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分手了?”
简明月的声音有些尖锐。
禾穗捂着右耳笑:
“ 嗯,你小声些,这儿就我们两。”
酒吧里已打烊,幽暗的吧台只亮着几盏小灯,禾穗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晶莹的液体似有微光。
简明月叹了一声,“这两年里你第五次分手了,五次!你最近是怎么了?”
禾穗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谁知道呢?”
她曾收到三条来自不同男生的短信。
[我会改正的,下次、下次一定不会了。]
[我不想因为你改变我的生活方式。]
[你每天工作到那么晚,谁知道你有没有和其他男人上过床。]
她觉得好笑,这些劣质的感情像她调制的酒,猛烈上头又伤身。
“哎,怎么又出神了,想什么呢?”
简明月拿手在她眼前晃,她淡淡答:“没什么。”
“没什么我可就先走了啊,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
“好。”
身后脚步声渐远,简明月一走整个厅里更是安静。
没一会儿,门口挂着的风铃响了。
禾穗想是简明月又落东西了,转头问:“又忘记什么东西了?冒冒失......”
话卡在嗓子里,禾穗愣了几秒,后又反应过来,笑着招呼:“今日打烊了,客人不如明天再来。”
来人是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昏暗的灯光下,只听见他略带磁性的嗓音。
“不是你约我过来么?”
走近后,周维睿才看清眼前人,卷发随意地挽起,掉落几缕碎发在耳边。
“抱歉我认错人了,请问这里不是‘蓝夜’吗?”
禾穗摇头,“蓝夜在西街,这里是rosemary。”
“是我走错了,现在还能来一杯酒吗?”
“店里打烊了。”
男人听后显出落寞神色。
禾穗不经意打量着眼前这人,睫毛轻颤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勾唇举着手中酒杯道:“不过,我这还有一杯刚调好的,算你运气好咯。”
周维睿接过酒杯,坐在了禾穗旁。
“刚调的?”他问。
“嗯,我是调酒师。”
看周维睿面露讶异,禾穗笑:“怎么,不像吗?”
“不是,只是觉得你很厉害,能做出这样醇香的酒。”
他低头轻嗅一下,打算一饮而尽。
禾穗按住他的手,“这酒被我调得很烈,喝的时候别贪急。”
周维睿听话的轻抿一口,入喉即刺,不敢想要是他一口饮尽会是什么下场。
“很辣对吧?”
“没,”周维睿强撑着喉头一丝辣,“很好喝。”
说罢他又喝下一大口。
“里面放了辣酱。”
“咳咳...”
周维睿猝不及防被呛到。禾穗微微勾唇,喝下杯中同样红褐色液体。
“骗你的,只是烈性龙舌兰加了些辣椒制成的辣椒酒。”
“咳咳...不愧是调酒师,品味很特别。”
禾穗轻笑,“今晚的酒实在抱歉,是我私自调制,不对外出售,也不收费。改日你来我给你打折。不过...”她转头看他咳得面色红润,“喝过这酒那些不好的事都暂时忘了对吧?”
周维睿稍愣,后也笑了起来,“是啊,多亏你了。”
他笑得很好看,刚才呛出眼泪的黑眸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添了一分朦胧亮光。
禾穗看得晃神了,反应过来后赶紧起身收拾杯具。
“很晚了店快关门了,客人也快回去吧。”
周维睿看着她收拾的背影,“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禾穗没有转头答:“下次吧,如果再见面的话。”
水流声响起,她没有听见身后的回答。等禾穗收拾好杯具再转身时,那人已经不在了。
她看了一会儿那只空了的高脚杯,里面一滴酒也不剩。
禾穗洗着杯子,嘴角不知何时往上扬了扬。
-
收拾好店里,已是凌晨两点,北街仍然热闹,灯火通明仿佛夜晚不曾到来。
禾穗一眼撇到不远处大树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本想装没看见,可不知怎的还是跑过去悄悄绕到他背后,猛地一拍他的肩大喊一声:“林北橙!”
男人浑身一颤,左手的炸串掉落一根。
林北橙转身轻俯在禾穗肩头,笑得阴恻恻地在她耳边说,“刚刚被你吓掉的那串炸串是给你买的。”
果不其然,禾穗气得捶他手臂,后者笑着四处躲逃。
“你怎么不早说啊啊啊!”
她蹲在炸串的尸体边,惋惜地看着它。
“谁让你突然吓我的,报应。”
禾穗转头用眼神甩出一把飞刀。
“好了别瞪了,”林北橙掏出几张毛爷爷,大气一挥,“拿去。”
几分钟后禾穗开心地啃着新买的二十根炸串,林北橙走在她身旁笑着骂她是猪她也权当没听见。
“对了,”林北橙问,“今天怎么又这么晚?”
禾穗这份新工作工作总在凌晨下班,林北橙一边调侃着她小心被人贩子拐走,私下里去问她店长要来了排班表,于是禾穗总是时不时地在凌晨的夜里与他偶遇。
“还不就店长让我今晚加班看店。”
禾穗嘴里嚼着烤肉,含糊不清答。
“你这工作什么时候才能转正啊,每天加班到这个点。瞧瞧”,他伸出手腕的表,“凌晨两点半了。”
“哎快了快了,等我再调上个百十杯酒,兴许店长就让我转正了。”
禾穗正说着,林北橙突然凑近她唇边,“你喝酒了?”
“一点点。”
说这话时她不自然地躲开,有些心虚地吸了吸鼻子。
“噢想起来了,前两天分手了。”林北橙嗤笑一声,“没看出来我们村妹那么重感情啊,那当初一声不吭走的时候不得每天喝得烂醉如泥,嗯?”
他说这话时是笑着,可语气却不由得冷了下来。
禾穗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当初的行为,她也一直觉得对不住林北橙,只好讪讪地笑着去捂他的嘴。
“大爷我错了,无论是什么事我都错了你就别再提这件事了。”
他伸手拿下禾穗捂住他嘴的那只手,牵着她轻轻一转,接着长臂一勾勾住了禾穗的脖子,禾穗比他矮两个头,被他勒得毫无反抗之力。
“干嘛呢,放开、放开。”
两人笑闹了好一会儿,林北橙的手机铃响起,是好友钱笙。禾穗趁机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用口型说着:我先走了。
林北橙一把揪住她的后颈衣领,接起电话。
“橙哥,明儿有个聚......”
“不去。”
“哎哎,这可是我的庆功宴。”
“你升职了?”
钱笙大学时就是计算机系能力前三的,深得他们教授喜爱,毕业后被介绍进了国企接手新程序,忙得一年有半年见不到人。
“哈哈,快了。是我最近研发的程序,客户很满意。”
“在哪吃。”
“Lose Demon吧,晚上七点半。”
“行。”
“不过橙哥,有个事......”
电话那头的人吞吞吐吐。
“你说。”
“赵可儿也会来。你知道的,她和我在一个公司,这次程序的设计她也参与了。”
林北橙听到名字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后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全然没注意到这边的目光。
“嗯。”
“那橙哥你...来?”
“来啊,为什么不来。”
他回复后挂断了电话,禾穗却还只是在低着头游神。
林北橙伸出手背放在她额头,“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禾穗脑中正想着一双笑得明亮的眼睛,林北橙一喊,她才回神。
“哦,没什么。”
“那就上车吧。”
林北橙开车送禾穗到她小区楼下,走前揉了揉她的头发。
“快回去睡觉,别偷偷发酒疯哭,本少爷看不起你。”
禾穗翻了个白眼,“知道了少爷,我不会发酒疯的。”
“走了。”
两人挥手告别,林北橙坐在车里看她那户窗灯光亮起才放心离去。
-
第二日上午,禾穗的电话便没停过,硬生生从九点响到十点半。
十点零几分,门铃也响了起来。
禾穗烦躁地一把掀开被窝,顶着一头乱毛和怨气起来开门。
林北橙站在门外,举起手中的保温壶,漫不经心的语气:“本少爷特别制作,醒酒汤。”
“......”
禾穗没说话,眼神幽怨。
他自顾自走进了厨房,拿出碗勺,把保温壶中的汤盛了一些出来端到客厅。
“喏,喝吧。看着我做什么,我可不会喂你。”
禾穗转身去卫生间洗漱,收拾好出来后林北橙已经不在了。
手机叮咚响起,是他的微信。
“保温壶里还有剩下的汤,头痛的话就再喝两碗。工作室还有事我先走了。”
禾穗看着这汤发愣了一会儿,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林北橙着实太了解她了,她昨夜确实回来后又抱着酒瓶喝了好些酒,这会儿卧室里还全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禾穗揉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起身又盛了一碗醒酒汤。
身体恢复一些后,禾穗收拾了卧室里的酒瓶垃圾,又盖上被子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安稳许多,醒来已是下午四点。
禾穗饿得发晕,还有一个小时上班,她随便糊弄一下吃食就赶去了rosemary。
店里人还不多,禾穗一直在打杂,擦擦桌子,洗洗酒杯。
周维睿再次见到禾穗时,她正在给隔壁桌上果盘。
她转身时也看见了他,两人纷纷愣住了。
就几秒,等周维睿回过神,禾穗又被另一桌喊去上酒了。
他盯着不远处那抹身影,神色不清。旁边红发男叫他:“睿哥,看什么呢,看上哪个了?”
他没回,只是仰头喝下杯中酒,想着这一杯酒比不上昨夜那杯的辛辣。
“睿哥今天怎么没带嫂子出来?”
“乱说什么。”
另一位寸头男及时呵斥了红发男,然后小心翼翼瞧着周维睿的神色。
周维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往禾穗游走的那边看去。
看了一会儿,他叫来服务生,点了一杯火山之夜。酒味浓烈,但有些欠缺。
他问服务生:“你们这儿没有辣一点的酒吗?”
“您想要哪种?”
他想了想,“跟辣椒味差不多的,有吗?”
“客人十分抱歉,我们这儿没有辣椒味的。”
“那让你们调酒师过来,我问问。”
“好的。”
周维睿低头回个信息的功夫,调酒师过来了,是个男的。
“客人您好,请问有什么问题?”
周维睿看着眼前这人,疑惑:“你是这儿的调酒师?”
“是的。”
“抱歉,我要找的是这儿的女调酒师。”
“我们店里没有女调酒师啊,客人是不是记错了?”
“就是你们店里昨夜上班的那位。”
“昨夜店里上班的也是我,客人您说的是?”
周维睿从这人口中略略知晓了大概,没再追问。
禾穗在后厨洗杯子。进这店时,她分明是来做调酒学徒的,到现在还总被分配些杂事去做。
不记得洗了多少轮酒杯,她再次来到前台,已到了深夜。厅里放着不知名的舒缓音乐,客人也走了大半。
那位调酒师早已下班,这才轮到她代替看守吧台。
禾穗刚拿起盎司杯准备洗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声。
“可以来一杯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