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在尔虞我诈的宫廷斗争中长大,每日在肮脏丑陋的人性中挣扎求生,她一直坚信没人会无缘无故对她好。而她对别人亦如此。
她对皇兄好,是因皇兄与她同命相连,两人互相扶持。她对梁太后好,是因太后能庇佑她护她周全。她对丫鬟们好,是要借她们之手为自己谋事。她对史之尧好,是要防备他同床异梦,祸生肘腋。
如此以己度人,别人待她好就是事出有因。史之尧亦如此。
崇宁坚定地望着史颖,渴望得到她的赞同。
史颖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猜他想同我讲条件,给侯府换些名利好处。”故而才敢追查她弑帝之事,以此作为要挟。
“可笑,我岂会怕他这点胁迫。”
崇宁不由笑出声。
史颖:“……”
半晌,她哭笑不得道:“殿下何必把人心看得这么脏,世间自有真情在,凡事掺杂的情分越多,越容易让人踌躇不前。尧尧绝非要挟殿下,只怕是顾念太多,这才慌了神。”
崇宁点头道:“我虽不懂小姑话中意思,但小姑一定比我更了解史之尧。崇宁自然信你。”
闻言,史颖不便再说,只道:“殿下聪慧,定能参透驸马心思。”
之后崇宁一直暗自思索史颖话中之意,毫无心思看戏。她自幼喜好诗书,自以为博古通今,却不想男人的心思如此难猜。
隔壁的史之尧那边更好不到哪里去。
他不过撂了她几天,她不仅不来寻他,还有心思聚会听戏!公主府欢声笑语夹杂着外面蝉叫声,吵得史之尧心烦意乱。
张晓泉看得心累:“我的驸马爷,花瓶门又没堵着,你要不就过去看看。”
史之尧嗤笑:“女儿家的宴席我凑什么热闹。倒是你,满脑子想什么呢,该不会想拈花惹草吧?”
张晓泉从善如流:“是是是,我想拈花惹草,我想过去听戏看戏,还望驸马爷成全,跟小的走一趟。”
史之尧冷冷“切”了一声,一动不动。张晓泉又好声好气求了他半天,他才大步往花瓶门去。
见他悻悻的,史之尧吼道:“还不跟上!”
张晓泉心中叫苦,腹诽到底谁想过去。
如今的公主府除了后花园,其他各处修缮妥当。史之尧穿过星辉园,直往西去了新月阁去。
新月阁后的梨园正唱好戏,他不想进去显眼,本想新月阁廊下等着,谁知刚进庭院,就见到不少女客在此逗留,或是听戏听烦了在阁中赏画,或是三五个人坐于美人靠闲聊,亦或是在院中凉亭嘀嘀咕咕。
史之尧如避蛇蝎般躲进树荫,不想看见她们。早知如此,就该直接奔梨园寻她。
正为难时,他听到树荫后凉亭中几人的对话。
“婉儿姐姐别生气,公主殿下正得势,暂避锋芒才行。”
“定是她把朱雀街的事宣扬出去,害我今日出丑。”温婉娥气得只想哭。
“你们可知谁救我下车。”她扬起下巴,颇为自得,声音不自觉扬高了几分。
这一下,不少暗自看戏的人故作好意地围了上来。
“听说,当日救你下车的人正是公主府驸马。”
众人惊掉下巴:“真的假的?”
“是金吾卫中郎将史将军?”
温婉娥点头。
“史将军救公主上岸,皇上不得不赐婚。可论及先来后到,他早些时候救了姐姐?”
“若如此,岂不是该还姐姐清白,或是该……”
温婉娥红着脸,一脸无辜,心底既得意又难受。
她故作暧昧误导旁人,殊不知树荫深处的史之尧听着火大。他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何时同陌生女子有过首尾。一股不洁感袭上心头。
正此时,她的手帕交道:“岂不是崇宁公主抢了姐姐姻缘?”
“慎言!”温婉娥道。
她转而端庄道:“天下都是皇帝的,为自家妹妹谋福利有什么错?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何况史将军无辜,莫牵连到他……”
话音未落,就见树荫里出现个身段峥嵘的男人。
来人慵懒道:“本驸马不觉无辜,倒是你句句带刺,难不成舌头长疮了?”
他轩立亭下,凌厉的气场衬得夏日艳阳都淡了几分。
他于家中闲散自得,不比上值时严谨,此时轻衣箭袖,手搭着腰间横刀,高马尾从头顶散落,自肩头垂于胸前,于日光照耀下光泽熠熠。
墨发如漆,面色如玉,单看五官是俊美君子,若看体形便知是将门儿郎,反差之大,可谓惊才绝艳。
温婉娥呆愣愣看着他,半晌才找回舌头:“我……”
“你是谁?”史之尧挑起断眉,眸中张扬着戾气。
周围皆是闺阁女儿家,骤然见到如此疏狂之人,或是捂着团扇挡脸,或是垂眸低头行礼,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实属吓着了。
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温婉娥许久才静下心,难以置信道:“你、你不记得我……”
“为何记得你,你算老几?”
一听此言,众女眷交换神色,原来中郎将与她并不相识。
温婉娥红着脸解释:“那日我头戴帷帽……”
她再次被史之尧打断:“我乃金吾卫中郎将,职责便是警巡长安守卫百姓。本将军杀人无数亦救人无数,我会救你,也会救旁人。不见旁人挟恩图报,却见你矫情做作,当真晦气。”
温婉娥闻言,又羞又窘,眼泪顷刻流下。她自小骄傲,从没被人这般当面羞辱过。
若是别人她必能还嘴一二,可若是史之尧,她便无能为力了。
史之尧不知她为何而哭,他私以为崇宁落泪甚美,谁想换个人哭鼻子反差如此之大。
史之尧心下生厌,直道:“你还哭,你还委屈?方才话里话外藐视天子旨意,暗讽公主,谁给你的胆子?”
崇宁和小姑并肩从梨园出来,就见新月阁凉亭处围满了人。
高高大大的史之尧如鹤立鸡群般,正同一众女眷对峙。崇宁眼尖,一看便知是温婉娥同他起了龃龉。
史颖指着凉亭中心的人,问:“她是谁?”
“她是温左相家千金,后日也要进宫选秀。”
史颖看着温婉娥,暗暗沉思。
崇宁拉拉她的衣袖:“小姑,回神了。”
史颖突然道:“她喜欢尧尧。”
“嗯??”崇宁瞪圆眼眸,奇道,“小姑如何得知?”
史颖道:“一看就是啊。你看她表情,脸蛋含羞带臊,双眼水润发亮,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我虽不认识几个人,整日也不见外男,但会识字看些杂书,这等模样和话本里思春少女有何不同?”
崇宁静静消化史颖的话,眼珠子一转,露出狡黠的笑容。
“史之尧好像不知道她喜欢自己。”她道。
史颖叹道:“他也是块木头。”
崇宁没意识到这个“也”字深意,朝史颖眨眨眼,款款朝凉亭走去。
“天子赏识侯府命我尚主,你编排公主便是编排我妻子,你编排我妻子我岂能放过你?”
“哭个屁,你哭我也饶不了你!”
崇宁闻言停步,扬唇一笑。
“夫君怎么咄咄逼人的?”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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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软,莲步移至史之尧身边。
众人齐刷刷朝她看来。
史之尧光顾着怨怼温婉娥,完全没注意崇宁何时挽住了他的胳膊。
他脸色一僵,耳尖瞬间红透。
“来者都是客,夫君怎么能这般无礼。”
她看似斥责史之尧,可语气柔和,眼角眉梢都带着宠溺的笑意。
史之尧领悟,沉声:“她造谣说你我坏话,还敢顶撞天子。”
一连被史之尧扣了几顶帽子,温婉娥慌得不知如何应对。众女眷也斜眼看着温婉娥,一时不知如何评价此人。
崇宁敏锐地观察她脸色,暗道奇怪。
崇宁曾同温婉娥打过交道,对她十分了解。温婉娥没有大智慧却有小聪明。至少比她弟弟温亭书机灵得多,眼下这是怎么了,蠢得连话都说不出口?
崇宁按下心中疑窦,道:“我夫君公务繁忙,平时少不得刀锋剑雨,他今日得空才稍稍放浪形骸,还望诸位莫怪。”
她又解释说:“夫君素爱见义勇为,因公因私救下的男女老少数不胜数,不知何人给他编排瞎话,还敢顺带败坏温左相嫡女名声?”
崇宁话中意思再直接不过:她的驸马同温家女没有半分牵扯!
听了两位当事人的澄清,谁还会信温婉娥的一面之言。即便她真为史之尧所救,也不会有人再信。
崇宁看着温温和和,说话却格外利索,饶是惊到不少贵女。
史颖看看崇宁又看看尧尧,不由捂嘴偷笑。不得不说,两人不仅男才女貌,而且某些时候甚是肖像。
看她们吓得不清,崇宁笑道:“各位莫要误会,本宫同夫君先行一步。”
史之尧冷冷看了温婉娥,道:“张晓泉,送客。”
温婉娥被下逐客令,自惭形秽地离开。其他贵女在府中女官宫婢的招待下又坐了一个时辰,才一一离去。
崇宁从新月阁出来,勾着史之尧手臂就没松开过。
“怎么,公主还不放手。”
崇宁笑道:“你竟敢对我冷言冷语?”
她记得小姑在别院时,曾说他性子倔强不够坦率,于是试探道:“你心里应该挺高兴的吧。”
史之尧冷哼一声:“我高兴什么。”
他不愿承认,崇宁又问:“刚刚为何帮我撑腰。”
“谁给你撑腰了?她诋毁我名声,我岂能忍。”
崇宁眉开眼笑,“史之尧,我怎么感觉你不对劲。”
史之尧步子一顿,问:“哪里不对劲?”
“你都不陪我了。”
“你教我去我就去,教我走我就走。怎么,我这么下贱,还天天围着你转?”
“那你今天过来干嘛,不是来看我的?”
“谁看你了?”他急道,“张晓泉那厮非要听戏,见全是女人又怂得很,我才带他进来的。”
说完,他甩开崇宁,大步往前走。
“那天是我不对。”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史之尧倏地停步,头也不回地问:“说说,哪儿不对。”
崇宁让步道:“我不该利用你对付侯府,你和他们是一家人,我这么做会让你为难。”
她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若说两句好话就能化解两人矛盾,那就再好不过。
她从不与人逞口舌之快,道个歉也不觉委屈。之前在宫中为了生存,别说道歉,给朝宜宫里太监喊爹,宫女叫娘,她都一声比一声喊得甜。
不用受皮肉之苦,稍微卖个乖就能换到好处,何乐而不为。
瞥见史之尧眉心舒展,她惊奇的发现这招对他也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