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同金本芳典闲聊了,她还有要紧的事要做。
她匆忙收好碗筷,起身回屋子里收拾东西。
她没有多少要带的东西,只有攒的一小叠钱,还有几本书,一个电脑。
她利索地将这些东西尽数塞进帆布包里,再环顾四周,看了看这个她住了十三年的地方。
温茄五岁时,就住在这里了。
她总是被关在这一隅没有光亮的小屋子里,一关就是好几天,也没人给她送吃的,所以落下了胃病。
以至于她高二第一回犯病,婷姨就直接让她不读书了。
起初,她还以为婷姨会把自己送去医院治疗,没想到只是把她赶回了面馆。
按她的话来说,与其出去读那几本破书浪费她的钱,不如回面馆给她弟赚学费。
至于她时而发作的胃病嘛,反正也死不了人,矫情什么。
温茄看着桌上摆放的零零落落的药瓶,眼神一黯。
甚至那些药都是她自己攒钱买的。
她从来没偷过这家人的钱。她攒的钱都偷偷给其他孩子补习换来的。
所以她行的端,坐的正。
“你要去哪里?”
温茄回过头去,看见金本芳典慵懒地倚靠在门上,眼睛亮晶晶的,正眨巴眨巴地将她看着。
她心底疑惑:这猫大人吃也吃饱了,怎地还不走?
温茄道:“自然是去我想去的地方。”
“哦,我知道了。”他点点头,看上去很是乖巧。
温茄朝他摆摆手,发自内心地感谢他:“Yoshi,今天的事,谢谢你。下回再碰见你,还请你吃牛肉面。”
金本芳典低声喃喃:“谢谢……我。”
他瞧着温茄的背影,无声攥紧了拳,似乎在想什么。
*
距离九月份开学,只有一周的时间了。
她全身上下,除了电脑、几本书和一些简单的衣物与日常用品,就只有能买一张机票的钱。
她打开自己用了很久的翻盖手机,暗暗忖思之后赚到钱,一定要给自己换个新的。
这个手机还没有联网功能,只有去线下厅买票了。
通往机场的路线她早就规划好了。
她轻车熟路找到公交车站,摸出两张零钞,上了车。
温茄从前也经常趁婷姨一家不在,偷偷跑出来坐公交车。
她被管得严,再加上她没有漂亮的衣服和文具,性格又内向,自然是没有朋友的。
所以她没有可以去见的人。
她只是坐在公交车上,看看车在行驶过程中,路过的人,与风景。
她喜欢这种时候。
不会有人惦记着用她去赚钱,不会有人一直催她下面。
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是自由的。
今天她坐在相同的位置,看着窗外向后高速划过的一排排桦树,心情更加愉悦。
她闭上眼,心想,她终于自由了。
正想着,她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温茄,你在看什么?”
她吓得睁开眼,转过头去,蓦地与一双茶棕色的眼眸对视。
金本芳典精致的脸庞离她很近,近到她忽然一阵呼吸急促,面上飞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
他仔细端详她,疑惑道:“你脸怎么红了?”
温茄挪开眼,搪塞过去:“风太大。”
这辆公交车有些岁数了,窗户的边沿也生锈了,很不好关。她费了些力气才把窗户关上。
她关上窗户的一瞬,突然想起什么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金本芳典耸耸肩,笑道:“不小心看见的喽。”
他做出敲打电脑的动作,一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温茄了然,这家伙之前偷看她写邮件,肯定是看到了她的落款。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憋了好久,话才问出来:“那你之前怎么还一直叫我‘人’?”
金本芳典又笑得一脸捉狭:“因为逗你好玩。”
“……” 温茄别过头去。
她透过窗子观察金本芳典,有一个问题想问他,但又不是很想问。
金本芳典自个倒是先开口了:“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跟着你?”
温茄诧异地转过头,道:“你怎么知道?”
金本芳典像是阴谋得逞了一般,桃花眼笑得翘起来,甚是得意:“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他瘪瘪嘴,闷声道:“你可是我第一个认识的人类好朋友。不准丢下我。”
少年埋下头,好看的脖颈露了出来,叫阳光洒上斑驳的点点,白得就像温茄小时候喜欢的印刷墙纸。
她不由怔然,脑袋懵懵的。
金本芳典把她当做是,朋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