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李沫万念俱灰之际。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在死寂的宇宙深空中炸开！
声音无法在真空中传播，但那恐怖的震荡感却仿佛直接敲击在李沫的骨骼上！
一枚缠绕着炽热蓝色流光的特质□□，以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射来！它几乎是擦着李沫因反震力而微微上扬的振动刀刀锋边缘，精准无比地钻进了她振动刀与虫族镰刀关节护甲之间那几乎只有头发丝般粗细的微小缝隙！
噗嗤！
子弹入肉的声音被真空吞噬，但效果立竿见影！
那只精英虫族横扫而来的镰刀动作猛地一僵！复眼中那残忍的绿光瞬间被惊愕和难以置信的呆滞取代！它坚硬头颅的侧面，一个碗口大小的恐怖贯穿伤口如同地狱之花般骤然绽放！
庞大的虫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所有动作瞬间停止。巨大的镰刀无力地垂下，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绵绵地漂浮开来，彻底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太空垃圾。
宇宙的冰冷死寂重新包裹了李沫，只剩下自己头盔里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左臂那沉重的振动刀还僵在半空，视野里，精英虫族那庞大的尸体无声漂浮，头颅侧面那个碗口大的贯穿伤清晰可见。
死亡的阴影刚刚擦肩而过，留下的是四肢百骸的冰冷和心脏仍在狂跳的余悸。
“菜鸟！你他宝贝的手抖什么抖？！！”
波提欧气急败坏的吼声如同平地惊雷，在李沫的头盔中炸响，震得她耳膜嗡鸣，眼前发黑。那声音里的怒火如此真实，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
“老子叫你剁它爪子！没叫你用你那把破刀片子当老子的靶子！！”他的咆哮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他宝贝的挡得严严实实，差点害老子这一枪崩在你那新胳膊上！知道这一发‘宝贝’多贵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碍手碍脚的玩意儿！”
李沫的身体僵硬地贴在飞船冰冷的外壳上。她听着波提欧的怒骂，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刺耳。
挡了他的弹道？
差点害他打歪？
甚至差点打中自己？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左臂那泛着冷光的振动刀锋，又看向虫族头颅上那个精准到恐怖的致命伤口。
那是在她刀锋上扬、与镰刀关节剧烈碰撞后，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微小缝隙！波提欧的子弹，就是在那一瞬间，擦着她震颤的刀尖，钻进了那头发丝般的空隙！
这根本不是“差点打歪”，这是神乎其技！
是在她几乎葬送自己、陷入绝境的瞬间，强行撕开的一条生路！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将她淹没。她想反驳，但喉咙像是被堵住。最终，她只是无力地垂下那条沉重的左臂，任由它悬在身侧，微微晃荡。
通讯器里，波提欧的骂声还在继续，夹杂着飞船机炮清理残余虫族的轰鸣：“…连个虫子都砍不利索！回去给老子加练！练不好就滚去扫引擎舱！听见没？！宝贝的，气死老子了！”
他的声音依旧暴躁，充满了不耐烦和鄙夷。但李沫蜷缩在头盔里的脸上，恐惧之下，一丝微弱的异样情绪正在悄然滋生。
她开始回想。
回想波提欧在改造台上那粗暴却精准的操作——剧痛是真实的，但这条手臂确实在刚才的战斗中救了她一命。
回想他训练时毫不留情的斥责和加练——疲惫欲死是真实的，但那些闪避和格挡的本能反应，确实在刚才让她做出了扑向镰刀的动作。
回想他此刻气急败坏的怒吼——愤怒是真实的，但那颗子弹，那颗在不可能的角度、不可能的时间、以不可能的精密度射入的子弹，同样是真实的！
星际的生存法则，第一次以如此血腥、残酷、不容置疑的方式展现在她面前。
在这里，犹豫就是死亡，弱小就是原罪。
虫族不会因为你的恐惧而留情，掠夺者不会因为你的哀求而手软。而波提欧……
他把她从救生舱里拖出来，强行塞给她一条能战斗的手臂，又在她即将被虫族撕碎时，用一颗价值不菲的子弹把她捞了回来。这一切，都伴随着“废物”、“菜鸟”、“碍事”的标签。
飞船轻微震动了一下，舱门在她旁边打开，波提欧不耐烦的声音再次传来：“还他宝贝的杵在外面喝西北风呢？！等着虫子给你开欢迎派对吗？！”
李沫默默地启动磁力靴的脱离程序，笨拙地抓住舱门边缘，将自己拽回了相对温暖的驾驶舱内。头盔面罩上凝结的白霜迅速融化，流下道道水痕，如同无声的眼泪。
她没有去看波提欧那张写满“老子很不爽”的脸，只是默默地坐回副驾驶，将沉重的动能手枪放回武器槽，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波提欧嘴里叼着一根新点燃的能量棒，橘红色的火星明灭不定。他看都没看李沫，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敲击，飞船引擎发出低吼，开始转向，远离这片漂浮着虫族残骸的死亡空域。屏幕上，代表“游骑兵”号的绿色光点正朝着一个远离主要航线的坐标移动。
驾驶舱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嗡鸣、仪器低沉的运行声和波提欧偶尔烦躁的咂嘴声。之前的咆哮似乎消耗了他不少力气，或者，他单纯觉得再骂这个“废物”也是浪费口水。
李沫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混乱的思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导航屏幕。那个新的坐标点有些陌生，不像已知的补给站或任务地点。
“我们……”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打破了舱内的沉默，“接下来去哪？”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回据点？还是…追剩下的虫舰？”
波提欧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吐出一口辛辣的烟雾，烟雾在仪表盘的光线下袅袅飘散。他依旧没看李沫，手指在星图上划拉了一下，放大了一个坐标点附近的信息。
“据点？追虫子？”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惯常的嘲讽，“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也是浪费氧气，追虫子？给它们加餐吗？”
他猛地吸了一口能量棒，火星骤亮。
“去‘星河方舟’号。”波提欧终于说出了目的地，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去隔壁星系买包烟，“一艘绕着几个富庶星系转圈圈、专门伺候那些吃饱了撑的、想体验‘宇宙浪漫’的肥羊们的旅行飞船。”
“旅行飞船？”李沫有些愕然，这个词和她刚刚经历的虫族血战、和波提欧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她想象中的下一站应该是某个硝烟弥漫的战场或者混乱不堪的黑市。
“嗯。”波提欧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手指敲了敲控制台边缘，“那帮有钱的蠢货钱多事少，安保却做得跟纸糊的一样。正好去‘补充’点给养。”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带着点痞气和算计的笑容，“顺便，让你这废物菜鸟去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叫‘和平’的宇宙是什么狗屁样子。省得下次见到个穿礼服的肥羊，你他宝贝的也吓得手抖，把老子的‘宝贝’子弹挡飞了！”
他特意加重了“和平”两个字，充满了讽刺意味。
李沫沉默了。去一艘载满游客、追求“宇宙浪漫”的豪华旅行飞船？去那里“补充给养”？用波提欧的方式？这听起来比直面虫族更让她感到一种荒诞的不安。但看着波提欧那不容置疑的侧脸，她知道问再多也是徒劳。
“知道了。”
她最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淹没在引擎的轰鸣里。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吞没，她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