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浩皱眉,帝禹这姿态……不对劲啊!
你夺舍的意图呢?
不容挑衅的霸道呢?
杀机呢?
你这么整,小爷很不适应啊!
“你拒绝朕的传承,应该不是因为什么‘王不见王’的狗屁道理吧?”
帝禹忽而一笑,玩味道,“朕不信,朕的传承这么不堪,会让你如此嗤之以鼻。”
“若朕猜的不错……”
“你,是担心朕会夺舍与你?”
江浩眉头皱的更紧了,心底愈发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是人?
不过,
江浩还是如实地颔首,
“没错。”
“朕,信不过你。”
“一代帝王,连人族都能诓骗,九州都能利用,岂会是甘愿付出的圣贤?”
“朕不知你为何能留有烙印,并未彻底陨灭,但……朕很清楚,既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定不会放弃。”
“朕铸有运朝,身负紫微圣体,承有皇主命格,乃是天生的帝王。”
江浩看着帝禹,淡淡道,“你若欲夺舍,朕则是你眼中最完美的肉身。”
此言一出,
轩辕弘玺、秦空等人,顿时一脸茫然。
原来……还有这一茬吗?
可,这是人皇帝禹啊!
当真会这么用心险恶?
方清和姬明月更是脸色大变,心底涌起不安和愧疚。
她们先前居然还在鼓励夫君前去争取帝禹传承,现在看来,分明是在把夫君往火坑里推啊!
“我……真该死啊!”
懊悔,
自省。
这样低级的错误,日后断然不可再犯。
倒是姜禾,没什么反应,在沉心和玄龟交流。
玄龟语气古怪,带着几分责备,“道碑怎么会在他身上?”
“这是姜家最珍贵的至宝!”
“无论是姜家祖地,还是钓龙仙竿,都不及道碑万分之一。”
“你有机会,必须拿回来。”
姜禾立即反驳,“我不!”
“道碑在师尊手里,就是师尊的。”
“我是姜家唯一的血脉,姜家的一切,都由我做主,我做主,道碑归师尊。”
“你——”玄龟气结。
无话可说。
什么都可以送给江浩,姜家祖地、钓龙仙竿,只要是姜家还拥有的,都可以送,毕竟江浩确实对你有救命、授道之恩。
甚至,哪怕是你,送给江浩,来一场不伦的师徒恋,他也不反对。
反正是有利无害的事,还能进一步促进感情。
可……
这是人道碑啊!
这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是能轻易送的吗?
道碑的不世密辛,他非常清楚,也正因为清楚……他很着急。
若姜禾能执掌道碑,不说完全发挥出效用,只单单靠着道碑和人道意志的关系,姜家重建绝对不是问题,证道人王,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当然,姜禾要是争气,将道碑的秘密完全挖掘并掌握……
不说人皇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位置,
重现你姜家始祖风采,成就人族至尊,还是有机会的。
最不济,
也是封号人王啊!
“说的没问题。”
帝禹笑着点点头,“朕若夺舍,你就是朕最好的肉身。”
“完美的肉身。”
“只是……”
帝禹顿了一下,饶有兴趣地反问道,“你凭何认为,朕会夺舍你?”
“看中你的肉身?想卷土重来?借你基业,重建大夏?”
“呵。”
帝禹摇头失笑,“江浩,你高估了你自己,更……”
“看轻了朕!”
“朕卷土重来,还须假借你的基业?”
“可笑,可笑啊!”
江浩脸色一沉,直觉别扭,这话说的……该不会真没有夺舍的想法吧?
是真的要把传承给我?
我特么要是信你了,这辈子是真有了。
见江浩一脸不信的神情,
帝禹呵呵一笑,“江浩,你这个帝王,还需要沉淀沉淀啊。”
“至少,在格局上,你不如朕。”
江浩顿时一脸古怪,“你当真要将传承交予朕?”
“骗你作甚?”
帝禹摇头失笑,随即,看着江浩,认真道,“你可知,这么一条路上,一直独行,是很孤独的。”
“多一个同行者,何尝不是一种幸事?”
“朕能有幸复苏烙印意志,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自然是要重建大夏的。”
“但,朕不屑于假借你的基业,也不需要。”
“朕要的是……”
“你之大瀚,成长起来!”
“最好,能追上大夏的脚步。”
“到时候……”
帝禹看着江浩,眼神中满是深意,直言不讳道,“吞你大瀚,助朕大夏晋升圣庭之上!”
“如此,岂不快哉?”
“哈哈哈——”
大笑不止,
豪迈的笑声,响彻整座宫阙。
在每个人的耳畔轰鸣,让人心神震动,仿若被帝禹的豪情所感染,心情不免激荡了起来。
江浩一怔,沉思了起来。
还真特么是小爷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果帝禹所言不虚,倒是……让他敬佩。
一如先前的大臻之主,
这两个卷土重来的帝王,确实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豪情和雄姿。
不说别的,光是这份格局,就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人。
他,要学习的,还很多。
随即,
江浩眼眸微抬,直视帝禹,露出了一抹笑容,纠正道,“吞你大夏,助朕之大瀚,晋升圣庭之上,亦是快哉!”
帝禹一怔,
看了看江浩……
忽而,
再次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好!朕倒要看看,你之大瀚,如何吞朕大夏!!”
江浩淡淡一笑,
心底暗道:拭目以待!
在场的众人,全都一脸不解,方才还剑拔弩张呢,怎么一转眼,又特么相视大笑了?
闹呢!
包括九州传人,也看不懂。
他无法理解帝禹和江浩两人,笑从何来?
就算不是夺舍……
依你们自己所言“王不见王”,那不也应该干一架,活下来的才是“王”嘛?!
“现在安心了吧?”
虚影笑问瑶姬。
瑶姬点点头,“是我关心则乱,让前辈看笑话了。”
“人之常情。”
虚影摇头失笑。
目光停留在古镜的画面中,虽是笑着的,心底的惊动……其实一点儿也不少。
“连道碑都出现了,这个时代……”
虚影心底微沉,多了几分忧虑。
人族气运再次汇聚,携大世归来,这是无可阻挡的大势。
也是人族崛起、再次强大的契机。
这是好事。
可……
这一次的大势,未免也太凶猛了一点吧?
才初见端倪,
道碑就已经出世了?
这可是道碑啊!
那位姜家至尊所铸的人道碑!
他贵为封号人王,对此还是有所了解的。
也正因为了解,
所以,更加忧虑,忧患人族即将面临的……大劫。
祸福相依,大世即大劫。
这是不容更改的规律,人族想要崛起,如凤凰一般涅槃,势必要先经历血与火的洗礼。
可道碑的出现,
某种程度上,也相当于是一种预警。
人族将要面对的劫难……恐将远超以往!
渡过,
或能开辟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可若是渡不过……
人道意志,还能为人族兜底吗?
虚影陷入了沉思。
有种莫名的不安,在心神萦绕,久久难以打消。
而就在这时。
嗯?
虚影忽而有感,抬起了头,深邃的目光,透过宫阙,洞穿虚空,望向了一个方位……
惊疑不定。
“怎么会……?”
宫阙内。
帝禹一挥手,将青铜方鼎收回掌心。
双手背负,看着江浩,轻笑道,“你可知,朕为何要传承你衣钵?”
江浩眉头微皱,有些费解。
好似并不在意江浩的回答,帝禹紧接着便说道,“因为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顺利走出去,卷土重来,重建大夏。”
自我称谓,又从“朕”,变成了“我”。
一场看似凶险万分的针锋相对,就这么突兀地结束了。
“如果死了,一点痕迹却没有留下,岂不是很凄惨、很窝囊?”
帝禹笑着,
深邃的目光,却微微抬起,越过宫阙,望向了一个方向。
和虚影所凝望的方位,
基本一致。
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似有似无的讥讽。
乱世来了,
什么阿猫阿狗,都想上桌了。
随即,
收回目光,再度看向江浩,轻声问道,“你说,当下的人族如何?”
江浩眉头紧锁,
你话题这么跳跃,小爷很难跟得上啊!
所幸,
帝禹也不是真的要江浩回答。
这小子不错,但也仅仅只是不错,距离成长为一个出色的帝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又何况是……人族的帝王?
这样的领域,还不是这小子能接触到的。
“人族啊,说团结也团结,说兴盛也兴盛,万族林立的太古时代,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彼时的人族,何其弱小?大多只有沦为万族口食的命。”
“却以震惊诸天的速度,一步步快速崛起,成长到和万族比肩的高度,就算是太古十凶,也得看人族几分眼色。”
“可人族……又何其弱小、愚蠢?外忧尚未攘除,想的却总是先分功、分资源,都怕自己是吃亏的那一个。”
“动不动就私心作祟,不顾人族大义,只贪图属于自己的那一点点蝇头小利。”
“呵。”
帝禹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的冷笑,“内斗不断,纷争不止,愈是强盛之时,愈是会孕育分裂的种子,一个又一个,野心无限制地疯长,然后……分崩离析,大厦一夜坍塌。”
“这就是人啊。”
“我们的人族!”
帝禹背负双手,深邃的目光飘远,似在问江浩,又像是在自问,“这样的人族……有何价值?”
江浩陷入了沉思。
迟疑一二后,幽幽道,“革新,总是要伴随阵痛的。”
帝禹一怔,猛然地看向江浩,“你……说什么?”
江浩迎着帝禹的目光,神情平淡,“革新,总是要伴随着牺牲,伴随着阵痛,畏手畏脚,瞻前而顾后,反而不伦不类,最终也势必重蹈覆辙。”
“这……”
帝禹眼神闪烁,品味着江浩的话,心神有些震动。
片刻的沉默,
帝禹看着江浩的眼神,有了一些变化,沉声道,“我收回我的话,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
所谓格局,
可以再锤炼,但眼界……却决定了一个人的高度。
仅是一句,他已窥探到江浩的眼界,还在他之上。
“革新……”
“好一个革新!”
帝禹心底有些激动。
他,看到了新的方向!
“就你这句话,朕……欠你一个人情!”帝禹畅快一笑,给予了江浩一个许诺。
江浩有些无语。
所以……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也是,
这么一个玄幻世界,武道昌盛,人人都在追求武力的强大,大道的巅峰,又怎会追求社会体系的革新、思想的觉醒?
迷人的老祖宗,随随便便几句语录,就如大道至理般,给这些武力的巨人、思想的婴儿,一点点超越维度的震撼。
没有下文,
帝禹轻飘飘一句,“该,处理正事了。”
随即,
目光再次越过宫阙,望向先前的方位。
平淡的语气,
多了几分霸道和威严,“既然已经来了,何必再躲躲藏藏?”
“见不得人的老鼠,可不配当人族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