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白。”
温暖干燥的掌心抚过明周白头顶,蹭起他的额发,明周白抱着小木剑,被那只手抱起身。他柔软的脸颊靠在男人的脖颈边,说话间可以感受到胸腔的震动。
“知白,我们去看看妹妹好不好?”
低沉清朗的音色,带着温和至极的笑意。明周白紧紧抓着小木剑,没有说话,粉雕玉琢的面颊上长睫低垂,落下一小片阴影,半遮着望向远方清亮眼瞳。
明周四月槐序时,春华如许,灼桃铺秀。
繁盛的花瓣交叠出罅隙,将阳光剪成细碎的影,明明灭灭、忽远忽近落在身上,明周白被照得有些昏昏欲睡。
神思朦胧之际,花影翩摇的沙响和女人熟悉的笑传入耳畔,“哎呦,怎么跟个小雪团似的,都团吧在你身上了。”
“雪团,来,娘亲抱。”一双手将他从男人身上抱离,放在自己身上,浅透的芳香进入鼻息,明周白微微睁开眼,女人白皙柔美的侧脸映入眼帘,但他太困倦了,看不太清。
女人抱着他俯身,手伸向花树下的摇篮,“桃花落了她满身,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贵妃一定要她冠姓帝元,为她取名帝元玲。”男人开口,“如今天命已经降临在她身上,即便明周护着她,最多也活不过十五岁……甚至来不及及笄。”
“总比死在燮都好。”女人轻拍着明周白背脊,“既已脱离燮都旧往,何必再冠姓帝元,就叫小桃吧,你觉得呢?明周桃怎么样?”
“怕那些老家伙不同意呀。”男人头疼道。
“这还不简单,不同意就打到他们同意。”女人眼眸弯弯,“知白,你说是不是呀,小雪团。”
她鼻尖亲昵地抵上明周白脸颊,明周白本来马上就要睡去,被她硬生生蹭醒,女人见状笑了两声,抱着明周白俯身,对他道:“知白,看妹妹,这是小桃妹妹。”
惺忪的目光落在幼嫩的面孔上,葡萄般清澈的圆眼睛,瞳孔深处闪烁着金光。
这金光让明周白心生抵触,下意识挣扎起来,刚咿呀出声,摇篮里的女婴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柔软的,温暖的,好像一片花瓣。
挣扎停下,他愣愣地与那双眼对视,父母笑意浅淡的声音回响在耳畔,女人鬓发扫过他面旁,“怎么这个傻乎乎的样子?”
“傻一点才好,慧极必伤,傻一点才能开心。”
“也是。”女人伸手逗摇篮里的女婴,“知白和小桃都要平安长乐。你说她会说话吗?小桃,这是哥哥,跟我学,哥——”
“周岁都没有,你别为难孩子……”
声音逐渐淡去,深春的暖风里,明周白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指尖的小手,花瓣自天边如雨落,他目光从那只粉白柔软的手挪到女孩稚嫩的眉眼,须臾,指尖一点点抓紧。
妹妹。
他默念道。
小桃。
尚在垂髫之时的孩童闭上眼,如此珍重地念道。
再抬眸,暖春花雨变作雷霆大雨。
天幕如同破了巨洞,寒雨自头顶倾盆而下,打湿明周地界每一块金玉砖石,被冲淡的猩血蔓延,将张知白的衣物染作刺目的红。
他跪在地上,被血染透的地砖倒映出他疲惫至极的面孔。
【第四十八次轮回】
不远处,一道墨色身影撑着伞,手心长剑在雨夜中闪烁着冷光。
“……让开。”
低沉的警告传进张知白被血糊住的耳畔,他扣紧手中剑,颤巍抬眸,雨水模糊他视线,却不难看清,一个穿着繁复宫装的娇小身影正坚定地挡在他身前。
“我不……”小桃手指发抖,她努力张大双臂,用宽大的衣袖将张知白护在身后,“我不准你伤他。”
玄衣人提起嘴角,眉宇间尽是嘲弄,“……他前面四十七轮都没能救下你,这次好不容易让你活下来,你却来自寻死路?”
小桃双眼通红,嘴唇抿紧,不置一言。
“让开。”玄衣人抬剑,压迫的气息霎时倾覆!
小桃承受不住压力,猛地向后仰倒,跌坐在地,还要咬牙起身,身后人却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按住了她的指尖。
一如多年前那个初见的暖春。
泪珠瞬间崩盘而下,小桃下唇咬出了血,才敢抬眸,看他黯然无光的眼。
“回去。”张知白沙哑道,“……他不会杀我。”
“我不,”小桃摇头,“我绝不!我,我已经通过天命试炼,现在是燮都王女,杀我如杀天命,雷劫会劈死他!我要护着你,我能救下你!你跟我走,我们去燮都,我们去燮都好不好?”
“……”张知白垂眼,放开执剑的手。
一时天地恍若寂静,瓢泼大雨化作空白,血流漂橹全部淡去。小桃瞳孔缩成针尖,耳畔只能听见剑刃在地上弹起落地的脆响。
剑修弃剑,如破道心。
“……哥?”她伸手按上张知白肩膀。
张知白垂目不语,身后却传来声音,“你能通过天命试炼活下来,是因为他用明周权势和我交换,换我不取你天命,不接任务破你试炼。”
“但他出尔反尔,于我名入明周族谱这日刺杀明周家主,引发明周暴乱,才重伤至此,败落我剑下。”
“咎由自取,我愿意留他一命,已是格外开恩。”
“让开。”
小桃紧紧攥着张知白肩袖,低着头泣不成声。
身后人终于失去耐心,提起长剑,就在那一瞬间,小桃银牙咬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断然转身朝他扑来!
湿红的衣袖在张知白失神的眼眸划过,如自刎血溅,在那极短的一刹那,他倏然张大双眸,连嘶喊都来不及发出,先对上了那双滴血般的杏眼。
他与她相伴长大,见过那双眼里很多情绪,欢快,狡黠,委屈,痛苦……唯独不曾有过失望,直至今日。
她什么也没说。下一霎,短剑插入她心口,暴雨中骤然传出天地怒吼,湮灭一切的惊雷降下,一切化作沉寂,陷入黑暗。
仿佛永远无法逃脱的深渊。
*
张知白睁开眼。
西阁里,李疏风治疗完被龙吟震伤的李南枝,走到他们身边扫了眼乌穗雪。
“这小子倒是好心。”李疏风抱着手臂,“南枝说小桃的兽化来得突然,如果不是他千钧一发之际撑出屏障,只怕现在他们手脚都会断掉。”
张知白指尖放在乌穗雪心口,没说话。
兽化褪去的小桃抽抽嗒嗒哭道:“怎么办,为什么萝卜哥还没醒,他是不是要死了?”
“你是担心你家少爷还是担心他呢?”李疏风轻叹着抚过小桃脑袋,“放心吧,你家少爷不还没事吗?”
小桃继续抽噎:“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我现在真的控制不了……”
“又不是你的错,天命这玩意除了天生仙骨灵胎,就只有人间帝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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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镇,”李疏风继续安慰道,“你两个都不是,所以天命才会逐渐吞噬你,想把你变成一条小金龙。但是并非毫无解法,你走完天命试炼就没事了。”
“……试炼,”小桃红着眼垂头,“试炼是要救燮都那些人。”
“别这么肯定,你都没进燮都,怎么知道试炼内容。”李疏风无奈叹气,转向张知白,“你和她一起去吗?”
张知白没有回应。
“知白?”李疏风又喊了两声,第三声张知白才如梦初醒回神,漆黑的曈转过来。
“难道是跟着疼傻了?我不是给你切断疼痛的阵法了吗。”李疏风疑惑道,“刚刚我说什么你听到了吗?”
“嗯。”张知白点头,收回放在乌穗雪心口的手指。
李疏风:“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宜春宴之后?”
“宜春宴后太晚,明周澹勾结燮都,小桃兽化,再等一天都夜长梦多。”张知白道,“现在就走。”
房内众人俱是一愣,李疏风震惊看过红肿着眼的小桃,昏迷躺尸的乌穗雪,还有不远处默默伸长耳朵的李南枝,“现在?贤侄你除了小桃还打算带谁?难不成是我……”
“起来。”张知白揪住乌穗雪脑门两撮卷毛。
装死装了许久的人立即嘶声睁眼,“痛!痛痛痛……”
张知白放开他,乌穗雪泪眼婆娑地捂着脑壳,“我真的被冲昏迷了嘛,你不可以看在我做好人好事的份上下手轻点吗?”
张知白懒得跟他多说,起身拍了拍膝盖,从袖子里捞出芥子袋扔过去,“去隔壁厢房把你这一身血换下来,换完就走。”
乌穗雪还要再说什么,张知白扫了他一眼,他立刻懦懦揣着芥子袋下床,路过小桃时想起什么,在门槛前停步,直接当着小桃的面轻巧地跳了过去,还不忘转身向她展示——
好好的呢。他咧着虎牙做了个口型,小桃瞬间破涕为笑,总算有了点精神。
短暂休整过后,几人站在西阁前,李疏风头疼得很,不敢相信事情居然这么仓促。
“这是莲花伏魔杵,这是三宝鉴妖镜,这是天级还灵丹,这是……”他几乎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眼见堆了小桃满手,捂着脸道:“要不然还是等宴后吧贤侄,这太仓促了!我借你们明周丹房炼个丹,压兽化压一个月应当没问题。”
“那下次失控小桃极有可能直接丧命。”张知白打开芥子袋,让小桃把东西往里面抖,“等我们离开后,西阁屏蔽阵法立刻就会解除,宜春宴我不出席,还麻烦舅舅与明周解释。”
“不就是骂几个明周氏吗,包在我身上。”李疏风还是放心不下,眼睛转来转去,转到李南枝身上,李南枝正期盼地看着他,他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般移开眼。
李南枝握紧了拳。
“此次下凡,务必遵守仙凡规则,否则天道引雷,仙途有损,道心有坏,是一辈子的事情。”李疏风叮嘱几乎喋喋不休,张知白一行人囫囵听了两句,便朝后退一步,法阵自张知白脚底扩开,灵光包裹三人身影。
清光闪烁中,站在两人中间的小桃不安地收紧指尖,还没攥住自己衣角,一只手牵住了她。
“没事。”张知白冷静且坚定道。
“有你家少爷在呢。”乌穗雪也跟着道,“安心吧。”
小桃鼻腔骤然酸涩,低头看着脚尖,豆大泪珠砸落的同时,灵光合拢,阵盘爆发出一阵强光。
三人身影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