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R096紧张的样子,旦矢心中一痛,他忽然不忍心拆穿她,拉下她的手将她整个细胞抱进怀里,轻声安抚道:
“好,我不说话,我会在这里陪着你,我们一起藏好,不被‘幽灵’发现好吗?”
R096缓缓点了点头,往旦矢的怀里钻了钻,
这个药物的体温和心跳让R096莫名感到安心,也渐渐安抚了她的情绪。
旦矢就这样抱着R096靠在墙上,竟不知不觉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咔擦——
房门传来一声轻响,
狭窄的缝隙处,隐在暗处的身影穿透纱帘朝他们打量着,不多时又缓缓将门关上,
那道身影靠在门上,垂着眼眸不动神色,让细胞看不出他的情绪。
啪嗒——啪嗒——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莱桑德挑眉看着靠在门上的细胞: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他确实就在里面,只是,我不太方便去叫醒他。”
白尼尔侧过脸去,另一半脸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起身往外走去,
看着白尼尔的背影,莱桑德再次开了口:“都特意跑一趟了,不把他带回去吗?”
白尼尔沉着脸脚步未停:“不必,他想回来时自然会回来。”
莱桑德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说是不在意吧,特意这么远跑来一趟,
说是在意吧,就这么放心扔在这里也不接回去,
这么别扭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旦矢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怀里的R096还枕在他的手臂上,将他的胳膊压得有些血液循环不畅,
旦矢想要起身,但实在有些困难,
R096虽然没有醒来,却无意识得揪紧了自己的衣服,
旦矢有些无可奈何,他一动,R096就靠得更紧,这样他根本就不可能在对方睡着的状态下离开,只能不得已唤醒了对方。
R096刚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不清醒,迷糊问道:“旦矢?我们逃出来了?”
旦矢失笑:“对,我们逃出来了,你现在安全了。”
医生在面对患有精神疾病的病人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顺着对方的话语和思维回答,否则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激怒病人,
面对细胞也是同样的道理,所以旦矢并不打算强行纠正她。
“这真是,太可怕的经历了。”R096颤抖着继续往他的怀里钻去。
“没事了。”旦矢抚摸着他的发顶安慰道。
“那个绑架我们的家伙被抓住了吗?”
旦矢犹豫了一瞬,其实他已经能够猜测到跟W993脱不开干系,可当时的W993的确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旦矢心中一凌,W993一定,还有帮手,
如果能从R096这里获取更多的信息,无疑是一件益事,
旦矢试探道:“你记得,那家伙的样子吗?”
R096垂下眼睛思索了一番,最终摇了摇头,
“抱歉,我一定是太害怕了,将他的样子忘了个干净。”
“没关系,就算想不起来也不重要,我们一定会抓到他的,不会再让他有机会伤害你,或者伤害任何一个细胞。”旦矢安慰道。
“谢谢您,药物先生,从来没有细胞对我这么好过,也从来没有细胞在意过我的生死,更不会对我说出这番话。”
“不只是我,我相信任何一个免疫细胞都会这样做的。”
“不,您跟他们不一样,”R096有些激动道:“您的怀抱很温暖,您的声音也很温柔,就像,就像......”
R096停住了,她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形容,能表达这样舒适自然的感觉,
“骨髓!没错,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身处‘骨髓’时的温暖,就好像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整体,和您的相处十分自然,这种感觉就像是,我们很久以前就熟识,”
R096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意,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形容,于是继续道:
“从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我就觉得,您是十分特别的存在,您不像其他陌生的药物那样充满疏离感,反而像是您原本就属于这具身体。”
特别?
旦矢有些意外,他从来没有从细胞的嘴里听到过这番说辞,
难道自己的细胞也对自己的存在有感应吗?能够感受到来自同样DNA的共鸣?
还是说,只是因为面前的是红细胞,参与血液循坏更够更轻易地接触到心脏,才会拥有这样不同的体会。
“谢谢你的描述,我很开心,或许,我是最契合这具身体的药物,所以才会给你这样的错觉,”旦矢说着站起身,温柔地亲吻了她的手背:
“你是一枚十分优秀的红细胞,你对这具身体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所以,我理应对你的付出给予温柔的回应,
所有的细胞也是一样,他们都会希望你能健康,都会在意你的生死,作为这具身体里重要的一份子,你的安危,跟这具身体一样重要。”
R096的眼中闪着耀眼的光亮:“您是说,我也很重要?”
“当然,每一个细胞都很重要。”旦矢微笑着望向她,不经意抬头看向窗外浓郁的夜色,这才意识到,是时候该回去了,也不知道白尼尔成功抓到W993了没有,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愿你好梦。”
“您会再来看我吗?”R096拽着旦矢的手,眼中流露出不舍。
“会的,”
旦矢伸手将她抱起放到床边,替她盖好被子:“夜里地上很凉,别再缩到角落了,床铺也一样安全。”
旦矢从隔间出来的时候,
莱桑德正靠在门外的墙壁上看他:“问出什么来了吗?”
旦矢摇了摇头,
“如果能顺其自然想起来最好,没有的话也没关系,我没有逼迫她的意思。”
“嗯,目前这种情况下,要她想起之前的事情可能会很困难,不过她的情绪似乎好了很多。”
“的确。”旦矢说着不由转头隔着纱帘里看去,
此时的R096正躺在床铺上睡得安心。
“还是你有办法,在你来之前,她从未离开那个角落,”莱桑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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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直起身看向他:“我之前就一直觉得,你很容易让细胞产生安全感。”
“是吗?”旦矢不由失笑:“说不定只是你的错觉,又或许,只是巧合。”
“不,”莱桑德摇了摇头:“这些都源于你的自身,我有时候都忍不住去想,你到底是来抗癌的药物,还是治愈细胞的。”
“这没有区别,在我眼里都一样,都是为了这具身体,”旦矢说着打了个哈欠,转身朝走廊外去:“我有点困,先回去休息了,晚安。”
“你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关心她。”莱桑德说着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当然,她是这具身体里十分重要的红细胞,”旦矢转过身来:“这具身体依靠她们运送氧气和营养物质才能存活。”
“她不过是人体三十万亿个红细胞中的一员。”莱桑德有些不解,身体里的细胞凋零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细胞会去在意那么一两个个体,
莱桑德倒不是存在什么细胞鄙视链,认为红细胞没有免疫细胞重要,
在他的眼里,所有的细胞都是一样的,身体里最不缺的就是细胞,细胞的代谢凋零太对于这具身体来说太过正常,
就连他自己也不是例外。
“每一个红细胞都在自己负责的线路上奔波,负责一片区域的供氧,每一个细胞都很重要,只有每一个红细胞都在岗,这具身体才会正常运作,
身体的容错率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高,”旦矢说着看向他:“我在乎她,就像在乎你一样,莱桑德,你们都是这具身体不可或缺的一环。”
在乎?
莱桑德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语,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词从旦矢的口中吐出时,他的心脏(细胞核)几乎被填满,
再次看向旦矢金色的眼眸时,莱桑德有了一丝奇异的感受,
金色,会是最接近神明的色彩。
如果这具身体的主人睁开双眼,那么一定,也是耀眼的金色。
回到房间时,
旦矢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生怕吵醒了白尼尔,
但这显然是徒劳,因为床头微弱的光源下,白尼尔正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旦矢不知道为什么被看得有点心虚,觉得应该要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一个音也没发出来,
接着对面的声音就幽幽传了过来,
“你怎么现在来了?”
“哈?”旦矢有些诧异,他们不是已经搬到一起住了吗?虽然究其原因可能没有那么光彩,但他们确实一起住了一段时间,
这样的提问,让旦矢不免怀疑,
不是白尼尔失忆了,就一定是自己记忆错乱了。
没等旦矢理顺思路,白尼尔冷淡疏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过了正常的睡眠时间点,你随意进出只会打扰我的休息。”
旦矢闻言心中一松,
还好还好,没有失忆,
不过他就是再不经事,也能听出白尼尔这是嫌弃他回来晚了。
于是,旦矢微笑着蹭上床榻,靠到白尼尔的身边:“很抱歉让你独守空房,下次一定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