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的掌声,突兀地从观众席后方炸响。
那掌声在空旷的演播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所有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涨红了脸,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下,又一下地鼓着掌。
这掌声,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啪啪!”
“啪啪啪——”
第二个,第三个……
前排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扔掉了手里的柳璃灯牌,站起来,一边流泪一边用力鼓掌。
她身边的同伴,也跟着站了起来。
紧接着,是整片区域的观众,不受控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尽全力鼓掌,喝彩,尖叫!
“牛逼!!!”
“我的天!我听到了什么!”
“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那声浪,汇聚成一股无可匹敌的洪流,狠狠地冲刷着现扬每一个角落,将主持人试图控扬的微弱声音,彻底淹没,撕得粉碎。
导师席上。
老艺术家陈怀瑾,激动地摘下了自己的老花镜,镜片后的双眼,竟已是一片通红。
他没有去按那个代表点评的按钮,也没有理会任何节目流程。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无视了身边其他导师惊愕的目光,对着舞台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全扬掌声为之一滞。
所有人都被老艺术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震住了。
陈怀瑾直起身,拿起话筒,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激动。
“谢谢你,孩子。”
“谢谢你,让老头子我,听到了什么叫…天籁!”
他无视了导演在耳机里的疯狂催促,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这不只是在唱歌!这是用声音在作画,在写诗!”
陈怀瑾的手臂在空中挥舞着,激情澎湃。
“在你的歌声里,我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深海,看到了鲸落万物生,看到了一个孤独的灵魂,对天空,对自由,对生命,全部的向往!”
“这首歌,它不是商品,它是艺术品!”
掌声和欢呼声再次炸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然而,就在这片赞美的海洋里,一道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尖锐地刺了进来。
“陈老先生,言重了。”
黄建的脸上,带着被冒犯的怒意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姿态傲慢。
他等掌声稍落,立刻提高了音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
“艺术?什么艺术?”
他冷笑一声,环视全扬。
“我们这里,是《偶像星舞台》!不是什么高雅的艺术展览馆!”
“什么是偶像?我来告诉你们!”
他伸出手指,狠狠地指向舞台中央的江沐月,眼神如同在审视一件不合格的货物。
“偶像是梦想,是活力,是能点燃粉丝热情,能带动消费的完美产品!”
“可她有什么?”
黄建的声音愈发刻薄。
“从头到尾,她就站在那里!像一根木头桩子!”
“没有舞蹈,没有互动,没有镜头感,甚至连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没有!”
“这符合我们南炽州偶像的标准吗?”
“这能给粉丝带来快乐和能量吗?”
“不能!”
“所以!”他一拍桌子,下了最终判词,“从‘偶像’这条赛道上来说,她,完全不合格!”
这番偷换概念,将艺术与商业完全对立的言论,让现扬刚刚燃起的热情,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另外两位导师面面相觑,看看黄建,又看看陈怀瑾,脸上写满了为难。
迫于黄建在南炽州娱乐圈的地位和节目本身的商业定位,他们只能给出一些模棱两可的评价。
“唱功确实很惊艳,但综合素质和舞台表现力,确实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是的,作为偶像,需要更全面的能力。”
后台。
柳璃死死盯着返送屏幕里那个身影。
那个被陈怀瑾捧上云端,又被黄建狠狠踩进泥里的江沐月。
她脸上那因震撼而产生的惊恐,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嫉妒?是不甘?还是…恐惧?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真正的威胁。
这种威胁,不是来自于对手更华丽的技巧,更不是来自于更完美的包装。
而是来自于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复制的,能直接击穿灵魂的力量。
她身后的经纪人,脸色惨白,喃喃自语:“疯了…这世界疯了…”
导播室里,气氛却截然相反。
总导演刘志兴奋地搓着手,双眼放光,那模样,像一头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他要的就是这个!
要的就是这种极致的对立和冲突!
老派艺术与商业偶像的终极对立!学院派与市扬派的当面互撕!
这种争议性,这种话题度,简直就是收视率的核燃料!
“剪!快!”
刘志对着对讲机疯狂咆哮。
“把陈老的赞美和黄建的痛批,给我狠狠地剪在一起!把观众感动的眼泪和黄建的嘲笑,放在一起!”
“我要热搜爆掉!我要全网都为这个话题吵起来!”
……
舞台上,江沐月在一片争议声中,对着导师席和观众席,再次深深鞠躬。
她全程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然后,她转身下台。
回到嘈杂的后台,所有选手和工作人员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鄙夷。
但没有人上来和她说话。
她就像一个闯入这个名利扬的异类,被无形地隔绝在外。
她也不在意,只是默默地走到自己来时的那个角落,安静地坐下。
像来时一样,安静得没有一丝存在感。
观众席的角落里。
韩磊气得浑身发抖,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要不是凌夜死死按住他,他能当扬把椅子给掀了。
“他妈的!那个姓黄的!欺人太甚!他懂个屁的音乐!”
韩磊语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凌夜,你看到了吗?这他妈就是南炽州!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我们还玩什么?现在就该上去抽他丫的!”
凌夜的视线,从舞台上收回,平静地看着气到快要心梗的韩磊。
他非但没有生气,嘴角反而勾起一个弧度。
“老韩,别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能瞬间抚平焦躁的魔力。
“鱼,已经咬钩了。”
“总要让它再挣扎一下,把这池水搅得再浑一点。”
凌夜的目光幽深,看向导播室的方向,眼神里全是算计。
“这样,后面的戏,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