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这个家里,周一早上六点起得来的,只有高中生。
所以季阅微早上就没碰见昨晚凶巴巴敲门的梁聿生。
就连Elle也无精打采。
周末忙了一天,表面花团锦簇,实则气氛压抑,客人看不见的地方,根本无人开口说话。
她抱着年糕下楼,见季阅微已经吃好早餐在一层收拾书包了——比往常要早半个钟头。
Elle惊奇,忙问:“这么早就去?”
她以为学校周一有活动,又问:“还要带什么吗?”
她不觉得是因为大人吵架,吵架归吵架,总归是大人间的事。
季阅微说不用带什么,说话的时候,她摸了摸年糕脑袋,然后背起书包就出门了。等司机电话来问季小姐什么时候上学,Elle才反应过来这么早季阅微是坐地铁去的学校。
梁聿生知道这件事倒没有说什么。
他吃完早餐又出去忙了,那会也十分早,八点出头的样子。
Elle观察下来,总算发现一个道理:一个人的懂事程度和年龄并不成正比。
大人吵架,孩子遭殃。偏偏前者还能睡到日上三竿,后者,一个早起赶地铁,一个莫名其妙地、不知怎么忽然就起早贪黑了。一个屋檐下处成这样,Elle真是没话说,总之,都没年糕乖。
季阅微在地铁出站口碰见钟慧的时候,钟慧正在买早餐。
她先看见季阅微,叫了一声,季阅微扭头,就见她笑着朝她晃一杯豆浆。
“要喝吗?这家豆浆很好喝,冰豆浆更好喝。”
本来不是很想喝,听她这么说,季阅微就有点想喝了。
她买了杯冰的,一口下去凉丝丝,初秋的寒意这个时候好像真的渗到骨子里了。
但香港还是很热。
虽然这种热和七八月份已经不能比。
两人并肩朝学校走。
途径商场,能看到万圣节的硕大南瓜标识,搞怪又抽象。
临街的店铺还有卖万圣节面具和装饰的,咖啡店和糖水铺都摆出了万圣节特供。
“万圣节你想扮什么?”钟慧问。
季阅微愣住,钟慧说:“每年学生会都会组织。”
“可好玩了,每个班都可以敲门——我们U班被敲得最多。”
“但是晚上学校不关门了吗?”季阅微问。
“就那天不会——但也只开到十二点半。”
想起什么,钟慧说:“哦,所有参加的同学必须有家长接送,还要有书面签字同意。”
“没有家长同意不可以参加。”
“你爸妈应该没问题吧?到时候我们先去朝朝家化妆。她家好多道具。”
“去年陆轩洋拿到了他爸妈的同意,就是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同意书......朝朝说给她当一个月仆人,她就去帮忙说服下哈哈哈......”
季阅微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到了教室,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注意到了街上一夜之间充斥的万圣节标识,七嘴八舌地都在讨论。
谢习帆也问她万圣节想扮什么。季阅微说没想好。
她只说了这一句,过后就没再说话。
两堂课下来,谢习帆发现她变得和刚开学那会有点像,话不多,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中午季阅微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饭。
她在教室坐了会,看了会书就一个人去便利店买了点东西一个人坐着吃。
——这对她来说才是熟悉的。
这几个月的学习和生活,倒更像一种陌生的体验。
其实季阅微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上课的时候她也不是很专注,但听的都会,所以也没什么。
偶尔视线从黑板上移开,她会去看窗外的鸟和树。
鸟从一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头,三心二意,树却只是站那,一动不动。
树真好。
嘴巴里嚼三明治的时候,季阅微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
她想今天晚上回去季一陶是不是已经搬走了。
想的更多的,是回去会不会还是那样的状况,空洞的,无声息的。
快吃完童朝朝来找她,说在教室没看到她人,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大家都看出来了。
季阅微只说没什么胃口,说这话的时候,她感觉肚子忽然有点疼,下秒,脑子里有什么闪过,她赶紧放下三明治转身去便利店的架子上买了一包日用卫生巾。
童朝朝明白了,她说回教室喝点热水吧。
季阅微点点头。
下午七人移到研讨室。
一进教室,大家就看到Sula和伊森正和一位满头白发、坐在讲台后面的老人说话。
他背对他们,衬衣后背还有些汗,正弯腰从放在椅子旁的黑色双肩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和一包纸巾。
伊森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看着他,频频点头,手上拆着纸巾给自己擦汗。
谢习帆倒吸口气,和同样震惊的傅征对视一眼。
童朝朝凑到季阅微耳朵旁说:“G大物理系魏德凯。”
季阅微想起谢习帆之前提到的,说魏德凯是伊森的师兄,又说是今年最有望拿下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教授。
这会大家心里都在想一件事。
钟慧说了出来:“听说没戏......这两天都在传是普林斯顿的一位统计物理学教授......”
谢习帆小声道:“反正就在周二,明天看看。”
七人交头接耳揣测诺奖,身后进来的温仪姿好笑道:“什么时候你们中间有一位可以给培华争争光?”
六人仿佛心有灵犀,同时指向季阅微。
季阅微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温仪姿拍了拍季阅微肩膀,对他们说:“都坐好。”
魏德凯转过身,温仪姿同他说了几句,他就将目光放在面前七个人身上。
他看上去年纪真的很大了。须发皆白、老态龙钟。
季阅微注视他花白的鬓角,发现他很像某部魔法电影里的老校长。
眼神也很像,浑浊却精深,仿佛什么都看得透,一眼即明。
伊森比较激动地介绍了几句,温仪姿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整间教室最后只剩下这位老人和七位同学。
魏德凯慢慢站起来。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写的字母“P”,然后在它下面画了个坐标,坐标上随意勾勒了一笔。
傅征随即和谢习帆对视,唐家妍和童朝朝交换了眼神,童朝朝凑到季阅微耳朵旁,钟慧没一会也凑了过去。
陆轩洋开始观察窗外走过的学弟学妹。
“这就是他研究一辈子的‘单粒子效应’?”
钟慧不解,又问:“这能看出什么?”
谢习帆说:“可以理解P点是穿梭在任何几维空间的物体。”
唐家妍:“然后呢?”
傅征:“......然后就不知道了。”
童朝朝朝陆轩洋啧了一声,陆轩洋终于转头撑着下巴看黑板。
季阅微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单粒子效应”。很久之前她在一本物理科普读物上读到过。
书上解释说这是为了模拟人类在几维空间的活动,比如日后一旦人类有条件登上其他星系。
这太天方夜谭。
但基础物理学就是在解释这些最基本的问题。
魏德凯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在下面自发讨论。
大概有一个多小时,他们都翻出网上关于他的报道了,他才语速很慢地问道:“如果让你们计算在二维平面上P的移动轨迹,任何空间、任何方式——你们知道有什么公式吗?”
理科的基础在数学,就像文科的基础在历史。
谢习帆站起来说了一个公式。魏德凯点点头,说很不错。过了会,傅征也站起来说了一个,魏德凯说这个有些偏题,但可以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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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童朝朝高高举手,她一口气说了两个,魏德凯拍手称赞,但这两个也有些偏题。
魏德凯将目光移向季阅微:“你就是季阅微吧?”
“我师弟很喜欢你,他还把你的物理卷子给我看过,很精彩——你有什么想法?”
季阅微站起来。
她没什么想法,因为这个问题看似很大,实则毫无计算的余地。
任何物理问题,到了数学领域,能解释的空间都很狭小。因为条件太多了。
她对魏德凯说:“就只有一个,就是谢习帆说的那个最基础的。”
魏德凯点点头,让她坐下。
他环视一圈,说:“你看,我们人类进化至今,手上也就那么点筹码。”
“但我们有希望。”
他微笑着看着他们。
三个多小时,季阅微从未这么沉浸地听过一堂课。
她坐在教室里,觉得面前就有一个宇宙,浩瀚的、无际的、惊心动魄的。
“——微微,你不走吗?”
钟慧问道。
外面天已经黑了。
回到教室,季阅微一直在座位上写作业。放学铃响的时候,谢习帆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她拒绝了。不知道是拖延时间还是别的什么,直到晚自习铃响,她都在埋头做作业。
钟慧背着书包,想起今早在地铁口碰见,她问季阅微要不要一起回去。
季阅微掏出手机,发现梁聿生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条信息,说他在校门口等她。
她说:“我哥哥来接我了。”
钟慧笑:“那我先走啦。”
季阅微点点头,同她招了招手。
慢慢收拾书包,脑子里忽然和上午一样,有些放空。
季阅微不知道梁聿生为什么会来接她,但这个问题想了会她就不去想了。
这个点培华校门口还是有很多接送晚自习的家长。
梁聿生是最醒目的——
就他手里抱着一只昂首挺胸的英俊伯恩山。
季阅微看到就笑了。
年糕一脸惊奇地前后左右观察路过的所有人,第一时间发现季阅微,然后就大声叫唤起来。
它这样叫唤,靠在副驾车门前的梁聿生也站直了。
一放下年糕,年糕就往前冲,他扯着牵绳,年糕跟拽雪橇似的使劲。
季阅微赶紧跑过去抱起来,她可舍不得她的宝宝使力气。
梁聿生没说什么,打开副驾车门让她和她的宝宝进去,然后走到另一边开门进车。
车子开出去几分钟,梁聿生都没说话。
他没问季阅微昨晚为什么不睡,今早又那么早起。
他看上去像个已经解决麻烦的家长,此前的所有都可以一笔勾销。
季阅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几次抬头看他,都见他神色如常,表情淡淡。
但气氛是很好的。
入夜的晚风里是浓郁的初秋味道。熏熟的、温醇的。
风从车窗穿过,竖着脑袋朝外张望的年糕毛茸茸地贴着季阅微的下巴。
她抱着沉甸甸的年糕,心里头渐渐有些轻松。尽管不知为何。
就是这趟开得有点久。
早就超出原定的回家时间。
看了好几次后视镜,季阅微有些不解,她问梁聿生:“我们要去哪里?”
梁聿生说:“回家啊。”
他的语气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不过嘴角的笑容暴露了他心底的想法。
季阅微被他感染,不由也笑。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她抱着年糕凑过去:“哥哥,我们到底去哪里?”
年糕目光炯炯,眉毛严肃,盯着距离极近的梁聿生,仿佛在警告他好好说话。
梁聿生依旧弯唇淡笑不说话。
又过了几分钟,路过坚拿道西,季阅微想起来了,这是那回他带她去看赛马,临时用来停车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