规制,你得要。”
说罢,她转头看向晏井承,“我把小之托付给你了,她不是无依无靠的孩子,她背后有的是我们整个范家。”
这时范纯仁笑着接话:“你记好了,往后他若是敢对你有半分差池,我定能快马赶过去,帮你让他赔罪!”
这话逗得所有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低笑,晏井承却愈发郑重,对着曹婧和范家众人深深颔首。
“婶娘放心,我晏井承此生绝不负小之,定护她周全。”
柳嘉之听着望着,鼻尖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
曹婧见状,又伸手将她紧紧抱住:
“到了漠北记得多穿些,那边风沙大,我给你装的面纱要常戴着。饮食也得当心,那边不比家里。还有,不管事忙不忙,每月总得写封书信回来,让我们知道你平安。”
一句句细碎的叮嘱拂过耳畔,柳嘉之的不舍愈发浓重,也用力回抱住曹婧,哽咽着点头:“我知道了婶娘,我都记着。”
曹婧的声音也带着哭腔,又没忍住在她耳边,低声补了几句:
“别看你叔父平日里一脸严肃,这些陪嫁里也有他的心思,他早把你当亲生侄女疼了。我知你们昨日在书房起了些争执,可他转头就嘱咐我把物件备得周全些,再周全些。小之,不管事情是如何起的头,别怨他。”
柳嘉之回过神,想起昨日书房,自己诘问范仲淹时倔强的样子,又想起范仲淹情急之下喊出的【小之】,心头百感交集。
娘俩正哭着,一旁又传来范仲淹的咳嗽声,范纯祐连忙上前,轻轻替他抚着后背。
*
柳嘉之缓缓松开曹婧,拭了拭眼泪,在范仲淹面前郑重跪下。
“多谢叔父,往日是小之不懂事。叔父也要多多保重身体,莫要太过操劳。”
范仲淹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泛起些许动容。这还是柳嘉之来了这么久,第一次没叫他【范大人】。
晏井承见状,也端正跪在柳嘉之身旁:“多谢叔父婶娘对小之的照拂,叔父放心,我定不让你们失望。”
范仲淹望着膝下的两人,抬手扶了扶颌下的胡须,眼眶微微湿润,半晌才重重吐出两个字:“好好……”
*
车轮声伴着晨雾渐远,柳嘉之半探着身子倚在马车窗边,还怔怔盯着马车后方。
范府的门楼早已缩成了天际的一点,最后彻底融进了路尽头的烟尘里。
风随着马车的疾驰渐大,卷着细沙扑在脸上,柳嘉之只觉眼眶一涩,忙抬手揉了揉。
“以前倒没瞧出来。”
忽然一道声音从身侧传来,柳嘉之抬眼,就见范纯仁骑着一匹黑马追了上来,并肩同骑的还有范纯祐。
范纯仁勒住马缰与马车并行,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笑着调侃:“你竟是个爱哭鬼。”
原来这兄弟二人终究舍不下,索性快马赶来再送一程。
柳嘉之抽了抽鼻子,反唇相讥:“我也没发现三哥哥这么婆婆妈妈,都送过一轮了还追上来。”
她说完,还是没忍住笑着又哭了,“感动就哭,开心就笑,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像你和大哥现在送我,可见是心里舍不得,但三哥哥敢承认吗?”
范纯仁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谁、谁舍不得了?我就是怕你去了外面又闯祸,再叮嘱你两句!”
*
范纯祐在旁适时开口:“我们也送不了多远,你莫要总探着身子吹风。”
“大哥、三哥哥,我会想你们的,也会想念所有爱我以及我爱的大家。”
这话她说得有些突然,范纯祐竟有些猝不及防,耳尖悄悄红了。
一旁的范纯仁也跟着红了脸,连忙板起脸开腔:“姑娘家的,说话这般没正形!”
这时,前方骑马的晏井承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刻意放缓马速折返回来:“大哥、三哥,你们怎么来了?”
范纯仁撇了撇嘴,调侃道:“你这声三哥,改口改得倒叫人措手不及。”
柳嘉之趴在车窗边看着他们,不忍笑了。
晏井承轻咳一声道:“三哥所言极是,待会儿前头若是有路边茶馆,咱们歇脚时,我再好好给三哥敬一杯茶。”
柳嘉之在心里暗笑,晏井承不愧是开酒楼的,倒挺懂人情世故。
范纯祐却摆了摆手:“不必了,你们身负要事,赶路要紧,莫要为我们耽误时辰。我们差不多送到这儿,也就该折返了。”
他转头看向晏井承,神色郑重,“小之性子虽灵透,却也偶尔执拗,往后还要劳你多费心照看。”
晏井承连忙颔首应下:“大哥放心,我定会护好小之。”
范纯祐又朝柳嘉之深深看了一眼,只道:“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柳嘉之望着他,用力点头:“大哥放心,你们也快些回去吧,路上当心,替我多照看叔父和婶娘。”
范纯仁还想再说些什么,范纯祐又向他开口:“送再远也终有归程,就到这吧。”
范纯仁咬了咬牙,终究跟着范纯祐拨转马头,渐渐放慢速度,落在了后面。
柳嘉之倚在车窗边,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慢慢坐回马车里。
阿姝递来一块锦帕:“擦擦吧。”
“多谢。”柳嘉之接过锦帕,擦拭中瞥了眼坐在她对面的温映薇。只见温映薇并没有什么表情,还是和往常一般规矩,又疏离。
*
从邠州往漠北去,路途遥远且多为戈壁险途,快则四五十日,慢则两月有余,一行人晓行夜宿,不知不觉已走了近三十日。
这一路倒算平顺,无甚山匪劫道,也无恶劣天气阻拦,不过是日日伴着风沙赶路,难免有些枯燥。
这日黄昏,众人寻了处临街的客栈歇脚。
晚饭时大堂里人声鼎沸,几张桌子都坐了客人。
从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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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下来的喻赤,见柳嘉之身旁恰好空着个位置,莫名狠了狠心,快步走过去便要坐下。
没承想他刚把凳子挪到桌边,柳嘉之抬眼瞥了他一下,语气不咸不淡地对斜对角的蒲信道:
“阿蒲,我想挨着阿姝,换个位置吧?”说着不等蒲信应声,已端起碗筷起身。
蒲信愣了愣,便笑着应了:“好说。”
喻赤屁股刚沾着凳面,只觉后槽牙暗暗咬得发紧,却又发作不得,只能悻悻地看着蒲信走了过来。
*
吃饭间,柳嘉之和身旁的阿姝有说有笑。一会儿讲着方才路上见的新奇景致,一会儿又念叨着到了下一座城镇去逛逛街市。
句句都是小女儿家的细碎话语,竟没再多看这边一眼。
喻赤攥着筷子,心里堵得发慌,趁众人没关注这边,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蒲信。
“你感觉到了没?出来那么久了,那个小郡主总在刻意疏远我。”
蒲信刚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闻言差点没噎着,失笑出声:
“好好吃你的饭,郡主本就跟你不算熟络,何来疏远之说?”
蒲信心下暗忖,嘉之若常靠近喻兄、勾起他的旧事,摄蛊引便会松动,喻兄性命堪忧。
这般想着,蒲信又看向身旁一脸鄙夷的喻赤,只拿起酒壶给自个儿添了杯酒,淡淡道:
“赶路累了,多吃点东西补精神,别瞎琢磨那些无关紧要的。”
“不熟吗?”喻赤喃喃自语。
他想起之前晏井承说过,柳嘉之为了救他曾不顾一切,可这几日她却连话都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这般反差让他心头又闷又乱。
片刻,他像是忽然想通了一般:“我知道了,她这是在欲擒故纵!真不是个东西。”
这话刚落,蒲信手里的酒杯顿了顿,眼底瞬间掠过些许讶异。
当初在州江楼的酒桌上,喻赤那句“柳嘉之她不是东西”还言犹在耳,如今倒是换汤不换药了。
他愣神片刻,随即玩味低笑一声,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
次日,柳嘉之推开房门,便见晏井承站在门口。
“醒了?”晏井承笑着,“婶娘给你装的那些面纱,今日记得选块厚实些的戴上。咱们今日要途经毛乌素,那地方常有风沙,小心为妙。”
柳嘉之闻言,从袖口掏出一块绣着浅纹的面纱晃了晃,眉眼弯起:“早备着呢。”说着还扬了扬下巴,打趣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晏井承失笑,推门帮她拎起桌边的行囊:“暴风雨?”
柳嘉之笑着上前接过一半行李,解释道:“这话是出自一首名唤《海燕》的散文诗,不过咱们现下该换成沙燕才对。”
“倒是贴切。”晏井承用腾出的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那走吧,沙燕姑娘,别让大家等急了。”
*
两人并肩下楼,众人正巧也刚收拾妥当,片刻后便启程。
马车轱轳越往前行,周遭的景致便越显荒芜,先前的林木渐渐变成了稀疏的沙棘,风里的沙土也愈发浓重。
柳嘉之靠在马车壁上,望着身旁头歪着的阿姝,眉眼轻阖,大概是因起得太早还在补觉。
她转头看向对面精神尚好的温映薇,轻声道:
“温姑娘,若是困的话也歇会儿吧。他们说今日就能进漠北地界了,听说那边路途更难走,指不定会多颠簸呢。”
温映薇闻言,抬眼看向柳嘉之,笑道:“多谢郡主关心。你说得是,前路,指不定真有多颠簸呢。”说完,便也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