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兰一直在道场之外守着,果不出凤狐琪娘所料,里头刚打起来,欧阳宇屏和杨预谦就来了。
她并不想与这两人死战,只需防住这条线便成。
凤狐琪娘向凤狐清明说一声,便想去看贺子兰的状况,可却被一人拦下。
话说莫楝姐妹计划落空,正准备撤离,俞苧夜等牵扯住莫岑。
莫楝溜得快极了,她带上莫岑,莫岑又带上两龙,到了郊外隐蔽处,双方各行其道。
俞苧夜毫不留情,几个小喽喽不多时死于剑下。
她一回头看见欧阳雨泽,他脸上带着欣慰的笑,两妖小跑几步,左手拉右手地拉住彼此的手,拉成个叉。
“我心里庆幸你们无虞。”俞苧夜笑道。
“恭喜你突破那道最大的障碍。”欧阳雨泽回应道。
“果然知我。”她说着靠近几分。
这时,萧云排查完附近过来了,两人赶紧分开。
“千缘仙子。”她意外道。
“南疆的事,我是有对不住你之处,可你就要夺走我的女儿吗?”千缘质问道。
“既然您还记得这事,那您这么会对莫楝姐妹的真面目懵然不知?”凤狐琪娘笑问道,“您不单对不住我,也对不住苧夜。”
“你胡说……”千缘刚想说什么,却被凤狐琪娘打断,“是您让她幻化成形,所以自认可以掌控她的一切。”
“有何不对?”千缘闻言扬起头笑道。
“她是人,却会是您的掌中宠,还有朋友,以及那段往事的倾诉对象。可您有了莫楝姐妹做伴,她便很少被你视为朋友了……”凤狐琪娘说道。
千缘陷入深思。
“您有无边神力,信仰无数,行动自由,可你却不容许她得到,限制她的灵力提升,将她投在一片虚无幻境中数千年。”凤狐琪娘话音里带着气,“是她本身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去……”
“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了,自会改之……”千缘低垂的头抬起来。
“时至今日,您的话,琪娘不知该不该信?或许您回去后听了莫楝的话,又会视我为仇雠……”凤狐琪娘直视她的眼睛。
“你是说莫楝控制我……”千缘心里没底,向前几步又转头说道。可不等凤狐琪娘回应,她便消失了。
清音琴琴弦拨,贺子兰与欧阳宇屏,杨预谦抗衡两个时辰已然疲累,指尖难受。
两个老不死真有耐心……贺子兰想。
“蛇君,我等不过想进去一窥究竟,并不做什么,你何苦阻拦呢?”杨预谦看出贺子兰有松动的可能于是开口道。
“我与两位本不相识,只是两位臭名远扬,我也不能放你们进去。”绿光与红光对撞中只有贺子兰冷冷的一句话。
“凤狐弈筠跑了?”俞苧夜向?濛和萧壬问道。
“他,他早跑了。”?濛有些泄气。
“眼下管不上他们,我听到外头有动静。”欧阳雨泽说道。
“还会有谁?”?濛抽出骨笛。
“你别忘了,这里可是个道场。”萧云走到她身边说道。
“琪娘呢?”俞苧夜问道。
“约莫去找贺子兰了吧。”?濛随意回道。
欧阳雨泽闪身过来相助贺子兰,她解了困擦汗时发现端倪,又看见凤狐琪娘赶来。
“你一切可好?”凤狐琪娘还未关心,贺子兰便先问道。
凤狐琪娘摊开手,“你瞧,没什么事的,倒是你,让我看看。”
她本意也不觉得现在适合仔细查看,只是贺子兰躲闪,这才让她较起真。
她果真发现什么,拉起她的手,“这是……”贺子兰的指甲在渗血。贺子兰怕她看了更不好受,想赶紧抽离,却奈何不了凤狐琪娘。
凤狐琪娘边包扎着边落泪,贺子兰一只手想拿手帕,摸索一会拿不了,只得用手拭泪。
“这该有多痛,你竟然……”凤狐琪娘泪眼汪汪地看向贺子兰。
“莫要难过,能替你办成一件事,我心里很开心,也不觉得痛。”贺子兰面上还算平静,头顶的汗却做不了假。
俞苧夜过来时便看到这一幕,进退两难,只得默不作声在一旁看着,直到两妖分开。
或许是事平了他气顺,欧阳雨泽对上欧阳宇屏与杨预谦可以说下手没轻没重。
可隐尘却不能支撑他的攻势,好在他一旁还有一位想取杨预谦性命的妖——萧云。
在双方打得如火如荼时,顶上传来骨笛声,另一边俞苧夜紧盯着这边,观察欧阳雨泽的一举一动。
他似乎因多年私怨,用道符对欧阳宇屏大打出手,而这也使两位配合不善。
俞苧夜见势如此,立即加入,两位道长本就乏力,这会杨预谦识相开始说软话,“俞姑娘,我等不过想看看诸位在道场里做什么,这毕竟是人间的地盘,此举并无不妥啊。”
俞苧夜眯了眯眼,心想,当日八环岗,不也是虎族的地盘……这血仇,今日一同报了未尝不可。
忽然四面八方围过来两派道士,后边又跟来一群狐妖,一时间泛起紧张的氛围。凤狐琪娘怕殃及无辜便上前:“杨道长,许久不见,这见面便兵戎相见啊?”
“琪娘姑娘,别来无恙,续梦一事还有有赖与你。”杨预谦假笑一礼,“今夜叨扰,都围着做什么?跟我走。”
欧阳宇屏见杨预谦走,他也不自讨没趣,跟着一块走了。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背上剑忽然有动静,隐尘变回人形,作势要晕,萧云赶紧扶住。
欧阳雨泽赶紧给他查看,他并未受到道法冲击。
“小尘受伤了,先回弃忧谷一趟吧。”凤狐清明发话。
尧淳看向凤狐清明,“既然要回弃忧谷,狐后之疾还请前辈出手及迎公主回朝。”
几人对视过后,向尧淳点头。
去弃忧谷,有些妖不便前去,她们回去歇息,旁边盯着的程宁这才上前,“陛下。”
“先回蜀南小院,之后再做打算。”指尖发痛,贺子兰禁不住“嘶”一声。
一别经年,再次回到弃忧谷,俞苧夜生出许多感慨,更坚定信念。
?濛第一次到弃忧谷新鲜得很,常向凤狐清明询问,由此也道出其中不少故事。
“清明师傅,这凤狐由来的故事您能不能同我们讲讲?”?濛好奇道。
“在不知多少年前的一个夜晚,一只女狐狸吹响骨笛,吸引一只凤,两情相悦,缠缠绵绵便诞下独特的妖类,凤狐。”
之后这片土地有越来越多的凤狐,逐渐成为一个国度,而后狐妖迁入。
凤狐清明又说起不少前尘往事,“我的父亲凤狐轩在凤狐朝掌礼祭之事,青谷即弃忧谷便是他的封地。”
弃忧谷地属边境,本就难以完全控制,于是直接将此地赐予礼祭使,也让凤狐轩感念君王恩德。
凤狐轩在此成家,爱妻凤狐蕙离世后,他便醉心修炼,研制武器,对青谷管理疏松,为后边凤狐清明改制奠定基础。
如今弃忧谷中的秘术多为凤狐轩研制,他常常带着他唯一的孩子凤狐清明一起练武,直到他离世……
“老前辈,他为何而死?”萧云问道,凤狐琪娘低下头。
“他研制一种新的法术,可无法掌控,消减寿数,枯木死灰。他死于禁术,之后我便将此术封存,便遗忘了。直到一千年被阿倩发觉,父亲功力尤且不能逃脱,况且她呢……唉。”凤狐清明话里透出几分悔意。
在场也是一片唏嘘。
凤狐轩死后,凤狐清明担谷主之名,却未行谷主之实,无为而治。
之后,他与一位姑娘相识,相熟。
那姑娘名唤凤狐茗裳,成亲之后告诉他,她之前为其父亲找寻过不少宝物,她虽不通灵力,但找东西极厉害。凤狐茗裳好寻宝物,制造宝物,但技艺不精,凤狐轩为回报她偶尔会给她一两件淘汰下来的宝物。
凤狐清明从小就好探究这些,以为父亲去后再无同伴,谁料再觅知音。凤狐清明因从小住在谷中好探寻天外天,加之想要找寻父亲死亡的真正缘由,凤狐茗裳便帮他找寻那天神遗落下来的镜子,最终填满湖。
之后他们常常在湖畔看世间风景,夫妻恩爱如蜜里调油。
似乎是注意到凤狐清明的低落,凤狐琪娘笑道:“我同你们说,我师娘长得可漂亮了。”
“是,我也见过画像。”俞苧夜说道。
可叹天不假年,这天,夫妻终于决定出谷去游玩,可他们虽看过却不知险恶至此。
当时凤狐朝的国君实在不算一位明君,底下妖也是为非作歹。
今日集市格外热闹,知府公子远远看见妖群之中凤狐茗裳如花朵一般,于是起了坏心。
他们旁边换了些不知所谓的人,没多久,他们夫妻便走散了。
最后,凤狐清明在一处客栈看见凤狐茗裳的法器印记,循着印记他撞开门,发觉爱妻已被奸杀。
犯案者正整理衣裳。
“畜牲。”?濛捶桌,“确实畜牲!”一旁喝完药有些迷糊的隐尘也附和道。“但不知……”“后来如何?”俞苧夜接过话看向凤狐清明又看向凤狐琪娘。
“既是知府公子,想必是求告无门,但我相信清明师傅不会就此放过他的。”欧阳雨泽说道。
“是,我们一起上公堂……”凤狐清明接着说道。
那贼子自不肯认,反威胁凤狐清明,“你若肯罢休,我可让仆从包点银子给你,若不肯,本公子也可让你血溅公堂!”
堂上县太爷点头连道:“正是,正是。”
“你们畜牲不如!你也配做地方父母官!”凤狐清明才说一句便被按住。
“是啊,那有这样的道理,就该抵命!”“杀了不用偿命,还威胁苦主,真是世风日下。”“这好似不是头一桩,不新鲜了。”
衙门外围着一群百姓,县太爷下令,“快将他们赶远些。”
一直在一旁的凤狐棱潼尽收眼底,堂内知府公子正要行凶,凤狐清明抽出玄阳剑之时,外面一声声瑾王驾到传进来。
县太爷站起身腿软,瑾王怎会到此。
彼时凤狐棱潼还是少年模样,他入内见县官还站着,“县官不识本王,不知可识此物?”他拿出命他巡察的圣旨,县官当即跪下,“陛下在上……”
凤狐棱潼看向一旁的凤狐清明,将他扶起,“你放心,本王不会让有冤者含冤的。”
之后,便由瑾王主审此案,不出三日便查清原委,叫贼子凤狐奇头落地,县官被罢免。
“有罪者虽已受惩治,但贼子毁坏朝廷威信,此事不小,我欲上禀王兄,肃清此风。”凤狐棱潼郑重说道,心中忧虑不小。
“既然提及前尘往事不妨提一提,之后南疆之事……可愿听?”凤狐清明买关子道。
他们中属欧阳雨泽和?濛最积极。
数千年前,凤狐清明云游至南疆,受到当时的程煜的招揽,之后便与莫楝她们不打不相识。
莫楝总是疑心他居心叵测,千缘封闭在幻境久了对外世很单纯,对凤狐这一品种又很好奇,于是,很快成为棋友。
莫楝力主劝千缘参与南疆建国之事,如今南疆大部由蛇族占领,蛇族中有一位程煜颇有建树。
“你我不过协助程煜建国,算不得什么,建国之后,子民安定,歌舞升平,他们会记着你我的。”莫楝从左边又绕到外边,“难道你打算一生待在幻境里碌碌无为吗?为了一个男人实在不值得……”
千缘终于被莫楝说动,她现身后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这是?”
“这是我在蛇君山发现的蛇妖,打算认为妹妹。”莫楝笑道。
千缘正视那蛇,笑道:“叫什么名呀?”
“没有……没有名。”小蛇妖回道。
她看向莫楝感到奇怪,“不如娘娘给她起。”莫楝说道。“我?”千缘看向两妖,犹豫后开口:“既是你妹妹自然一样姓莫,不如起单字‘岑’,岑为山,愿你做妖如山,志向远大。”
千缘俯下身问道:“你喜欢这个名吗?”
“喜欢。”莫岑高兴道。
由于亲取名,加上莫岑乖巧,千缘与她们越来越亲近。她们姐妹意味着千缘在南疆的新生,而苧夜则代表旧痛。
几经战事,程煜有了三方助力很快打败漠北狼族,南疆虫族,彼时彼刻,南疆迎来建国的喜悦。
在而今青州位置一个小草屋里,凤狐清明见第一任蛇君,“大业已成,我也该起身返乡。”
“清明先生,国家初建正需要先生这样有才能之辈。”程煜急切想留下凤狐清明。
“国君言过其实了,凤狐清明并无治国之才。而我观您一路走来便做得极好。”凤狐清明给程煜倒茶。
两位坐一块聊了许多许多,直到夜深,“先生不愿高调,难道您做了这许多却要青史无名吗?这实在不妥。”
“在南疆我便为程青,青史如何留名便全凭国君主意,我一世外妖对此全不在意……”凤狐清明将最后一杯茶推向他。
程煜用了糕点又配了茶,“程青……”
这个名他似乎要在嘴里细细咀嚼。
凤狐清明相送蛇君出草屋,“先生,您于社稷有功,却一心云游,那在下也只得给您多办些行头了。”彼时少年对上凤狐清明这个“老少年”,“那便是极好。”
临行之前,千缘邀他询问法器之事,便是后来的灵结柱。
千缘觉着他见闻颇多,又风趣,“你要走我还真舍不得,等将来你我都空下来,我带着苧夜去你那弃忧谷玩。”
“仙子亲临弃忧谷,我自然欢迎,不知苧夜是?”凤狐清明疑惑道。
千缘手里现出一块玉石,“是它。”
忽然凤狐清明抬眼,莫楝在千缘身后出现。“又在下棋?”她手搭在千缘肩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凤狐清明。
“是啊。”千缘这才看向棋盘,意识到凤狐清明为何不动,“我又输了。”
见她沮丧,莫楝安慰道:“何必在他者长处论长短呢?”
“蛇神言之有理。”凤狐清明说道。
“你们下棋便是这样你啊我啊?”莫楝问道。
“若要论年纪大小,我可是只近万岁的老妖了。”凤狐清明眯起眼。
千缘有些惊讶,“我做神仙确实没这么久?不过算上做凰时……”
“那自然是我不能及了。”凤狐清明笑着接过话。
莫楝见插不上话,自觉没趣不说话了。
千缘再次约见面,原来是莫楝要与凤狐清明切磋。
“我新练的法阵,清明师傅来试试威力。”莫楝说道。
凤狐清明点点头,“成。”有些遗憾向千缘道:“我还以为你和我切磋。”
“哎,我不过是赢你一次,你练练之后我们再切磋。”千缘吃着果仁挑眉道。
莫楝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进入法阵后,凤狐清明觉着一阵怪异,秉着小心谨慎,他在进入法阵两刻钟后才第一次出手,并在不久后察觉在法阵内越出手越会被吸食灵力,而进入时间长短也有影响。
他极耐心,将内部探寻究竟,找到灵力聚集点和薄弱点,用全力劈向聚集点,再往薄弱点开路。
正当此时一团黑雾出现,被法阵吸食灵力的凤狐清明一时难以对抗。
十几个回合里,莫楝只想搏斗,将凤狐清明害死在此,而他运用傀儡术吸回灵力,又巧妙避其锋芒。
在他佯装虚弱之际,莫楝放松之时,他劈开结界,逃出去。
“这是莫楝独创的法阵?”萧云疑惑道。
“是。”凤狐清明说累了喝口水,不过他在说起南疆往事时还是神采奕奕的,仿佛回到那时。
“我们都不曾见过。”安静许久的凤狐琪娘说道。
俞苧夜点点头。
“你们只接触过灵结柱,如果说灵结柱与练蛇有关,那法阵更脱不开干系。而且我推测法阵只在蛇君山附近威力最大,所以在虎族一战中,即便宝物灵结柱碎了,也不曾出现。”凤狐清明说了一长串。
众人连连点头。
“那卜月轮呢?”?濛忽道。
这题欧阳雨泽会,他立即答道:“?濛姑娘不知,卜月轮在莫楝姐妹手中用不得,就当祭祀的礼器用。”
“那莫楝面上切磋,实际上想害您?”俞苧夜问道。
凤狐清明点头,“或许是第一回做这种事,莫楝还不算熟练……”
后来结束切磋,凤狐清明还特意私底下提醒千缘小心莫楝,但她似乎不以为意。
凤狐清明与千缘道别,结束南疆之旅时,程煜特意前来相送,他弄来满满一箱东西。
“弃忧谷不缺这些……”凤狐清明不好拒绝声音小些,“这还有干粮,程青你此话何意?就是你弃忧谷珍宝无数,总归没有南疆特有的珍宝吧。”程煜有些抱怨越说越没底气。
凤狐清明只得点头。
蛇君让装备完行头的侍从退下,单独跟凤狐清明道别,“卿协助本座建国,本该功名在身,可你却志不在此。”
“陛下,今日亲自相送又这般礼赠,程青已十分感激。”凤狐清明一礼。
程煜赶忙扶起,“愿卿出游一路顺风,共度艰辛三载本座还真有些舍不得你走,不知还能有再会之期吗?”
“能,当然能,程青尽量尽快与国君再会。”凤狐清明说道。
弃忧谷,凤狐清明宅中,“后来到南疆,便逢虎族之乱,后来让琪娘去南疆,也是我存了私心。”
“不过程煜死得早,无论如何都赶不上……”凤狐清明陷入感慨,眼尾有些湿润。
“凤狐师傅是通过镜窥术知道的吗?”俞苧夜问道。
“我几乎不用镜窥术看亲朋,不忍心看……是千缘通过幻境中的交流告诉我的。不过幻境交流由千缘掌控,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不联络,才让我萌生令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