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在落地窗外倾倒下来，天幕被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
惨白的闪电一次次骤然亮起，将奢华空旷的客厅照得如同灯光闪烁的舞台，随即又被沉沉的黑暗吞没。
每一次紧随而至的炸雷，都震得巨大的水晶吊灯发出细碎的嗡鸣。
沈念指尖冰凉，几乎感受不到纸张的触感。
那份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安静地躺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
三年了。
从一场被所有人艳羡的盛大商业联姻开始，到如今这间华丽、空旷、寂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牢笼。
她的丈夫，傅司宸，那个名字在商界象征着铁血与权势的男人，正一步步从她名义上的丈夫，变成一个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陌生人。
起初，也不是没有过温度。
商业联姻，各取所需，却也带着一点对未来的模糊憧憬。
她和他之间也曾有过小心翼翼的试探，有过灯光下彼此映照的温和笑容。
可不知从何时起，那点稀薄的暖意被日复一日的沉默与距离无声地冻结、碾碎。
相敬如宾？呵，那不过是冷漠最体面的遮羞布。
是什么时候开始冷的？
每一次例行公事般的夫妻义务，他沉默地开始，迅速地结束，然后起身离开……
每一次，都像一个潦草盖下的印章，确认着这场婚姻徒有其表的本质。
没有温存，没有交流，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履行义务”。
快得让她措手不及，快得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敷衍了事的任务。
她甚至来不及感受什么，或者说，那点细微的、几乎被忽略的悸动刚刚冒头，一切就结束了。
无数个黑暗中，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模糊的轮廓，眼泪无声地滑进鬓角。
够了，真的够了。
她受够了这华丽牢笼里的彻骨寒冷。
离婚吧。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指尖在“沈念”两个字上无意识地描摹，墨迹未干的签名，是她最后的决心，也是她仅存的尊严。
密码锁开启的电子音在暴风雨的间隙里，突兀地响起。
沈念的心脏猛地一缩，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猝然抬头，视线撞进阴影里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怎么会？那个行程表她看过，他此刻应该还在大洋彼岸！
傅司宸回来了。
不是他惯常的深夜，甚至不是午夜，这个风雨交加的傍晚，他竟提前回来了。
雨水顺着他挺括的西装外套滴落，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站在那里，没有换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精准地、毫无偏差地锁定茶几上那份刺眼的文件。
空气凝固，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沈念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窗外的风雨声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不疾不徐的叩击声，每一下都踩在沈念紧绷的神经上。
傅司宸脱下沾满雨水的黑色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雪松与薄荷混合的气息，毫无预兆地钻入她的鼻腔。
他又洗澡了。
沈念心头掠过一丝细微的苦涩，如同被针尖刺了一下。
他总是在应酬之后，回来前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一丝不苟，是为了不让那些烟酒脂粉的味道沾染这里，还是……仅仅因为洁癖？
她分不清，就像她分不清这三年来他对自己究竟有没有过一丝真心。
是怕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吗？
他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他还需要这样“体贴”地掩饰吗？
这虚伪的“干净”，只让她觉得更加讽刺和心寒！
傅司宸停在茶几前，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没有看她，只是伸出手，两根修长的手指，拈起那份薄薄的协议。
纸张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垂眼扫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点点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前被阴云吞噬的海面，翻涌起深不见底的暗流。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淬了寒冰的眸子，直直刺向沈念。
“解释。”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在“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色字迹上，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沈念后背抵住冰凉的沙发靠背，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身体，想把自己藏进沙发的阴影里。
窗外是暴雨倾盆的喧嚣，窗内却死寂得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将要破膛而出。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尖锐的疼痛逼迫自己迎上他慑人的目光。
不能再退缩了。
她必须开口。箭已在弦上，没有回头路。
三年隐忍的委屈、无人诉说的孤寂、被视若无物的屈辱，在这一刻冲破堤防。
“我们不适合。”
沈念艰难地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翻涌着她从未见过风暴的眼睛，“这段婚姻已经……没有意义了。”
“原因。”
傅司宸放下文件，眉峰都没动一下，只是眼底的墨色更加浓郁，要将人吞噬。
他微微倾身，无形的压迫感增强，像一张无形的网当头罩下。
简短的追问，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那股干净的薄荷雪松香，随着他的靠近，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带着一种无言的压迫感。
客厅里只剩下窗外暴虐的雨声，还有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将要绷断的弦。
沈念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那些排练过无数次的场面话、体面的借口，在傅司宸此刻山雨欲来的目光下，全都烟消云散。
一股强烈的、积压三年的委屈和不甘，混杂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冲破喉咙的桎梏。
“原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清晰地在偌大的客厅里响起，甚至压过窗外的风雨，“傅司宸，我们之间，还有婚姻的样子吗？”
傅司宸的眼神更沉，唇线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耐心显然已濒临耗尽。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审视的冰冷目光，沉沉地笼罩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沈念心一横，那句在脑海盘旋了无数个日夜、羞耻又尖锐的话语，脱口而出：“我们……我们连夫妻间最基本的性生活都不和谐！”
话音出口的瞬间，她感觉脸颊像被火燎过。
她强迫自己抬高下巴，直视着他，豁出去般继续道：“你每次都结束得太快，快得像是在……敷衍了事，完成任务！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傅司宸，我受够了这种……”
“敷衍？”
傅司宸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那两个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和……被彻底点燃的怒焰。
他眼中的冰层碎裂，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近乎狂暴的惊涛骇浪。
高大的身躯向前压近一步，那强烈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将她娇小的身影完全吞没。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薄荷雪松香，此刻竟也带上一种侵略性的气息。
沈念心头警铃大作，本能地想要逃离这危险的漩涡。
她刚侧过身想从沙发边缘闪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她的手腕！
“啊！” 短促的惊呼被掐断在喉咙里。
她整个人被狠狠掼倒在宽阔的沙发坐垫上，后脑重重磕在扶手处，眼前阵阵发黑。
眩晕和剧痛尚未散去，傅司宸高大的身影犹如沉重的山峦，带着绝对的压迫感倾覆下来，将她禁锢在沙发与他滚烫的胸膛之间。
那冷冽的薄荷雪松香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昂贵的衬衫依旧一丝不苟地贴合着他健硕的身形，领带规整地垂落，唯有他眼中燃烧的怒火和周身散发出的侵略气息，撕碎那层冰冷的精英伪装。
“傅司宸！你疯了！放开我！这里是客厅！……”
沈念又惊又怒，奋力挣扎，双手抵住他坚实的胸膛，却如同蚍蜉撼树。
她的腿胡乱踢蹬，丝质裙摆散开，纤细的脚踝被他的膝盖强势地压制住，动弹不得。
男女力量的悬殊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的挣扎就像撞上铜墙铁壁，非但没能撼动他分毫，反而被他轻易地单手钳制住两只手腕，死死按在头顶上方。
“放开？让你走？”
他的呼吸带着灼人的热度，烫过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肌肤，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
那声音低沉沙哑，蕴含着即将失控的狂澜，“不是嫌我敷衍么？沈念，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不敷衍’！”
“不行！住手！会有人看见……”
沈念慌乱地偏头看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疯狂扭曲的雨幕和浓重的夜色，偶尔划过的闪电映出花园里模糊的树影，仿佛随时会有目光穿透黑暗窥视进来。
巨大的羞耻感将她淹没。
“没人看得见。”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一只大手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扣住她的下颌，强迫她转回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翻涌着风暴的眼眸。
那深潭般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她自己惊慌失措、狼狈不堪的脸。
“这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分毫。而且……”
他的另一只手扯下那条深色的领带，动作带着一种冷酷的优雅，真丝布料像一条冰冷滑腻的蛇迅速缠绕上她纤细的手腕，束缚住她徒劳的抵抗，“……我会把你遮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