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齐齐屈膝跪地。
柳嘉之跪在晏井承身侧,却清晰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奏与往日不同,比寻常沉了几分。他,竟好似有些紧张?
“门下:朕膺昊天之眷命,抚四海之黎元,凡涉生民疾苦、邦国纲纪者,必穷究本末,以正法典。今查邠州通判付广,罔顾君恩,朋比其小舅沈睿渊,借职司之权,虐害百姓、贩卖生口,更私通西夏商贩,将我朝赤子售与外邦牟利,其罪当诛,天地共愤!”
“今幸得付广、沈睿渊二犯已伏诛,皇城司亦连夜遣人协同西夏官方,将参与人口买卖的西夏奸商尽数捉拿,涉案人等皆押解回京,交由大理寺从严审讯,务使罪责分明,以儆效尤!”
内侍稍抬声调,念出新增的旨意:
“另,长溪县君范氏,于中协查有功,屡破关键线索,护佑百姓免遭涂炭,其心可嘉。特晋封柳氏为长溪郡主,赐锦缎百匹、黄金百两,以示嘉奖!”
这话一出,跪在前排的范仲淹微怔,范纯祐、范纯仁兄弟俩更是悄悄对视一眼,这冷不丁的晋封,让柳嘉之自己也愣在原地。直到晏井承碰了碰她,才回过神。
内侍又顿了顿,声音稍缓,“邠州知州范仲淹,查案勤勉、护民有功,朕心甚慰。望卿等后续仍尽心政务,安守邠州边境,勿负朕望!钦此!”
“臣等遵旨,恭谢圣恩。”众人齐声叩拜。
柳嘉之触地的手掌却攥紧了裙摆,通篇旨意,从头到尾,竟只字未提峘王。
*
付广、沈睿渊成了主谋,连远在西夏的奸商都被一一清算,可真正藏在幕后、被沈睿渊亲口指证的峘王,却像从未沾过这桩案子一样,被彻底摘得干干净净。
柳嘉之悄悄抬眼,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峘王正缓缓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柳嘉之跟着众人谢恩,脑子想到上一次谢恩还是官家给她和晏井承赐婚。
赵祯,你究竟是顾忌皇族颜面,还是这案子背后,还有更不能说的算计?你到底想做什么?
晏井承似乎察觉到她的失神,起身时悄悄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柳嘉之回神,压下眼底的震惊与不甘,跟着众人一起站直身体。
峘王抬手理了理腰间玉带,脸上堆起几分客套的笑意,对着范仲淹拱手道:
“范知州果然尽职尽责,连官家都特意在圣旨里夸你护民有功,往后邠州有你在,本王也能放心些。”
范仲淹淡淡颔首,没接话。此刻多说无益,旨意已下,再争辩也改变不了什么。
峘王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刚起身的柳嘉之身上,笑意又深了几分:“长溪郡主,恭喜恭喜。”
“没想到郡主不仅查案有勇有谋,还能得官家这般器重,这份殊荣,当真是实至名归。”
柳嘉之没有接话,只礼数周全地回了一礼。
峘王见状,又转向内侍:“辛苦两位公公一早赶来传旨,本王让人备下茶水稍作歇息。”
为首的内侍却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多谢殿下美意,官家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就不叨扰了。”说罢,他朝范仲淹递了个眼神,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
*
一行人转身往外走,柳嘉之和晏井承一如既往并肩行至末尾,脚步比往常都沉重。
踏出大门,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苏晴枝还站在原地,仍然在把玩着那只玉镯,竟没有如她想象中般的得意。
“走了,”晏井承在一旁温和开口,“我们该回家了。”
柳嘉之回过神,收回目光,跟着众人走出行宫。
外头晨光又亮了些,柳嘉之被晃得有些发晕,她下意识抬手遮挡。
“晏井承,我才知这阳光越艳,阴影处就会越黑。”
*
一行人进了主街便分了道,范仲淹带着范纯祐径直往府衙去。
剩下的则去往范府,刚进第一道府门,本来走在前头的范纯仁停下脚步,转身冲着柳嘉之道:“我去找纯粹,你回去好生休息。”
柳嘉之忍不住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胳膊:“三哥哥放心去吧,我没事。”
范纯仁松了口气,又扭头朝晏井承点了点头,这才消失在前院中。
晏井承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喻赤:“你不用回去处理暗阁的其他事务?”
喻赤却没应声,反而迈开脚步,向正对着范纯仁背影挥手的柳嘉之走过去。
柳嘉之收回手,就觉身后有动静,一转身正好对上喻赤那双陌生又严肃的眼睛。
“你干嘛!”柳嘉之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晏井承见状,上前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人中间:“阿赤,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喻赤却没看晏井承,目光仍落在柳嘉之身上:“未过门的妻子?”
*
柳嘉之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当即叉着腰往前迈了半步,不服气道:
“怎么?未过门的妻子怎么了?”
喻赤没理会她的话,视线又看向晏井承:“我看她,有问题。”
“我有问题?!”
柳嘉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直接绕开晏井承,凑到喻赤眼前,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你说我有问题?阿赤,你小子是不是只忘了我一个人?”
晏井承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没去劝,反而往后退了半步,笑着站到柳嘉之身后。
“阿赤,她若有问题,那我便也有问题。你是暗阁阁主,自然有怀疑任何人的权利,我们尊重你。”
柳嘉之听见这话,得意地朝喻赤挑了挑眉。
“师兄!”
噗……好家伙,以前阿赤何时这般唤过晏井承?太肉麻了!
柳嘉之被雷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喻赤可没管她的反应,接着道出自己的猜测:
“她刚到行宫,官家的圣旨就到了,她还被晋封为郡主……啧啧,哪有那么巧?偏偏她还跟苏晴枝像是旧相识,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和峘王一伙的。师兄,你别被她蒙蔽了!”
*
柳嘉之听完这话,直接被气笑了,抬手指了指喻赤的方向,转头对晏井承无奈道:
“晏井承你听见没?再不给你这好师弟把蛊解了,就他现在这智商,我看暗阁早晚得乱套,他这阁主怕是要胜任不了了!”
“你胡说!”喻赤听罢,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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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急,“你少在这欲盖弥彰,休想蒙混过关!”
柳嘉之懒得跟他掰扯,她虽喜欢和他吵嘴,但现在他把她给忘了,那可是在真情实感地跟她吵啊!
但看着喻赤那陌生的眼底,她心里又忍不住泛软,于是她又只得放缓语气,对晏井承道:
“你带他去找阿姝看看吧,探探刚醒转身子恢复得怎么样。”
说罢转身就要往府外走,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些。跟喻赤吵了两句,心里的憋闷倒散了些。
晏井承在她身后温声问道:“小之要去哪?”
柳嘉之回头冲他笑了笑,晃了晃另一只手:“我去铺子找纯礼,顺便看看谢志业和小萤。”边说边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府门。
喻赤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眉头仍皱着,却没再反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微的眩晕,他不由伸手按住太阳穴。
“阿赤!”
*
柳嘉之踏进城西铺子,熟悉的木香味扑面而来,铺子里的桌椅装潢都是老于精心采买的。
她不禁想起,之所以开这间铺子,还是为了查拐卖案。如今再来这里,案子明着是结了,暗地里却……
“五姐姐!”
范纯礼举着苍蝇拍,从柜台后起身跑出来。听见声音,暗间的门也跟着开了,谢志业攥着擦桌布小跑出来,眼神隐隐期待。
柳嘉之看着他,压了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先冲他笑了笑,转头问范纯礼:“小萤呢?怎么就你在这儿打苍蝇?”
范纯礼放下苍蝇拍,笑道:
“小萤当然是继续去主街卖花了。你这段时日忙着查案没来,铺子里最受欢迎的酪乳和芋头圆子都没人会做,客人们来两次没喝到,就不怎么来了。我没事干,可不就只能打苍蝇嘛!”
谢志业想到前一日推柳嘉之,有些难为情地开口:“姐姐……那边,是不是有结果了?”
柳嘉之看着他期待又愧疚的眼睛,酝酿了片刻方才开口:
“已经解决了。官家派了人,连西夏那边负责接洽的奸商都查到了,往后邠州不会再有被骗去拐卖的人了。”
她没说全貌,只拣了能让人安心的话说。毕竟所有决议都是官家以圣旨定了性,她若把真相说出来,只会让眼前这满心期待的少年人徒增无力罢了。
“至于你姐姐……”柳嘉之话到嘴边,又卡了壳。
谢志业却先一步打断了她:“我都想清楚了。”
他说着,往后退了半步,对着柳嘉之深深鞠了一躬。
“昨日我推了你,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你们为了查案已经做得够多了,救了那么多人,也免了更多人遭难,我不能再贪心要求更多。”
柳嘉之连忙伸手去扶他,再抬眼,少年眼底已满是泪水,却还在强撑:
“至于我姐姐,我想在这里等她。她要是还活着,肯定会想尽办法回来找我的。”
柳嘉之看着他这副模样,鼻头也忍不住发酸,“好,那咱们就等。”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正好因为些事,不久后要离开邠州。这间铺子往后就交给你和小萤打理,你在这里守着,总有一天,一定能和你姐姐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