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轻岚从护卫那里了解了更多关于苍氏的信息,在这个秘境中,夜雪一家正处于功高盖主的尴尬处境。
皇帝年迈,临近生命尽头,疑心病更加严重,开始怀疑起苍氏一族对于风朝的忠心,有意打压苍氏,更是在一场战役中派出监军,让那人延误军机,导致苍老将军战亡。
储君未立,众臣对于苍氏的态度也暧昧起来,不知新帝是大皇子还是中宫嫡出的二皇子,上位后又该如何处置苍氏,毕竟外忧已除,按风朝的作风,该是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了。
夜雪轻声说道,“那天不会宴请外人,母亲说就家中的人为我办及冠礼,可我想邀请殿下来。”
孟轻岚心中不由得生出怜惜之情,夜雪自出生起就失去了父母,所以在幻境中为自己幻想父母俱在,拥有完整美满的家庭。
或许他的心爱之物会是及冠礼后,家人送给他的礼物。
孟轻岚颔首,“我会来的。”
夜雪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努力摆出沉稳的姿态,他已经要及冠了,不能再作少年模样。
园林的景致赏得再慢,也会有看尽的时候,孟轻岚该离开了。
孟轻岚对夜雪告别,“小夜将军,我要走了。”
夜雪有些不舍,“啊,好,我送殿下。”
正当孟轻岚要踏出园林的门时,天色突变,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电闪雷鸣之间,一道激雷降落,把她的马车劈裂了。
车夫就坐在马车前面,这么近的距离,竟然毫发无损,只有孟轻岚的马车受伤了。
车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有些茫然。
夜雪眼睛一亮,“殿下,车马已损坏,怕是暂时不方便回府,我带殿下去旁边的酒楼里坐坐?”
车夫闻言神色一凛,立刻进入戒备状态,想要将这个可疑的苍氏直系与自家公主分隔开,“殿下,属下这就让人回府再套一辆马车过来!”
马车早不坏晚不坏,偏偏一遇到苍小将军就被雷劈坏了,一定是苍小将军克他家殿下!
孟轻岚:“……”不,只是夜雪不想让她走而已。
这是夜雪的幻境,会以他的意志发生事件,所以才会天气瞬变,“合理”地让她离开的座驾损坏,让她多留一阵子。
孟轻岚无奈地说道,“你待会再去套马车吧,我跟小夜将军去旁边歇息一会。”
车夫更加警觉,寸步不离地守在孟轻岚身后,以防夜雪对殿下做出不轨之事。
酒楼里的座位离得有些近,夜雪略显局促,低下眉眼,不敢直视孟轻岚,只看着她华贵的衣袖,“殿下平时有哪些偏好?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
孟轻岚不假思索,说出了自己真实的爱好,与幻境中公主不同,“吃食上无忌口,偏爱甜味水果,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
在孟轻岚身后的车夫冷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暗中握拳,没错,就是这样,殿下!把虚假的信息告诉对面那人,保护好自己!
夜雪睁大眼睛,认真记下孟轻岚所说,牢牢放在心上。
二人交谈甚欢,一直到孟轻岚的新马车来到酒楼下,夜雪才依依不舍地和孟轻岚道别。
孟轻岚特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转晴,看来这次能够顺利离开了,她直接回府,等到三天后参加夜雪的及冠礼就好。
然而孟轻岚刚踏出酒楼门槛,视角立刻天旋地转,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站在公主府门口,正准备登车。
见孟轻岚愣住,车夫不解地问道,“殿下?您不是要去将军府参加苍小将军的及冠礼吗?”
孟轻岚:“……”
她在这个幻境里无语的次数比这辈子加起来都多。
刚才还是三天后,怎么一转眼就到当日了?
答案很明显,是夜雪觉得三天太长了,所以幻境直接快进到了这一天。
车夫见孟轻岚久久未动,面露喜色,“殿下可是改变主意,不去了?”
孟轻岚登上马车,“走吧。”
如夜雪所言,他的及冠礼门庭寥落,没有宾客前来,也无人敢来。
整个及冠礼十分简略,正礼三加的正宾是夜雪的母亲,孟轻岚不知道这是夜雪母亲真实的相貌,还是幻境中捏造的,但还是认真地看完苍母为夜雪加冠。
身形挺拔的少年跪坐在蒲团上,发簪被抽离,银白长发如瀑布一般垂落,在挺直的脊背上摇晃,归于平静。
苍母以犀角梳蘸取兰汤,把夜雪的银发挽起,压在玉冠之下,“加冠成人,礼成君子。”
苍父与苍母为他送上及冠贺礼,是一柄宝剑,剑刃凝霜,出鞘时宛如龙吟,是难得的上品。
苍幽也送出了一匹良驹,孟轻岚忽然感觉自己的贺礼有些拿不出手。
夜雪听完长辈的训导,迫不及待地站到孟轻岚身前,摸了摸头顶的发冠,“怎么样?会不会不好看?”
孟轻岚笑了笑,“玉树临风。”
现在也很好看,只是孟轻岚更加怀念夜雪还是半妖的时候。
夜雪羞涩一笑,回身对着长辈说道,“爹娘,我带殿下去看看叔叔送的马。”
将军府有一块宽阔的马场,苍幽送的良驹就在马场的马厩里。
马身通体雪白,形貌神骏,它甩了甩头,银鬃倾泻,眼神灵动,被夜雪牵出来时还好奇地闻了闻他。
孟轻岚赞道,“好马,有灵性。”
夜雪牵住它的缰绳,“殿下,你上去试试。”
孟轻岚讶异,“我?这是你的加冠礼。”
夜雪扬了扬眉,“是啊,正是因为它属于我,所以我才请殿下上马。”
孟轻岚看到夜雪清澈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将自己藏起来的贺礼递了出去。
夜雪惊喜地打开香囊,里面是用细长竹条编成的小狗,小小一只,还没有手心大。
“多谢殿下!我很喜欢!”夜雪掩下心中激动,把香囊揣进怀里,更加热情,“殿下上马试试吧,我为殿下牵马。”
孟轻岚推辞不过,只好登上马匹,任由夜雪为她牵着马在马场里慢慢走着。
见夜雪好像特别喜欢她送的礼物,嘴角的弧度都压不下来,孟轻岚趁着他心情好,尝试讨要起他的家人送他的贺礼。
宝剑与良驹,要哪个呢?
不如先从这匹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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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轻岚轻咳一声,“小夜将军,这匹马叫什么?”
夜雪一愣,“叔叔只说品种是照夜白,还未取名。”他想了想,问道,“殿下喜欢这匹马吗?”
孟轻岚:“喜欢……”所以你能送我吗?
她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夜雪就把缰绳塞到孟轻岚手中,“那就送给殿下。”
孟轻岚茫然地握住了缰绳,忍不住发出一声疑问,“啊?”
夜雪只是开心地笑着,完全没有随手送出良驹的意识。
收到这匹马,幻境还是没有结束,难道夜雪的心爱之物是父母送的宝剑?
夜雪自幼没有父母关爱,将父母所赠之物视作珍宝,也很合理,只是刚刚才讨要了照夜白,现在又向他索取宝剑,会不会让夜雪对公主心生厌恶?
但时间紧迫,越快破除幻境越好,孟轻岚别无他法,只能一试。
孟轻岚迟疑地问道,“你刚刚收到的宝剑也很不错,能不能……”
夜雪爽快地解下腰间宝剑,“剑名听泉,赠与殿下。”
孟轻岚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宝剑,心中滋味复杂。
喜的是徒弟好像什么都能送,找他要东西不会拒绝,忧的是这两个宝物都不算他的心爱之物,幻境仍未破解。
孟轻岚将宝剑和缰绳递出,“我开玩笑的,这都是你家人送的及冠贺礼,我不能要。”
夜雪摇摇头,声音轻柔真挚,“可我想送给殿下是认真的。”
他的眼神游移到一边,又勇敢地抬起头与孟轻岚对视,“我从见到殿下第一眼起,就想把最好的一切都送给殿下,只要我有。”
夜雪忐忑地问道,“殿下会觉得我这份心意很奇怪吗?”
孟轻岚怔然,在这虚幻的世界背景中,唯有夜雪的心始终是真的。
“不奇怪,你很好。”孟轻岚率先移开视线,莫名地不敢直视那双幽蓝的眼瞳。
夜雪松了口气,脸色微红,牵着照夜白绕马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孟轻岚来时只带了一个香囊,走时却带走了良驹照夜白和宝剑听泉。
夜雪趴在门边,痴痴地看着孟轻岚的马车驶离,魂不守舍。
苍幽暴跳如雷,“你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公主是我们的仇人!你就这么喜欢她?”
苍母和苍父在一边劝和,“上一辈的事情何必延续到下一辈身上?阿雪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公主又如何?”
夜雪如遭雷击,“喜欢?我喜欢公主?”
苍幽冷笑道,“宝剑良驹全送给人家了,若你这都不是喜欢公主,那你真喜欢上还了得?直接把将军府改名成公主府好了!”
夜雪迷茫地问道,“可是叔叔你又没有喜欢过人,你怎么知道?”
苍幽大怒,“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大哥当年喜欢大嫂不就是这样的!”
夜雪已经听不见苍幽在念叨什么了,他默默地捂上心脏,那一层蒙蔽了许久的砂纸终于被揭开。
原来喜怒哀乐皆系于她一身,因她一言一行便翻覆心情,这种不受控的甜蜜与酸涩……
便是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