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北在球场上被他妈叫回去吃饭后,骆远方接到了骆淇的电话。
里头声音嘈杂,她想必又占据了一个新的花坛,和一群老太太跟土匪头子一样盘踞着。
“上回让你找那姑娘说的事儿怎么样了,她愿意来吗?”
声音也很土匪。
骆远方没说话。
具体来说是没想好完美的措辞,来遮掩他还没提这件事儿的尴尬。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说,小家子气。”骆淇切了一声。
“我现在就往他们家去呢。”
街头的风有点冷,骆远方把衣领拉高遮住下巴,声音有些郁闷。
“哦,那你记得悄悄问啊。”
骆淇提醒,“别惊动人姨妈一家,以为我们要策反啥的。最后弄得面子上不好看。”
“知道了。”
他也不傻,如果人不愿意搬出车库,又被韩忠夏听见了,郑策之后在车库也不好混了。
“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
“刚有老太太说今天遇见宋熙了,跟她抱怨家里多了张嘴。”
骆淇不爽道,“说的不就是郑策嘛。小姑娘也不容易,我们毕竟占了人家便宜,能帮着点就帮着点吧。”
“嗯……”
骆远方刚抬头,就看见前方一个人影从院墙上翻了进去。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男人不大不小的叱骂。
他皱了皱眉,“我先挂了。”
韩忠夏刚才被床帘挡住,此时从帘子后拿了把匕首站出来。
他看着郑策冷笑道:
“这是喂了头养不熟的狼在家里啊,枕头下面放着刀防谁呢?”
“你们在干什么?”
郑策的声音有些不稳,但她竭力保持冷静。只感觉全身关节发紧,稍微动一下就嘎吱作响。
“打扫自己的房子。干什么?”
韩忠夏不屑地把刀丢回床上,“顺带看看能不能捡着什么宝贝?”
郑策不动声色往墙角的行李箱望过去。虽然关着,但她出于一家人的信任并没设密码。
好在箱子位置没变。
她察觉背后一阵寒意顺着脊柱爬上来。
如果今天没有被她撞见,这样的情况还会发生多少次?那之前这两天呢?
她移回目光,冷笑道:“还有这种好事呢?捡着了么?给我也来点。”
“小策,你听姨妈说……”宋熙有些为难。
“捡,虽然没捡到。”
韩忠夏冷脸高声打断她,“但是,不看你这本子,还不知道你怎么蛐蛐我们呢,小白眼狼。”
郑策脸色更沉了沉,声音再无起伏,一字一顿生硬道:
“你看我日记。”
“翻翻怎么了?又不少块儿肉。”
宋熙小声提醒他,他手一挥反而加大音量:
“这是我家,你来了就漏财,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郑策盯着他半晌,忽然勾起一边唇角笑了笑。
然后走过去从韩忠夏手里抢过被打开的书包,开始把桌上的东西往里收。
下一步往哪儿走她不知道,但这个车库,她肯定是不会再住下去了。
院子铁门忽然被敲得哐哐作响。
“谁啊?”韩忠夏不耐烦朝门口吼了声。
宋熙想来拦郑策,让她别赌气,郑策没理她。
“我!”
门外面只听得出是个男人的声音。
也不自报家门,说完后又哐哐两声,这力道更像是来砸门的。
安城北曾经说骆远方边界感太清晰。
但这段时间和郑策相处来看,郑策的边界感更不容小觑。
被翻包察日记这种事,对她来说无疑是种羞辱。
这家人嗓门不小,里面的门又开着,骆远方在院墙外听了个大概,等到里面没声儿了,他才抬手敲门。
该走了。
铁门上的一扇小门打开,韩忠夏皱着满脸褶子探出来,先是一惊。
“骆远方?干什么?”
“我找郑策同学,找她拿东西。”
说话间,骆远方把只穿了一只袖子的棉服脱下来,拴在腰间。
再慢条斯理拆下左臂上的绷带,绑在手背上,用嘴咬着一边,系了个死结。
“她没在。”韩忠夏扫了他一眼就要关门。
骆远方看准时机,一脚卡在门边,稍一用力,将门踢开。
再踏进去,毫不客气往车库方向走。
“谢谢叔。”
一进车库,他挑了挑眉,“哟,东西都打包好了,这么快。”
郑策她们的东西一直也没摊开放,都放在包里,随时把拉链合上就能走。
郑策看着他没说话。
骆远方两步走到郑策旁边,右手推着两个行李箱,左手拿起桌上被塞满的手提式户外包。
郑策盯着他:“你干嘛?”
“收拾完了?”
骆远方转头看她,“你还想跑几趟?”
郑策犹豫着点了点头,没去看宋熙,垂着头走过去。帮着把户外包提过来。
“抬起头。”
骆远方抬着下巴看院子里眉毛胡子都要气炸了的韩忠夏,对她小声说。
“你没做错什么,丧着脸给谁看。”
院子里韩忠夏一脸了然,奸笑道:
“哟,这是找着下家了,还真是和你妈一样……”
骆远方都知道人家爸妈去世了,还揪着伤口撒盐是不是太缺德了!
“个逼养的。”
他拧着眉咬牙暗骂了句,就在余光里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紧接着,闷响一声。
郑策扔起旅行包,抵住韩忠夏胸口,一手钳着他下巴,就把他往墙上推。
她个子不矮,身手又敏捷,做到这个动作轻而易举。
招式和那天抓扒手一模一样,但胜在速度,一般人来不及反应。
胸口突如其来的重量还有郑策瞬间的推搡让韩忠夏有些措手不及。
他为了保持平衡,愣是被挟制仰着头后退了好几步。
直到后脑勺磕上凹凸不平的石墙。
“郑策。”骆远方喊了她一声。
毕竟如今宋熙是她监护人,就算真的搬出去了,闹得太难看也不好收场。
郑策明显很生气,掐着韩忠夏下颌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她僵持了两秒,猛地松手。鼻孔里哼出没咽下去的气,头也没回轻声道:
“走吧。”
“等等。”
骆远方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又钻进车库的韩忠夏。
他问了句:“东西检查一下,确定拿完了?”
郑策拧着眉不太耐烦想呛回去,忽然睁大眼睛,看着他。
“什么意思?”
“这种人见得多了,等我一下。”
他把行李箱放在院子里,说完就大步走进车库。
紧接着听见房间里传来韩忠夏还没缓过来的嘶哑吼叫。
“你他妈在谁家耍横呢?”
骆远方没理他,只是向两人抬了抬下巴,“外套脱了,裤兜翻出来。”
“你是不是有病,跟你那……”
韩忠夏见识过骆远方的狠劲儿,明显不太想招惹他,但嘴里还不饶人地瞎逼逼。伸脚不动声往后踢了踢什么东西。
“骂我爹妈?我可就没有郑策那么温柔了。”
骆远方撕下脖子前面的膏药,活动了一圈颈椎,然后歪头看着他。
“我操了!”
韩忠夏手肘撞了撞宋熙,自己先脱了外套,翻开衣兜。
“睁大你狗眼看清楚!”
“你他妈再骂一句!”
骆远方忽然一踢铁桌,桌子晃动,撞上旁边的椅子和衣柜,动静不小。
他吼了句又沉声道。
“我跟你可没什么面子可讲。”
韩忠夏再混,最多谋财,不敢伤人,可眼前这位祖宗一身的伤就不一样了。
宋熙更被吓得不知所措,站在对面不敢言语,没想到郑策真的和这位勾搭上。
骆远方沉着脸检查完,直接出了车库。
路过郑策的时候,推上两个箱子道:“跟着我。”
郑策背了个书包,提着一个户外包,本想自己再推一个箱子,拉杆却被骆远方直接抢了过去。
骆远方虽然只穿了件黑色卫衣,但寒风里冷不丁触碰到,竟然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很烫。
可能是为了一气呵成,骆远方根本没看,就压着郑策的手去拖箱子。
郑策被烫了般,立马抽回手,回头看了眼车库,也跟着他出去。
“去哪儿?”她小跑两步跟上,面色冷肃,眼神凌厉,根本没有落荒而逃的狼狈。
“先把跟屁虫甩掉。”
骆远方说完就拐进一个巷子。
郑策回头。
宋熙不知何时跟了出来,皱着眉一脸担心地落在后头几步远。
她脚下一顿。
“别去。”
骆远方说,“现在太混乱,她也做不了主。冲动的时候少做决定。”
绕出巷子就到了江蔚云她们学校门口。路过金店的时候,那个灰蓝色头发的男生朝他们吹了吹口哨。
……这个傻逼。
“认识韩忠夏老婆么?”骆远方迅速问。
“认识,不熟。”
周全皱了皱眉看过去,这才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压着声音问。
“怎么了?”
“正好。帮着拦一下。”
“没问题。”周全吹了声口哨。
两人再往前走一截,就听见周全轻蔑又欠揍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诶阿姨,买黄金吗?进店看一下呗?都是真家伙……”
宋熙不是这些混子的对手,着急地困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再往前走就是涪江江边。
总算甩掉姨妈,郑策心里还咚咚咚个不停,心跳连接了血液,跳动的声音有些震耳欲聋。
还心乱如麻。
她停下来。
“对不起添麻烦了。”
她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磁带递给骆远方,“就到这里吧,我缓一下。”
旁边小区门口的大爷套了一件军绿色大衣,又在外头裹一层小花被,蜷缩着坐在门口小木凳上。
郑策吐出一口气,瞬间在空中结成白雾,她透过白雾看那大爷,还有些五花马,千金裘的潇洒。
骆远方接过磁带,却站着不动,过了片刻才垂眸看着手里的磁带盒,轻笑道:
“什么情况了都,真有礼貌。”
他还想说什么,忽然郑策哈啾哈啾连打几个喷嚏,骆远方连忙把纸巾递过去。
郑策脸部表情变化太大,刚又一顿运动,眉毛上两颗“钉子”被震了下来。
郑策:……
骆远方有些想笑,却忽然发现郑策眼角有些泛红,他连忙一脸严肃偏过头去。
手不知所措往兜里摸了摸,摸出一包烟。
“你手没事吧?提这么重的箱子。”郑策拧着眉看他刚自行拆开绷带的手。
声音有点闷。
“你腿都能翻墙了,我还那么娇气么?”
“……你抽烟?”郑策又问。
“这个?”骆远方抬了抬手里烟盒,揣回兜里。
“不抽。跟你眉毛上的家伙什一个作用。”
“给我一根。”郑策扑哧笑了下。
“你抽?”骆远方犹豫道。
“不抽,玩儿玩儿。”
她头发散着,在风里有些凌乱。
“你寸头不冷么?猫猫狗狗冬天都不剪毛。”
“靠。”
两个人默契地笑了。
骆远方笑着又问:“有什么打算?”
去找宋乐洋吗?郑策想。
但她根本没有宋乐洋的联系方式。
更何况这个自由职业者是不是法外狂徒都有待商榷。
还风餐露宿的。
她一个人倒是也凑合,但还带着个江蔚云……
郑策趴在石护栏上,盯着涪江沉吟了会儿。
沿江步道上的垂柳发了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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芽,但绿意深藏,还看不见春天的影子。
半晌,她笑叹道:“冲动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么?”
“是冲动了,我到的时候东西都收拾好了,挽留都没余地的。但是现在……恐怕来不及了。”
“啊——”
郑策一下子泄了气,双手伸直瘫靠在石护栏上。
骆远方背靠着石护栏,双肘撑在上面,啧了一声。
“怎么了?”郑策问。
“前面那几个人老回头看我们。”
骆远方瞪回去,“一个接一个跟击鼓传花似的,还自以为很高明……没礼貌。”
郑策笑了笑,她也不问骆远方怎么还不走。
虽然想一个人静静,但如果有人能陪着,那更好了。
“人看你帅呢。”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苹果,“吃么?”
“那不得假装帅而不自知一下么,不然显得太油腻了。”
骆远方盯着苹果半秒,忽然笑了起来。
“从他们家顺出来的?”
“说得这么难听呢。我自己买给江蔚云补充维生素的。”
郑策一口咬了下去,发现苹果肉里藏了个小虫,一点没犹豫,换个方向继续啃。
“你还真是好养活啊。”骆远方皱眉感叹。
“我还可以顺带跟你聊聊,下午班里的淹屎之乱。”郑策看他。
“打住。”
骆远方拒绝这个话题,他也能看出眼前的人在故作轻松。
郑策的侧脸很好看,背后是灰蒙蒙的天和沉沉流动的江水。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偶有两根长发被风吹过来,扫过他下颌,带着奶香。
骆远方说:“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骆淇让我问你,愿不愿意搬过来住。”
郑策眼神顿住片刻,接着往他这边看过来。
太阳短暂地从云层里探出半张脸,丁达尔效应下,光像是从他头顶打下来,连带着骆远方周围的空气都有了更高浓度的氧气。
郑策贪婪地深吸一口,冷空气灌进肺里。
“不是只有三个卧室么?”
“我和骆乘光住一屋。”
骆远方又补充,“但是去我家得先说好,不能随身带着刀。你们房间我们不会进。但家里住个恐怖分子还是挺吓人的。”
这得多没安全感,在自己姨妈家住着,还在枕头下面藏着刀啊。
郑策还是盯着他没说话。
原来都听见了啊……
那似乎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骆远方也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江风吹得她浓密睫毛微颤。她鼻梁高挺,在这种雾蒙蒙的天里,五官像是水墨不经意勾勒,笔锋顿挫有力,线条流畅利落。
而那双眸子却格外纯澈,映着江天。
“咽下去。”骆远方提醒她。
“……谢谢。”郑策有些难以置信地咽下去,又说。
“感动也别哭啊。”
骆远方转身也趴在石护栏上,微微仰头,眯上眼睛感受风。
“其实你这样也有好处,起码过年的时候少了一年一度和亲戚虚以委蛇的环节。洒脱!”
“是嘛。”郑策笑着答道。
“郑策。”
骆远方慢慢睁开眼,看着远处江面,严肃道。
“我为我之前的话道歉,既然回来了,就努力生活呗。力气不会白费,出了力就会有结果,好的也好,不顺心的也好。我不知道你这几年经历了什么,反正骆淇见你第一眼就说你和别的女孩儿不一样。但是,人生不就是经历嘛。”
郑策笑着转头看他,不打算正面回答。
“我才该问你经历了什么吧,话真多,跟刚放狠话的完全不是一个人。不过,你这长相应该走的是高冷酷拽人设……”
说到一半,她忽然愣住。
因为离得很近,可以清晰地看见骆远方脖子上膏药遮过的皮肤有些惨白。
但除了车站见面那次看见的擦伤外,骆远方左侧锁骨上方不远处有一截横着的疤痕。
很小,但能留到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不浅。
她没来由地想起回小镇的第一个晚上,骆远方仿佛没有疼痛神经地钻进荆棘丛。
还有他在自己左臂上毫不留情的一刀。
郑策下意识咽了咽喉咙。
“我呢什么人设都帅。也就是随口道个歉,大丈夫能屈能伸。”
骆远方从兜里掏出两个葡萄味儿棒棒糖,给她一根。
“古人见江面壮阔都能有感而发,我就感发感发。人生仅此一次,每天都会有新的问题,跌跌撞撞,还是得步履不停。”
郑策接过棒棒糖,跟他手上那根磕了一下。
“敬仅此一次的人生。”
她拆开塑料包装,又问:“但是你为什么随身带着棒棒糖?”
“我一动脑子就头晕,刚才的发言差点把CPU给烧了,补充点糖分。就是个糖精脑子。”
“怎么不说话?”骆远方继续闭上眼睛应着风,嘴角慢慢勾起,“太感动了?”
“虽然说了很多遍,但还是很感谢。”
郑策深吸一口气,也转过头去。
“有空请你吃饭。”
“好啊。”
骆远方果断应下,语气瞬间松快了许多。
“不过你这行李确实太多了点。”
他看着几包东西陷入沉默。
“待会儿叫个苦力来帮忙。”
话刚说完,骆远方的视野里,忽然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可爱。
小可爱背上是黄色的,两个屁股蛋是白色的绒毛,蹭着他裤脚就踩上他的鞋子。
骆远方僵住两秒,低头去看。
他甚至感受到了这只柯基的体温,是滚烫的!
瞬间耳边嗡鸣一片,从头到脚的汗毛喊了声:“立——正,向右——看!向后——转!”
下一秒。
骆远方想都没想,伸手直接抱住郑策,双眼紧闭。
他埋头在郑策颈窝间,哀求道:“拿开拿开拿开!去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