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
一名少年穿着白色布衣在街上茫然地走着,在问了一百个人后,终于硬着头皮走向第一百零一个人,对一个身体斜倚着一家胭脂店门正用奇怪眼神打量着他的油腻中年人问道:“请问贵店卖水吗?”
那人一愣,心想这不明摆着是胭脂水粉铺子嘛,再说此乃皇城宝地,天子脚下,水源丰沛,取之不竭,没听说过哪家店铺是做卖水生意的,于是摇了摇头。
这名少年默默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忽听身后有人追上来道:“小兄弟,请留步,” 方才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面带笑意道:“小兄弟,你是外地来的吧?”
那少年点点头。
“看你一身风尘仆仆,想是远道而来,可有亲戚朋友在本地啊?”
少年摇摇头。
“那你可有去处?”
少年又摇摇头。
“在下不才,正好知道有一去处可解燃眉之急。你在那里可以临时找份工做着,很是轻松,吃住店家全权负责。你可愿意随我去看看?”
许是走的乏了,那少年思索片刻便点头应允。
两人一前一后便向更为繁华的城中心走去,时不时的搭搭话。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一栋雕梁画栋,白墙青瓦之地,大门外红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很是气派。
门外站着两位浓妆艳抹的姑娘,“咯咯咯”地挥着手帕与路人说笑,此时见了来人,脸上都没给好脸色,都装作不认识别过脸去。
那油腻中年并不觉得尴尬,觍着脸小跑着迎上去喊道:“呦,这不是杏儿姐姐和桃子姐姐吗,怎么敢派二位姐姐出来迎客,真真是暴殄天物,杀鸡焉用牛刀。”
桃子用低到听不见的声音嘀咕着:“若咱们真是牛刀,第一个就先杀你。”
杏儿杏眼一翻说道:“呦,瞧罗二爷说的,感情楼里除了我们二人,谁人不是千金贵体,如若换个人出来,那才叫暴殄天物。”说着瞥见后面跟上来的少年道:“罗二爷这是哪里寻来的公子,真真是标志的很。”
桃子也凑了上来上下打量道:“不得了,真是个风流人物。”
罗二爷挤上身前将二人与那少年隔开,仿佛怕他们将脸已经红了的少年一口给吃了。遂从衣袖翻出两盒胭脂,摩擦着二人的小手塞了进去道:“姐姐们打住,我就不过多叨扰二位姐姐了,我进去找赵妈妈还有话说。”
两个姑娘一边收了胭脂一边翻着白眼嘀咕着:“能有什么好话吗?”
两人随后进了门,楼内金碧辉煌,帷幔袅袅,甚是奢华。一楼前厅设了几张桌椅板凳,座无虚席,二楼是雅间,人影幢幢。罗二爷目光在一楼人群中扫来扫去,终于发现一名美艳妇人正穿梭于各桌椅间与人嬉笑搭话。这名妇人虽是半老徐娘,但是从面容上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也是绝艳美人,只是身材似乎有些管理不当,腰身过于粗壮。
“赵妈妈,可叫我好找啊。”罗二爷走上前去拉住了老鸨的手亲热的叫着,“我有话跟你说,快快跟我来。”
赵妈妈一边扭着腰身一边笑靥如花道:“罗二爷啊,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您这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
“是,是,最近出去做了趟买卖。”罗二爷红着脸心虚地应付着,心里说这不是手头紧没钱来嘛。随后带着赵妈妈绕到桌椅外缘处空地上,那少年身旁。
“赵妈妈,你看,我这遇到一位小兄弟,外地来的,在此处没依没靠的。你帮帮忙,给安排份差事做吧。”
赵妈妈盯着这少年两眼发光,只见这少年面若桃花,肤如玉脂,唇红齿白,眼睛黑白分明,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美少年!
这边赵妈妈暗自流着口水,那边罗二爷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问道:“如何?”
“美!”
“我是问赵妈妈你看留下他如何?”
“好!”赵妈妈点了半天头猛然回过神来对那少年问道:“你可是自愿留下,非他人逼迫?”
这少年常年住在山上,与外界不通,压根不知道此为何处,是做什么营生的,只是看着人来人往,皆是衣着华贵,甚是热闹,许是个容易打听消息的地方,暂且留下来再做打算。于是点点头应道:“是。”
赵妈妈心想,此等人物,就算是不能长久,应该也不会赔本。万一肯常驻,也是一个好苗子。于是拉着罗二爷到一边,两人商量了折合多少银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罗二爷收好了银子对少年说:“小兄弟前途无量,以后还请多多照顾为兄。”
少年低头致谢。
赵妈妈拉着少年的手臂问:“小兄弟,还没有问你贵姓啊?”
“我姓墨,唤我小满就行。”
一边聊着,赵妈妈带着少年参观了一下整座楼,因为还有客人在,所以并没有一一介绍,最后还安排了一个单间给他让他先休息。
少年送走赵妈妈后,把简易包裹放到桌子上,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皱着眉头仔细研究起来。“速去皇城探究瑾之死因,可寻城中暗桩相助,父病愈速去寻我儿。”
少年仔细回想姐姐子书瑾,姐姐大自己20岁,二十多年前嫁给了当时是江南长洲知州的徐少卿。父亲当时不喜徐少卿很反对这门亲事,但是拗不过姐姐执意要嫁,便勉强答应。因为路途遥远,再加上他很小就去灵山跟随灵仙道长学艺,不能与姐姐姐夫常见,在他印象中总共就见过三次。五年前刚调到京城做翰林学士一年的徐少卿在一个雨夜摔倒死于街上,第二天才被人发现,可是已经晚了。姐姐与他成婚十余年却未有所出,一心都系于姐夫身上,丈夫身死,姐姐终日郁郁寡欢,不久也追随而去。记得父亲曾经说过,他赶到姐姐家的时候,管家已经将二人入葬多日。管家还告诉父亲说朝廷命官意外身亡总是一件大事,所以刑部已经派过人调查了数日,并未发现任何疑点,所以结论是徐少卿雨天路滑,失足摔倒而亡,徐夫人忍受不了失去丈夫的痛苦,渐渐憔悴病逝。
如今不知道父亲是从哪里得来了什么消息,竟然怀疑姐姐的死另有蹊跷,那么姐夫的死又或许有没有意外呢?少年心想,这么重要的事情,老头不可能三言两语就嘱托完,估计怕信纸被旁人劫去,所以加密过了。于是将信纸对着灯光照了照,并没有发现额外的字体。又将茶杯的水倒了一些到纸上,纸张晕染开来,也没什么额外发现。只好摇摇头将纸塞回怀里。
过来一个时辰左右小满听到有人敲门,随后赵妈妈的欢快的声音飘进了:“小满,你在吗?”
小满答应了一声赶紧开了门。
赵妈妈一脚迈进了门槛,抓着小满胳膊热情的问道:“房间怎么样?你可还满意?“
小满点点头:“很好,谢谢赵妈妈。”
“不要客气,只当这里是自己家,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来告诉我。我跟你说下我们这里的情况,以后你的生活用度楼里全权负责,而且每月还有二两银子供你消费。另外大人们的赠送全都算你的。”
“赵妈妈,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走,我带你去见见柳如兰,柳相公。柳相公是我们阁里清倌人的榜首,你平时跟着他学些茶艺舞蹈,最好也能会点琴棋书画,平时照顾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等将来你学有所成,就可以自己接待贵客了。”
小满心想,原来是要学些技能,供达官显贵娱乐。
“你认得字吧?”
“认得。”
“太好了,省了不少功夫。”赵妈妈眉飞色舞道:“那你琴棋书画学过吗?”
“略懂皮毛。”
赵妈妈眼睛都亮了:“看你气度不凡,似乎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如今果真是走投无路吗?”
小满点点头道:“是的,家境中落,如今已经再无亲友。”
“那你安心留在这里吧,我们这里虽然以技乐人,但是绝对卖艺不卖身。实话跟你说,从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将来肯定是能做到榜首的。”
小满乖巧的点点头。
说着两人走到一间门外停下,赵妈妈轻轻叩着门问道:“柳相公,你在吗?”
“呦,赵妈妈来了,明心快开门。“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出。随后门被一个少年打开,这个少年皮肤白皙,长的不错,只是薄唇显得有些刻薄。
“赵妈妈,请。“叫明心的少年让开道。
赵妈妈拉着小满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