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眼看着危机已经解除，就叼着雪饼的后脖子，把它带去外面的露天花园晒太阳了。
听南透过落地窗，看见了那一大一小的两个剪影，莫名的有些心软。
全然忘了昨天他还在气鼓鼓地叫人家“偷猫贼”。
他甚至能由那副《豹豹猫猫观景图》联想到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经常和谢阳一起在小学附近的公园里玩的。
那时候哪怕他们俩在一起什么事情也不干，只是肩并肩地躺着看蓝天白云，他也觉得很开心。
只不过那会儿两个人中更高的那个人其实是他，年纪比他大上了几个月的谢阳在小时候反而是个小豆丁。
那时的听南海热衷于给人当哥哥，特别是喜欢给比他大的人当哥哥，尤其是谢阳。
于是他每回拉着谢阳去公园里的时候，都会主动承担给谢阳推秋千的任务。
玩滑梯时，他也愿意让谢阳先上，自己则乖乖站在后面排队，或者是站在高处当谢阳的小骑士，负责替谢阳拦住那些试图紧跟着他滑下去的捣蛋鬼。
那时候，他的妈妈经常说他太皮实了，让他管谢阳叫“哥哥”，但他总是梗着脖子地回答：“一年里，我们俩有足足十个月是同龄人！就两个月，说什么哥哥弟弟的！太生分！”
“而且非要论的话，明明是我更像哥哥。”听南边说边伸手比划着两人的身高，“谢阳分明还是个需要我保护的小宝宝。”
“小宝宝”谢阳被围观的一群大人调侃了也不生气，仰起精致的小脸“嗯”了一声，说的是：“谁当哥哥都可以。听南喜欢的话，听南就是哥哥。”
有人看着这两个小大人般的小孩儿笑得前仰后合，“哎哟哎哟”地感慨着：“看给听南美的，小脸都快笑出花了。”
还有人打趣说看谢阳这样，长大了肯定不愁找不到对象。
“长得好看，又会哄人，到时候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肯定一抓一大把。”
当时的听南却不乐意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要哄谁？要去找别人玩？不跟我天下第一好了吗？”
邪恶的大人们平日里最喜欢逗弄的就是这类凡事都容易当真的小孩，于是三言两语过去，都快把听南说哭了。
最终还得“小宝宝”谢阳自己开口哄。
他的小手严丝合缝地贴上了听南的，用尚且稚嫩的声音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和你天下第一好。”
“所以别伤心，别难过，就那样拉着我的手，一直往前走吧。”
只是时过境迁，当初的小宝宝已经抽条成比听南还高上小半个头的人了。
记忆里总是软乎乎的小手已经长得骨节分明，甜腻腻的童声也已经进化成了他讨厌的喑哑声线。
思及此，听南把嘴里含着的糖咬得咔咔响，心里想的是：那群大人是真的不会看相。
谢阳长大之后，才不会招人喜欢，他只会成为一个大骗子，一个讨厌鬼。
但听南看着已经慢慢落山了的夕阳，还是咬着糖起身，准备给某个大骗子修复精神图景。
在露天花园里已经相互依偎着有些昏昏欲睡了的两只似有所感地起身，在跟着进入精神图景前，抖落了它们已经快席卷了全身的困意。
听南看着那个精神图景里又重新变成寸草不生之地了的一小块绿洲，第一反应不是沮丧，而是沉默。
他任由自己心里那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裹挟着自己开口：“你是真能忍啊……就这衰败速度，下午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坐在书房里安静喝茶。”
听南诉诸于口的是阴阳怪气的话，但是有心之人都听得出来，那其实只是他别扭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
谢阳知道，所以他并不生气听南这样“挤兑”他。
他甚至反倒轻笑着地凑近了，仰着脸卖惨道：“系统要折腾我，我也没办法，只能受着。”
末了，还没忘了强调听南道重要性：“幸亏你来了，不然我……”
听南看着谢阳这样子，越看越觉得对方是在强撑。
他还记得自己在飞船上的低年级读物里读到的世界常识：对于精神力受损的哨兵来说，每当他的精神图景里有一棵树倒下，他就得承受一次如同拔掉神经般的痛楚。
然而就谢阳这个精神图景的衰败速度而言，估计是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着天塌地陷般的折磨。
听南因此一点也笑不出来了地开始庆幸：幸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真的感同身受，不然按照他的不耐痛程度，现在估计已经快晕厥过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两天后的晚宴上，他会当着全帝国贵族的面，说自己愿意、希望、甚至期盼着跟谢阳建立永恒的精神链接，从此无论对方的快乐还是痛苦，他都愿意分担一半。
眼下的听南只是践行着自己今天中午的承诺，在尽力释放着自身的精神力，以给谢阳这荒芜图景做做绿化的同时，推着他看看四处的风景。
“一切都很新奇。”谢阳坐在轮椅上说，声音不大，却已经足够让听南听见了。
果然，听南几乎是他在话音刚落下的瞬间就接上了话：“有什么可新奇的，不过就是几条小河、一轮红日和几片零零散散的小树林……”
“可我没见过。”谢阳低声说，“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经受了那场爆炸开始，我所谓的精神图景就一直是你今天早上进来时看见的那样。”
“我从未见过它如此的绿意盎然。”
听南抿嘴，觉得有些不忍心，却又嘴笨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他只能别开脸地岔开话题，说谢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可能是因为精神世界不再丰盈，所以连带着整个人都比现实中要脆弱、敏感些了。
“变得有些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讨厌鬼了。”他低声道。
“有吗？”谢阳挑眉发问。
“有。”听南毫不犹豫地回答，开口细数着足以佐证他这个观点的表现。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哪怕你真的摔瘸了，我估计你也不会找我帮忙，更不会主动找我示弱。”
“还有，当我说你不好的时候，你肯定会生气反驳，而不是只轻飘飘地回我一句‘有吗？’”
“感觉你在这里真的变得平和了很多……不再跟我针锋相对了。”
谢阳听完，没忍住地弯了下眉眼，问听南：“你这话说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自己？”
听南像是被他这番话倏地点醒了似的，浑身上下有着一瞬的僵硬，但又很快冷静下来，回嘴：“我，我才没有。我还是跟现实的我一样爱憎分明，没有一丝丝改变。”
谢阳“嗯嗯”地肯定了他两声，然后略带调侃意味地问：“那你这又是给我修复图景，又是推我散步的，还愿意无条件地把你的精神体放出来给我的精神体搂搂抱抱，这到底算是爱我还是恨我？”
“当然是……”听南语塞。
他想说他对谢阳，当然是恨大于爱的。
恨谢阳善变，恨谢阳对他的忽冷忽热，恨谢阳对他们之间的友谊一点都不重视……
他自觉有太多太多恨谢阳的理由。
但真要他放着不小心跌落谷底的谢阳不管，不论是现实还是异世界，他都做不到。
可他也自认无法将这种感情归结为“爱”，他觉得在谢阳那样对待他之后，他再热恋贴冷屁股地凑上去说“爱”未免太荒谬。
于是他目视着前方，只说：“应该是我的责任心使然吧。”
“毕竟我不像某些人说话不算数。我既然说过要给你当一辈子的哥哥，就永远会在你有需要的时候出现。不论过去、未来。”
听南：爱好给人当哥（划掉）喜欢听谢阳示弱叫他哥（正确）
谢阳（坦然）：说叫就叫，反正叫完，脸红的人也不是他[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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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