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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驴叫

作者:晚晴吃西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冰冷的宿舍灯光下,唐逸尘面前的平板屏幕散发着幽幽蓝光,上面是星耀传媒发来的《浮光掠影》项目初步资料和那份堪称“慷慨”的合同草案。


    他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诱人的条款上,而是死死锁定在另一份资料——


    顶流林骁的个人信息及过往作品集。


    “OST…古偶情爱…”唐逸尘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根据星耀传媒提供的少部分资料,脑海中瞬间勾勒出画面:衣袂飘飘的男女主角在落花流水间上演着生离死别、误会缠绵。


    这类剧集,主题曲往往需要兼具缠绵悱恻的柔情和某种撕心裂肺的爆发感,旋律要抓耳,歌词要戳心。


    这对他而言,本不算难事。


    前世沉淀的乐感与技巧如同呼吸般自然。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演唱者:林骁”几个字上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悄然升起。


    唐逸尘点开附带的演唱片段合集。林骁的声音瞬间灌满房间,如同魔音穿脑。


    前几句舒缓情歌,中低音区勉强能听,带点刻意压出的慵懒磁性。


    然而——


    “啊啊啊——你是我心口的朱砂——痣——!”


    副歌高潮一到,平地一声惊雷!那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濒死尖叫,尖锐、干瘪、气息短得像下一秒就要断气!


    毫无共鸣,纯粹靠喉咙肌肉死命往上“嚎”,音色扁薄刺耳,带着破锣般的摩擦音,尾音抖得像筛糠,还隐隐有破音的征兆。


    活脱脱就是一头受惊的驴子在扯着嗓子嘶鸣!


    唐逸尘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这声音…太熟悉了。


    “F4到A4…典型的断层区。”他几乎是咬着牙根低语。


    林骁的舒适音区大概在C3到E4之间,一旦超过F4,他的喉位就不可控制地急剧升高,声带被过度挤压,气息顶不上来,强行靠喉咙肌肉的力量“喊”上去。


    声乐上,这种挤压喉位、缺乏气息支撑、强行拔高的发声方式,产生的音色效果确实与驴叫在特定音高(尤其是高音区)的刺耳、扁薄、缺乏共鸣的特点惊人相似,都源于发声器官的紧张和失控。


    前世,他作为顶级制作人,遇到这种“不可雕”的朽木,要么直接打回要求换人演唱,要么干脆放弃这个项目。


    这又不是和大公司的合作项目,他完全不需要委屈自己,给其他创作型艺人也是可以的。


    但现在,情况截然不同。


    他需要负面值,需要林骁的粉丝因为这首歌对他产生巨大的厌恶和攻击。


    理论上,林骁唱得越烂,被骂“糟蹋好歌”的可能性越高,他收割的负面值理应越多。


    但只是理论上,他如果真这么搞,别说骂他了,恐怕只是为林骁黑粉提供不少讨骂素材,甚至还会让对家发力,少不了用营销号到处在路人面前刷屏。


    林骁粉丝说不定都忙着去给林骁各种澄清,等想骂的时候,说不定都没啥力气骂了。


    这么点负面值换一首歌胡编乱造,根本不值得。


    “敌人进步一分,我挨骂一寸。”唐逸尘心里琢磨道。


    林骁唱得原地踏步?粉丝只会骂他“江郎才尽”或者“制作人眼瞎”,火力分散,不够劲爆。


    可如果…林骁“意外地”、“显著地”进步了呢?


    粉丝狂欢,吹爆哥哥唱功飞跃,OST制作精良。


    然后,他再以“原唱”身份,带着碾压级的唱功和制作,把他唱的版本砸出去,打上“OST原唱”标签!


    巨大的反差之下,粉丝的愤怒以及对“碰瓷者”的憎恶,才会像火山一样猛烈喷发!那才是他需要的“海啸级”负面值!


    不过,听了那么久的“驴叫”,害他这么不舒服,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所以,这首歌,必须本身足够好!好到能衬托林骁的“进步”!还必须…精准地“折磨”林骁,逼出他的极限,但又不能让他直接唱劈了彻底报废。


    “啧!”唐逸尘烦躁地揉着太阳穴。


    为了最大化收割负面值,他竟然要绞尽脑汁,给这头唱歌像驴的顶流,量身定制一首能“彰显进步”的歌?


    这感觉,比生吞苍蝇还恶心十倍!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再次点开林骁的驴叫片段,调出专业音频分析软件。


    他要找到这头“驴”那点可怜的舒适音域边缘,以及驴鸣爆发的临界点。


    旋律必须绕开他最致命的音域断层,却要在他勉强能嚎上去的“舒适高音区”,埋下陷阱——转音、长音、强弱变化!


    这些恰恰是林骁最薄弱的死穴!


    这偏偏也是最难改的,唐逸尘只能继续在林骁之前的作品中找解决方案。


    房间里,林骁那标志性的、撕裂般的驴鸣高音,开始了单曲循环。


    “啊啊啊——!!”


    “我的心——好痛——!!”


    “你为何——要走——!!”


    每一次破音的嘶吼,都像钝刀子割神经。


    “嗡…”纯白水母(系统)悄无声息浮现,伞盖边缘的数据流疯狂闪烁,显然也在被动承受这精神污染。它“面无表情”,但伞盖中心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一条半透明的触须优雅地从虚空中“凝结”出一对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小巧硅胶耳塞。


    它默默递向旁边同样被魔音震得伞盖乱颤的黑色果冻(系统)。


    【哎呀呀!小白!你太不讲义气了!】


    黑色果冻伞盖瞬间涨红,触须激动挥舞,【宿主大大还在为我们的(?)伟大事业水深火热!你怎么能想着独善其身?!我们要与宿主大大同甘共苦!共进退!懂不懂?!】


    它义正言辞拒绝耳塞,努力飘到唐逸尘耳边,试图用欢快电子音盖过驴鸣:


    【宿主大大!歇歇吧!听一下午了!你看夕阳…呃…外面是黑的…总之!身体是本钱!而且!我觉得…】


    黑色果冻偷瞄唐逸尘越来越黑的脸色,语速飞快:


    【其实歌写差点也没关系!真的!你想啊,歌要是本身就难听,林骁再嚎劈一点,那不是骂得更狠?负面值来得更快更猛!多省事!何必折磨自己…也折磨我们…呃…】


    后半句被它机智咽回。


    唐逸尘猛地转头,眼神锐利一瞥:“闭嘴!负面值我会想办法,歌的事你少管。” 他现在只想把这聒噪的果冻扔出窗外。


    黑色果冻吓得伞盖一缩,委屈巴巴:


    【我…我是不懂嘛…可是…可是你写得再好也白搭啊!】


    它触须指向屏幕上林骁因嘶吼而扭曲涨红的定格脸,【你看他!就这水平!野路子出身,全靠本钱硬嚎!】


    【估计连个正经声乐老师都没见过!你写出神曲送到他手里,也铁定变驴叫大合唱!顶级和牛喂给只会煮泡面的厨子!暴殄天物啊!】


    糟蹋…浪费…声乐老师…


    黑色果冻的无心抱怨,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症结在此!


    林骁唱功稀烂,根源在缺乏系统训练,不懂科学发声,不会控制气息,更别提演绎!


    星耀这种只看流量的公司,会给他配顶级声乐指导?


    做梦!任他这么瞎嚎去录歌,再好的作品也变噪音!


    噪音会挨骂,但无法形成“期待被打破、珍宝被玷污”的强烈愤怒和落差感!


    计划的关键点,瞬间清晰!


    唐逸尘眼中爆出精光,嘴角勾起冰冷算计的弧度。他一把抓起手机,无视还在叭叭“摆烂论”的黑色果冻,手指翻飞拨通麟未电话。


    秒接。麟未平稳无波:“唐先生?”


    唐逸尘单刀直入,命令口吻不容置疑:“告诉星耀,《浮光掠影》OST,我接了。附加条件:录制时,我必须全程现场监制。词、曲、编曲,包括歌手的演唱指导,我说了算。他们只需提供场地、设备,还有那个叫林骁的歌手。”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


    麟未显然意外。唐逸尘主动深度介入录制?还点名指导林骁?这和他之前的抗拒天差地别。


    麟未脑中电转:这要求对星耀有利——等于白嫖顶级制作人当监工+声乐老师,保证质量。署名权已生效,歌好对剧是宣传。林骁吃点苦头学点东西?似乎不亏


    “好的,唐先生。”麟未依旧利落,“立刻沟通星耀,确认细节。预计可行。”


    “嗯。”唐逸尘得到答复,直接挂断。他笃定星耀会同意。免费的顶级劳动力,不要白不要。


    【宿…宿主大大?!】黑色果冻彻底懵圈,伞盖红光乱闪,【你…你要去现场…指导那个…那个驴…林骁唱歌?!】触须都打结了。


    【你…你居然要帮他?!帮敌人进步?!天!宿主大大!你…你真是个大好人啊!宁可自己辛苦,也不忍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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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糟蹋!宁可敌人变强也要追求艺术完美!太伟大了!太感人了!小白!快看!我们的宿主是圣人!】它“感动”得伞盖发颤,立刻向白色水母“分享”。


    白色水母默默收回耳塞,数据流平稳,电子音冷静到无情:


    【情感模块分析:过度解读。宿主行为核心驱动逻辑仍为‘负面值收割效率最大化’。】


    【指导行为是确保‘作品’质量可控,服务于后续‘原唱’版本发布时的强烈反差效应。‘不忍心’、‘追求完美’等主观情感因素概率低于0.7%。建议:物理静音程序持续开启。】它精准泼冰水,再次默默把耳塞推向黑色果冻。


    【……】黑色果冻伞盖瞬间灰白。看看“我就知道”的小白,再看看已重新投入工作、仿佛无事发生的唐逸尘,CPU彻底烧了。


    就在这时——


    “啊啊啊——!我是牛粪你是花——爱你爱到天涯——!!”


    平板外放中,林骁那标志性的、撕裂般的、如同被掐脖子的驴鸣高音,再次排山倒海般炸响!


    唐逸尘面无表情,眼神却专注,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疾风般敲击旋律与和弦。


    那可怕的噪音,成了他的背景音。


    他要在林骁永无止境的“驴叫伴奏”中,谱出一首既能“彰显”其“进步”,又能折磨到当事人的歌。


    黑色果冻被魔音震得伞盖狂抖,看看眼前的耳塞,又看看宿主岿然不动的背影,悲愤挥舞触须:


    【不!我不戴!我要陪宿主大大一起…唔…啊啊啊!这高音怎么还没完?!小白!耳塞!快给我!!!】


    它终于扛不住,触手一把抢过耳塞,手忙脚乱往自己圆滚滚伞盖下大概“耳朵”的位置塞,滑稽又狼狈。


    白色果冻伞盖光芒极轻微一闪,似有无声叹息,随即恢复冰冷数据流。


    窗外夜色浓稠。宿舍里,键盘敲击声、唐逸尘低沉精准的试唱哼鸣,与平板里循环播放的林骁惨烈“驴鸣”,荒诞交织。


    时间流逝。唐逸尘反复调整旋律,在林骁稀薄的“舒适区”边缘疯狂试探,精心设计几个需要气息控制和音色转换的关键乐句。


    甚至在副歌高潮前,埋下一个极具欺骗性、看似舒缓实则暗藏气息陷阱的过渡句。


    黑色果冻早已放弃“共进退”,老实戴着耳塞缩在角落,伞盖随破音节奏一颤一颤。


    白色果冻如同沉默灯塔,悬浮侧后方,数据流忠实记录宿主心率、脑波活跃度及…环境噪音分贝(持续爆表)。


    凌晨微光透入窗帘缝隙时,唐逸尘终于停下。屏幕上,一份结构完整、旋律抓耳、编曲初显的乐谱已然成型。


    歌曲暂定名——《烬》。


    歌词未填,但旋律本身已传递出情爱燃尽后余烬未冷的苍凉与执念,完美契合古偶虐恋。


    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太阳穴因长时间噪音和专注突突作痛。最后瞥了一眼屏幕上林骁因嘶吼而扭曲涨红的脸部特写。


    唐逸尘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玩味的笑意。他拿起手机,将旋律小样和一份极其简略的演唱要点说明(特意用红字标注了那几个“关键乐句”的“注意事项”)打包,发给麟未。


    邮件标题杀气腾腾:


    《浮光掠影》OST《烬》 - DEMO及演唱要求(速练!录制时间待定!)


    发送成功。


    几乎同时,城市另一端,顶级公寓内。刚结束夜戏、累成狗的顶流林骁被经纪人拍醒,手机塞到手里,点开了那份来自“唐逸尘”的邮件。


    戴着耳机,林骁睡眼惺忪地听着那段旋律优美却莫名透着一股“刁难”气息的Demo。


    当行进到那几个唐逸尘精心设计的、需要细腻气息控制和真假音转换的段落时,他眉头越拧越紧。下意识跟着哼唱那看似舒缓的过渡句…


    “呃…咳咳!” 气息瞬间卡在喉咙,滞涩感让他头皮发麻!


    再看到后面那个标注着“需饱满胸腔共鸣,持续高音弱收”的副歌高潮句,林骁的脸彻底绿了!这调子…这转折…这要求…


    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坐起,烦躁地抓乱精心打理的头发,对着手机屏幕里那份“演唱要求”,声音因震惊和即将崩溃而拔高变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咆哮:


    “这…这是碳基生物能唱出来的歌?!这调是人写的?!这要求是想让我原地去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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